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在漆色的夜里,泼墨成背景,轮为人造极光的背景色,手中光滑冰凉的触感仍停留在皮肤表面。
时舒故作无辜:“我们不遵医嘱了吗?”
时舒听到他落慌而逃时,仍不忘回应她:“我、您、我们……也不是什么医嘱都要遵守的。”
他真好玩儿。
时舒跟着出来,单手扶着门:“真不要啊?”
“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别后悔啊。”
“不要,不后悔。”他腿长,步伐快,却也不忘乖乖回复她一句:“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见。”
“那浴室呢,谁来给我打扫?”
“我会帮您叫客房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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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的回程机票是第二天上午。
两人都是健康的作息,时舒早晨起来有游泳一小时的习惯,徐欥也有自己的锻练方式。
作为忙碌的职场人,每天都必有足够的运动量,才能够保证身体的活力以及清醒的头脑。
吃过早餐后,徐欥行李收拾好了,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敲时舒套房的门,打算帮她检查一下房间有无物品遗漏,然后办理退宿手续。
她随身的行李箱,贴身衣物比较多,止于边界感,这些贴身的行李,她并不需要他替她收拾,但她偶尔会落下一两件物品在酒店。
她是很聪慧敏觉的职业女性。
但生活上不拘小节,偶尔会细致性不那么够,但这也是矛盾的,她在工作上,在学术上却又是无比严谨,无比细致的,是会跟一组实验数据误差较劲很久的人。
为了避免物品遗漏的情况,徐欥一般都会在退房之前检查一下房间,他想,这也是他作为助理,存在的意义之一。
徐欥敲开套房的门,说明所来意图。
时舒扶着门,没让他进来,而是问他:“不是说,今晚有同学聚会?”
她从昨天开始,好像和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有所改变,她对他多了更多的耐心,笑容也更多。
聚会?
她说的是昨天,陈卓白在滑雪场上向他们发出的邀请,但那摆明了,便是一场不安好心的邀请。
无非就是攀比和回忆过去。
他没有攀比的想法,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更必要去和那些人叙旧,毕竟共同回忆既不多,也不美好。
徐欥说:“我并没有打算去参加。”
时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像是提早便知道他的答案一般,她并不意外他的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我打算让你去。”
“并且,我会陪着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寻常松弛,徐欥却听出一种小心翼翼试探的意思,这样的反差从她身上辨识出来,倒让徐欥觉得几分意外,她这般在乎他的反应,是因为……
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在过去某段时间的经历吗?
她是因为怕二次伤害到他吗?
所以才小心试探他的态度。
徐欥并不担心过去的经历坦露在她面前。
事实上,她知道了,他反而觉得轻松,他正为怎么向她开启这个话题犯了难。
她为他在游泳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是愿意和她分享他的故事的,只是,她没主动问起过,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的故事很简单,但好像长久以来都差了那么一个打开故事匣子的契机。
但时总如果有心去查,他身上其实也没什么秘密,不过只是一些不那么顺遂的人生往事罢了,与她的不幸相比,他所遭受的这些都不足一提,连苦难的边缘都算不上,他早就已经在时间的罅隙里,摘掉了记忆的肿物,他给自己做了缝合手术,然后将肿物关在记忆匣子里。
“您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份上。”徐欥说。
时舒又笑了一声。
不是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而是没有棱角的,温和的,好脾气的,由内而外的,她笑起来很好看,一种坚韧而无形的意志和力量正在扩散感染。
纤细指长的一双手很轻地落在徐欥的肩上,拍两下,慢慢作安抚状:“解铃还须系铃人。”
“在哪儿跌倒的,你就在哪里爬起来。”
“在谁身上栽过的跟头,我们就让他在同样的地方栽同样的跟头。”
她执意如此,他也不会拒绝她。
尽管他觉得没必要,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已经不跟自己较劲,也不跟任何人较劲了。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学会了向命运妥协,学会了打磨棱角,学会了丰富精神世界,也学会了……
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看日升日落,见山水,等花开,顺应天命,慢慢走,慢慢欣赏,在世俗中慢慢寻找活着的意义。
“但……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嗯。”时舒收回手,侧侧脑袋:“为了你,我耽误一天的行程又怎样?”
