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伏渊
司璇看得愣了好一会儿,出于好奇,也跟着到舞台侧后方扒拉着张望了一眼,就听主持人接着介绍道:
“本次校庆,我校还荣幸地获赠来自我国知名画家、鉴赏家、收藏家谢榕老先生为我校九十周年题字的献礼,请各位欣赏——”
那条红布被另外两位主持人小心翼翼地揭下,露出上面矫若惊龙、逸气纵横的八个大字:
“致知力行,继往开来。”
在主持人对这八个字的滔滔解释和扩展中,后边的大屏幕上竟然还有刚刚给自己发红包的小老头在家里写大字时记录的VCR——
屏幕里他那会儿可没今天穿得正式,一身出广场打太极拳的练功服,赤着脚,在书房扛着拖把大的毛笔杆,吸饱了墨后目光炯炯地扛笔提就,背景乐配上气势雄浑的由学校交响乐团录制的《黄河颂》,俨然大家风范。
司璇仰头看得无比惊叹,再回过眼时,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台下就近的谢景濯看到了,而一旁现在倍儿有面子的谢榕也察觉到了什么,跟着转过头。
她于是飞快地端正出钦佩的脸色,冲他比了个忠心耿耿的大拇指。
小老头一看到就笑眯了眼,美得不行。
只不过没高兴过两秒,台上的小短片已经放完,一旁的院长推肘提醒他,要一块儿上去说两句。
谢榕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到另一头准备上台。
他和他孙子一样,最讨厌被迫营业、上台讲话!
司璇见状,也对谢景濯比了个“我走了”的手势,偷偷摸摸缩回了自己的脑袋,换衣服去了。
然而就在院长满面春风地告诉众人他要如何安排这副墨宝,诸如“要在校史馆再专门开一方九十周年展览,把它挂在正中心的墙上balabala……”时,底下的学生早已掏出手机,开始在校内校外各种群聊里疯狂八卦:
【卧槽卧槽卧槽!校花姐姐男朋友的爷爷解码了!竟然是谢榕啊我的妈呀谢榕!】
【之前帖子里不是也猜测了吗,设计师本人姓谢啊!姓谢的老艺术家,当代有名的,不超过一手之数啊好吧!】
【呜呜呜呜呜什么绝美爱情啊我死了,对女朋友爱屋及鸟到竟然给我们学校送字,老先生现在一个字得多少钱啊,我们院长现在估计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真的……】
【不知道老先生字值不值钱,但是还真挺好看诶,不是那种欣赏不来的美,我可以打call!】
【楼上,贼值钱好吗,他这几年基本已经封笔了,就上一幅字,苏轼“人间有味是清欢”那一整首,苏富比上九位数啊九位数!而且越老越沉淀的作品越值钱!】
【妈妈我哭了!我估计就这一幅字,院长少说能吹三年】
【感谢老先生送字!感谢神仙姐姐谈恋爱![捧心]】
【感恩!】
【感恩+1】
【感恩+10086】
【……】
所以等院长满面红光地讲完对这副墨宝的喜爱之情,谢榕也拿过话筒,清咳了两声,准备开始讲话。
谁知道他就这么咳嗽了两声,底下的学生不知道收到什么刺激,竟然开始疯狂鼓起掌来,比刚才院长发言结束那种“总算完了”的掌声还要热烈。
谢榕眨巴了两下眼睛,听到这动静实在是懵了,自己跟这群孩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排面到底是为哪般。
……难道最近国学复兴的效果在大学校园内进展得这么深入人心?
心下满腹狐疑的,嘴上他还得正正经经地说两句祝福话:
“那个……非常感谢各位同学们对我的抬爱啊,这幅字呢,也包含了我对你们的祝愿,希望同学们能在学校的新十年中,认真学习、努力进步……”
他事先没背过啥稿子,所以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等到最后那句“谢谢各位”完毕,台下又是掌声雷动。
谢榕在这片声响中云里雾里地走下台,院长最近走路打不打飘不知道,他现在倒真是被哄得有点飘飘然了。
而这样观众反响热烈的高潮,直到多个精彩表演结束,主持人为司璇报幕时,才第二次出现——
“下面有请我们现校交响乐队大提琴首席司璇同学,为我们带来大提琴独奏——《天鹅》。”
作者有话说:
申音全体学子向老谢同志发送排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老谢:?我孙媳妇儿给我整的?
