日光曲 第22章

作者:伏渊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现代言情

  “嗯,谢谢妈妈。”司璇听出她话音里的惊喜,心下跟着松快不少。

  大概是想到要寄东西,年文文再往下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没两句就主动跟她挂了电话。

  只不过第二天,还没等司璇主动打电话跟司良哲交代,他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七点钟,司璇在朦胧的睡梦中猜测他知道自己过年不回家可能是真的气坏了,竟然一大早就先发制人。

  于是接起来的时候心里跟着发虚:

  “喂,爸……”

  “司璇,我看你是长本事了,现在还没开始工作过年就不回家,等你以后拉大提琴满世界地跑,我是不是三五年都见不着你一回?”

  作者有话说:

  璇崽家里人都不坏的!

第25章 BWV 1011,In C Minor:Prelude

  司良哲开头这一嗓子就把司璇给震住了, 好半天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解释:

  “不是,爸, 我现在正准备法语考级呢, 一个寒假都够我从A1学到A2了,而且妈妈也答应……”

  “考法语?你什么时候还打算去法国了?你们刘教授不是让你保申音的研?”司良哲打断她的话,原本打电话还只是想稍微教育她一下,谁知道司璇第一句就给他整出这么个幺蛾子来。

  “……”司璇被他连将三军,在床上头疼地闭了闭眼, 只庆幸今天是周末,寝室里就她一个人。

  下一秒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爸,你也别急着训我,别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是到时候真考上了法国的大学, 您还能拦着不让我去读?刘教授也是以前让我保本校的研, 现在有能力去更好的, 他当然高兴我去啊……”

  “我是气这个?我是气你现在觉得自己长大了什么都有主意了,大事小事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你就说说这事儿,你妈知道吗?你提前告诉她了吗?你是不是也打算像这次一样, 等录取通知单都到手了, 再来个电话通知我们?”

  司良哲越说越来气,嗓门跟着一路走高, 震得手机都微微发颤。

  司璇没吭声, 不是因为不服气, 而是司良哲字字句句都把住了她的脉门, 她自认理亏。

  巴黎国立那件事,除了刘松山和谢景濯他们,她谁也没告诉。

  而且确实,也不打算跟年文文讲。

  这个念头就像水下的暗流,在此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真正意识到,只是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做了。

  司璇也不明白这是她迟来的叛逆期还是什么,只是觉得把她的每一点想法仔细收整好、藏在不愿意让人看见的某个角落——

  这件事本身能带给她安全感。

  那头司良哲听她没了动静,也怕自己话说重了,语气稍缓,对她道:

  “小璇,爸爸知道小时候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影响到了你,让你觉得不开心、觉得很孤单,爸爸都跟你道歉……可你现在毕竟长大了,应该要学会体谅别人。

  “你也明白妈妈一直以来是怎么照顾你的,平时跟司瑶和司珵比,都不说你们三个得到的是同等的关爱,妈妈甚至总是偏向你的。

  “可你想想你自从上了大学,有哪次是主动打电话回家的?什么时候有关心过弟弟妹妹?不要以为大人都看不出来……你是自己先不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一份子,然后才觉得这个家不接纳你、跟你有了隔阂。

  “爸爸也不明白是不是所有人家的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还是只有你上大学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放假说不回来,妈妈好几天心情都不好?她会去反思是不是她哪里做得有问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才不肯回家……可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谁出了问题?是她还是你?”

  司璇听到最后,眼眶已经涨得生疼,分不出其中是愧疚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她知道年文文对她好,她对她越好,司瑶和司珵就越不平衡,而司良哲越强调,她就越不敢接受这些过量的恩赐。

  但年文文自始至终是没有错的,错的还是她。

  而自从上了大学,她在知道他们当年离婚的实情后,就像是被迫藏下了一个秘密,是那种司良哲和年文文都想要瞒着她,而她却背叛者似的、偷偷知悉的秘密。

  学校里的舆论和这样的负担相比起来,反倒不痛不痒了。

  所以不是每个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而只有她。

  她孤独、自卑、敏感又自私,都是她长大的代价。

  移开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后,司璇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不要发抖:

  “……爸,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问题……妈妈那边,是我没考虑她的感受,我会向她道歉的……弟弟妹妹也是,是我没做好当姐姐的榜样……

  “所以这次寒假……既然她真的想让我回来的话,”说到这儿时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轻道,“我可以把补习班的课程退掉,然后回家……”

  只是这样一来,就大概再也见不到谢景濯了。

  她之前看过他的线稿,一遍就记住了,一共五张洛神图。

  所以在看完《两小无猜》的第二天,在他把最后一张扫描稿用微信发给她之后,她就知道他把洛神图都画完了。

  而那天谢景濯告诉她让她安心考试,等新年那会儿再见的时候,她更确定了他们之间一切有可能的交集,就快要结束了。

  一如她短暂的喜欢,是升入半空,最后却不曾完成盛放的烟火。

  都太仓促了。

  只不过下一秒,在司璇的愧疚和失望一点点爬上顶峰的时候,司良哲开口了:

  “不用,你既然有要考好大学的信心,爸爸当然要支持你,我们全家人都会支持你——寒假不回来就不回来,我原本也不是想劝你这个,刚才一不小心多说了两句,你妈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总之吧,那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得进去,听不进去也没关系……只是你先得明白,家人不论如何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最支持你的人,你得知道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然后你再考虑把不把事情告诉我们,明白吗?”