……
更改航班。
返回澜城的航班,推迟至明日。
第50章
所谓的聚会是安排在晚上。
徐欥觉得她对他的这件事情有些热衷了, 不过是一场可去可不去,无足轻重的聚会,她却提前约了张骆老师, 说去之前要先去张骆老师那里做个妆造。
徐欥大概能够理解她的用意, 她是想让他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曾经那些对他做过恶作剧,或者做过恶作剧者的帮凶,又或者在他没有还击能力时,踩过他的人面前, 好让他们知道,虽然他没有像他们一样走运动员这条路,但他现在过得也不差。
但其实没必要。
他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形象。
而且, 徐欥其实也不想去张骆那儿。
这和他不想去参加陈卓白组织的聚会的心情, 几乎是一致的。
说来也巧, 晚上聚会的地点刚好便是定在冯彤的私人会所里。
在出发去张骆的工作室的路上, 车子经过一段拥堵的路途, 徐欥告诉时舒晚上聚会的地点,并说:“长榆地方不大, 但圈子很小。”
时舒坐在后排, 抱胸支着腿,反问他一句:“你难道不是想说,冯彤就好这一口?”
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和习惯,徐欥也能够面不惊慌地和她讨论两句:“嗯,运动员的体型和肌肉比较发达, 可能更符合冯彤的审美。”
时舒补充一句:“准确地说,是游泳运动员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嗯。”徐欥又说:“游泳是一项全身性的运动。因为独特的发力方式, 全身的肌肉都会被牵扯到,加之, 水的阻力作用,游泳运动员的身体线条的确会更加流畅,更加柔和。”
“那你呢?”时舒冷不丁地发问。
“我中断游泳生涯很久了。”徐欥顿了顿:“对身材和体型并不是很有信心。”
“嗯。”时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也不一定。”
时舒似乎就着这个问题认真地跟他讨论起来:“游泳运动员的整体美感是不错,但局部来看,大腿肌肉比较粗壮,当然,这跟他们日益的训练很有关系。”
“我留意过徐助理你的腿型,你的大腿两侧的肌肉线条紧实,运动有度,并没有那种粗壮的感觉。”
徐欥:“……”
她是什么时候留意过?
“我不喜欢大腿太粗的男人。”时舒:“你就是身材好却不自知。”
徐欥怔住。
他的面不惊慌和神色如常,终究还是经不住她的抽丝剥茧的盘问。
她要是经常说这种话的,他也是会,会错意的。
他控制不了。
他也会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拥堵的路段解了禁,徐欥呼出口气:“我能不能先专心开车?”
“是我让你分心了?”
“是我自己分心的。”
“哦。”时舒点头:“那你专心点儿。”
车子驶过长榆的街巷,最终停在了张骆的工作室门口,车子在停车场上熄火的时候,徐欥突然问了句:“您说陪我去参加聚会,那您是以哪种身份去?”
“你希望我以哪种身份?”时舒反问。
她以他的上级身份和他一起去,他会觉得更自在一些,因为,他一直是以她的助理身份和她共同出席任何场合的,其实也没有必要刻意维持一个误会。
恰逢张骆从工作室出来时,带动了门前挂着的贝壳风铃响起一串清脆的旋律,这动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打断了徐欥的思考。
时舒说:“当然是称了别人之意,扮演好徐助理你女朋友的角色。”
时舒轻飘飘地结束了和徐欥的对话,才推开车门下车,去回应张骆过分热情的问好。
只留下贝壳风铃清脆的响声,和徐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呼应着彼此的节奏。
徐欥紧跟着从主驾驶室推开车门,他听见张骆对时舒的大胆示好。他大胆表达他心中所想,他说:“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了,能够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叫随到。”
时舒目光逡巡一圈,留意到他又挂起来的休息牌,好笑道:“今天又打烊了?”
张骆:“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接待其他客人。”
“有钱不赚?”
“钱是赚不完的,今天不赚,明天还有得赚。但你今天来了,明天就不会再来了。”
时舒在张骆掀开的门帘下弯腰走了进去,道一声:“谢了。”
徐欥自觉落后他们几步,硬着脑袋也跟随进去。
脑中想着那条孔雀石挂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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