第68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 Miroirs
这声“天鹅”落毕, 台下已经不止是鼓掌,甚至有能在一干呼声中脱颖而出的“司璇学姐我爱你!”和“校花姐姐我可以!”这样的尖叫和口哨声。
要说刚才的谢榕兴许国民度没那么高、还有学生不知道的话,眼下这位在网上俨然一枚小网红的仙女姐姐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甚至许多外校慕名偷渡来的学生苦巴巴地站在音乐厅最后一排、就为了一睹她芳容, 嘴里多半叫得比本校的学生还要响亮。
“……?”谢景濯听到“我爱你”和“我可以”这种话有点坐不住,和他爷爷同款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一眼这片黑压压的学生,满脸写着“我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那些学生刚才在谢榕下台时就发现了谢景濯的位置,就冲他那黑色西装上清俊不凡的后脑勺,谁都能认出来这位就是校花姐姐的神仙男朋友。
于是这会儿看他回了一下头, 气氛顿时更热烈,掌声中已经不单只融入对司璇的热情,而且有对他和他们俩之间八卦的热情。
前排的各位领导们听到后也都颇受震动,以往这种校庆活动台下都是象征性地鼓两下掌,一个个学生大牌得不行,低头各玩各的手机,哪有在报幕的时候就激动成这样的?
而这样的动静在前排终于从美国旅游的刘松山一把站起来而到达了高潮, 他那双平时老老实实拉大提琴的手振臂高呼出“司璇”两个字, 为了报仇雪恨似的, 拿出了要领军起义的架势。
学生们看他带头起哄当然也乐于接梗,很快就跟洗脑现场似的高喊起来,而且因为大部分是音乐生, 节奏感把握得极好, 到第二声就一片整齐划一,还随着刘松山的节奏玩起了花样。
此时要有人路过这座贺绿汀音乐厅的话, 八成也能在外面听到这样的声浪, 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是什么国际巨星来申做巡回演出来了。
Olivia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觉得惊奇, 侧身对谢景濯偷偷说了句:“Ta copine semble très populaire.(你的女朋友看起来好像很受欢迎。)”
谢景濯这会儿实在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乐参半之感, 好在闻言还是很给面子地低声承认下来:
“Oui, c 'est la fille la plus populaire de l' école,Il y a beaucoup de gens qui veulent la poursuivre.(嗯,她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有很多人想追她。)”
然而顿了顿又觉得有哪里不服气,紧接着强调了句:“Mais elle est ma copine maintenant.(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a oui.(哦……是的……)” Olivia被她儿子这小心眼笑到捂嘴,一面还得努力表现出很认同他这句话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前排的领导倒是终于有点慌了,纷纷半站起身来交头接耳,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场面控制住。
得亏刘松山就是想给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司璇受的那些委屈出一出气,现在觉得差不多了,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然后整整衣服坐下来。
学生们看到后也纷纷安静下来,伸手举起手机,准备好摄像头关闭闪光灯,开始乖乖等他们的校花姐姐出场。
司璇听外面的场面被控制住了,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光听学生们吵翻了的动静,差点以为音乐厅要给拆了,舞台旁边控场的工作人员也拦着不敢让她上台,生怕突发什么群众事件。
不过想到谢景濯的妈妈待会儿也会在台下看她的演出,她的心理压力还是有点大的,毕竟对方不单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说不定还会是……她未来的婆婆。
司璇虽然觉得自己临近上台还在这胡思乱想的行径实在罪恶,可就是忍不住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好在下一秒,工作人员已经拉开侧门,抬手示意她进去。
司璇的大脑条件反射地进入一种摒除杂念的真空状态,老老实实表演去了。
舞台上的大提琴和白色三角钢琴已经准备好,灯光随着声浪的落下而重新亮起,两束雪白的打光天光破晓一般落下来,被后方深黑色的丝绒幕布映成湛蓝色。
司璇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软纱裙,前襟是不规则的抹胸设计,露出的直角肩和锁骨在灯光下白得发光,轻软的布料到她腰际时做了紧致的收束,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裙摆则落落及地,典雅又轻盈。
她的体态向来好看,两手提着裙摆走上舞台时,刚好露出其下深色镶钻的尖头鞋面,而肩颈的线条纤细挺直,下巴微抬,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侧脸的轮廓精致得无可挑剔,在光影温柔的轻吻下,完全就是雪亮的一记直男斩。
台下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后都默默咽了口口水——
仙女呜呜呜呜呜!不愧是仙女!