  “……嗯,明白了。”司璇小声吸了吸鼻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还怕他听出来,费劲儿地憋着自己的声音。

  她知道司良哲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他们之间平时的交流就少,这样涉及到家长里短的长篇大论,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所以一旦遇上他都开口的时候,司璇的泪点就格外脆弱,一触即溃。

  “话说回来,你过年不回楠溪,我和你妈昨天讨论了一晚上,打算来申城看你。正好瑶瑶开学就高二下学期了,来这儿逛逛大学,也好让她专心高考,别整天学人往脸上涂脂抹粉,戏子似的……”

  司良哲到眼下,才总算绕回正题。

  司璇听完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年前到正月初是没工夫了,又得走亲戚又得摆酒席,你不回来倒一了百了,省的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嚼舌根,”司良哲说到这些闲亲戚就一个头两个大,接着道,“估计十一十二吧,我们来之前会跟你说的,你到时候来车站接我们,明白没有?”

  司璇听到时间,不自觉松了口气,一面乖乖地应:“好,我知道了。”

  “嗯,那就挂电话吧——”司良哲正要结束,很快又反应过来,补充道,“我今儿跟你说的,千万不准让你妈知道,明白吧?”

  “明白了……”司璇回答。

  “爸今儿话说得重了点,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得学会判断,明——”司良哲本来例行要加上那句“明白吗”口头禅,只是一开口就发觉太严肃了,立马改口换了个说法,鼓励她道,“爸爸相信你,啊。”

  “好,谢谢爸……”司璇听到这句,嘴巴一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点满出来了。

  “好,挂了。”

  --

  放假的时间确定下来,是在一月三号,腊八节的第二天。

  司璇的圣诞和元旦都是一个人在寝室过的,其他人在一早结束专业课考试后,要么申请回家住宿,要么和男朋友在外头住,也乐得她安生。

  至于谢景濯……司璇本来也不会知道,但平安夜那天晚上,吴念在给她把兼职的工资“提前结清”的时候,随口提起谢景濯去巴黎出差了,大概元旦过后才会回来,到时候顺便把他母亲接回国一起过春节。

  所以明明他应该很忙的,但当晚十二点的时候,司璇还是收到了他的微信。

  除了“圣诞快乐”的祝福之外,还有一张的雪景照,隔着结了霜花的玻璃窗,是光线温柔的路灯,和其下软白的路面。

  巴黎下雪了。

  只是这个祝福好像只有她收到了,因为微博上在大家都纷纷刷屏庆祝圣诞的时候,“白白驺驺与朏朏”那个微博账号,一声也没吱。

  上一次更新还是——“她帮我扫描了新画”。

  好在吴念在元旦那天替他在微博上营了个业,发了他之前画的《五福临门》存货,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至于为什么司璇知道是吴念替他营业……当然还是因为,这是吴念告诉她的。

  农历二十六,大寒。

  司璇的寒假法语补习班一共上两周,在几天前已经结课了。

  而年文文虽然在年后要来申城,当时电话里说好的年货还是给她寄了一大堆,甚至因

  为她今年的端午没回家,还给她包了粽子,煮熟之后冷冻了寄过来的。

  于是在司璇看到包裹紧密、外头还加固了一层木板的泡沫生鲜箱,上手试了试后发现差不多有她半个人那么重的时候……实在有些扛不住这样沉甸甸的母爱。

  在快递柜子前和那个大箱子无声斗争了一会儿,她最后决定在开启自己前往电梯口的百米长征之前,先给年文文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果然年文文在电话里也有些担心司璇的体力,于是建议她可以原地把箱子拆开,然后分批运回宿舍。

  司璇乍一听这想法觉得有点荒唐,可挂掉电话后再看看那箱子,又忽然觉得……好像还挺有实操性的……

  轻叹了一口气,就在她蹲下来动用钥匙串上的各种工具企图拆开木板时,口袋里的手机隔着羽绒服震动起来。

  放下手里的动作,司璇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谢景濯”三个字。

  接起电话轻轻“喂”了声,她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耳畔是他清润疏懒的的嗓音,一如往常:

  “司璇?”

  她有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两人在微信上的交流也寥寥无几,因而眼下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脊背上竟然禁不住爬上来一阵酥软。

  像有比体温稍高一点的温水,带着蜿蜒的水痕,划过每一寸皮肤。

  换了个比较自然的姿势蹲着,司璇一手环着小腿,把头枕在膝盖上,一边低低应了声“嗯”。

  “很快就到除夕了,我准备这两天回老宅……要是今天来接你的话,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他在电话那头道。

  “方便的,”司璇点点头,想到自己寝室里的行李和离校手续各种东西,补充道,“你大概什么时候来呢?我现在还有行李没收拾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那我两个小时之后出发?”谢景濯说着,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点了两下,一边抬眼望了望因为放假而显得空荡荡的宿舍大门。

  半晌后,他看了一眼手表,把手臂搁回去时,指尖又难耐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司璇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正要应好,下一秒就看到地上横亘着的那只大箱子。

  纠结了一会儿后,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他:

  “只是问题是,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包裹,到时候也要一起带过去,现在就不打算把它拿回寝室了……

  “所以你如果来得及,可不可以先开车到我们学校取快递的地方,把它给装上车,然后再到宿舍楼下来接我啊……?”

  但其实想到要让他看见这么个来自家乡的庞然大物,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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