另一位在今晚为她做钢琴伴奏的是校内的青年教师,还是刘松山帮她牵的线,此时一身白色的燕尾服,从舞台的另一侧登上。
光线中细小的粉尘像雪,舞台中沉静的黑白两色相互照应着,画面的构图和色彩恰到好处。
司璇支好大提琴,在椅子上落座,长睫落下安静的小片影子,唇线轻抿,唇膏上的细闪泛着莹莹的光。
在器乐演奏的领域内,如果说演奏技巧和舞台表现力是入门的一道槛,那么富有观赏性的外表就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加分项,尤其此时台下的观众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音乐的门外汉。
很不巧的,司璇在这个项目上是毫无疑问的满分。
更何况她演奏的曲目还是《天鹅》——
钢琴的琶音伴奏纯粹明净,描绘出湖面上粼粼微波和汩汩水声,而大提琴的主旋律在其间自然流淌,勾勒出梦境中天鹅舒展的姿态极其安和的神情*。
作为圣桑“动物狂欢节”组曲中最出名的一首,《天鹅》一曲的演奏难度或许并不突出,总时长也不过短短三分二十秒,但凭借它优美澄澈的旋律和轻柔舒缓的意境,在校庆上面对全体观众表演就再合适不过。
一曲落毕,时间也随波光游走,只剩场内深刻的屏息。
司璇收回琴弓,把大提琴放到琴架上,和为她伴奏的老师一起携手走到舞台前侧,向观众鞠躬谢幕。
此时台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她的相貌因此能更清晰地被看见,观众如梦方醒似的,开始由前至后潮水一般推动掌声。
尤其隔壁理工大学那群抱团来的男生,大部分也就大一大二,在后排激动得手都拍得通红。
但更过分的恐怕是二楼楼座上的学生,一个个儿的已经在椅子上坐不住了,扒拉着栏杆伸手拍照,边拍嘴里还趁乱叫司璇:“学姐!看这里啊学姐!”
气得教务处主任在底下抻长了脖子仰着脑袋看他们,手上拼命比划着动作,想把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按回到座位上去。
毕竟有主任的威严在,楼上的兔崽子们看到后开始有点怂,相互对视了一眼,打算稍稍收敛一点。
然而就在司璇转身准备离场时,气氛在谢景濯抱着一大束玫瑰花上台的那一刻被点爆——
两个人都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装和黑色礼服裙,相貌又生得好,光是站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干就能让人看一整天。
而底下的观众尤其是女生们,或多或少都因为现在这个申音校友的身份,需要担负起从现实向微博搬运申音特产狗粮的重任,现在看到这种带着玫瑰花上台的超高调同框配置,当然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拍照,激动到爆炸。
司璇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停下脚步,下意识飘开视线去台下找主持人的位置,心想她之前彩排的时候没被cue到过这个流程啊……?
倒是谢景濯比她看上去从容得多,笑着伸手把花递给她,夸奖了句:“Bravo.(很棒)”
司璇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客套地道个谢之前,就看到那一大束疑似是刚从家里剪下来的渐变粉色玫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怔怔地抬头问他:“你把我的花给剪了?”
当初送她香槟玫瑰之后她就说过了,以后不能再大批地剪家里的花……要不花园里秃掉一块,要好几个月才能养回来。
谢景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开口解释了句“不是家里的花,从花店买的”,一面好笑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司璇睁大了眼,没料到他胆子这么肥,竟然敢当着校领导和全体师生的面亲自己。
就在她脸颊迅速蹿热的同时,台下已经跟着发出一片拖长了音的“噢——”,二楼一个个脑袋探得跟长颈鹿似的,激动得不行。
以院长为首的校方领导看到这一幕也难免老脸一红,又不好上前阻止,个管个地别开眼,当做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一干目光躲闪的小老头之间,唯独有一位异军突起,大喊了一声“好啊”后,甚至公然带头鼓起掌来。
院长听到这一嗓子老脸有点挂不住,谁知道中途被谢榕情绪激动地怼了一把,也只好干咳一声,眼巴巴地跟着鼓掌。
学生们看到连院长都跟他们站一队了,开口起哄得更甚,其中不知道有哪个人率先叫了句“亲一个”,紧接着全体都兴奋了,一波接一波的“亲一个”跟洒水车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泼。
司璇手足无措地转头看看他们再看看谢景濯,伸手背对着众人偷偷推了他一把,暗示他赶紧跟自己下台。
谁知道谢榕这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主持人的话筒都拿来了,以压倒性的分贝严肃地警告他们:“你们台上两位快点哦,校庆时间不等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