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小心受凉。”
一句叮嘱后,徐欥离开。
时舒的前半生,学习和工作,大部分时间是泡在实验室和办公室里度过的。她自认为是个乏味无趣的人,即便是出差,也会事先按步就班地预定好酒店。
她的人生里,极少有这样在户外露营过夜的经历,而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能够淋浴一场热水澡,更算得上是露营过夜锦上添花的体验。
时舒因此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徐助理户外生存的能力很强。
徐助理虽不能算作全能助理。
但,他一定是位多功能助理。
-
时舒洗完澡,换了身舒适的绸缎睡衣。
外面仍罩着刚才那件宽松而又足够保暖的长款羽绒服,手里的纸袋中拎着,她刚换下来的衣服。
卡式炉上支着的搪瓷奶锅,像喀纳斯湖水一般的马卡龙绿色,颜值颇高。
沸腾的热水在奶锅里冒着热烈的泡泡,经过烘烤脱水后的方便面面饼放进去,很快就被煮得松软,再撒上脱水的蔬菜包和调料粉,“咕噜”“咕噜”冒着泡,色香味俱全了。
“外面的气温比较冷。”车内有简易的餐桌,徐欥建议:“您先上车吧,我盛好面给您端过去。”
时舒将手里的纸袋靠在置物架上:“你在哪儿吃?”
徐欥挠头:“我在这里吃就可以了。”
车里是她的空间,徐欥没打算再上车上去了。
时舒点头:“那我跟你一起。”
她刚洗过澡,没戴帽子,整张脸全部露出来。
脱去伪装的硬壳的她,水嫩的皮肤透着淡粉,像夏日清晨撕开果皮后的雨花露蜜桃果肉,平时的清冷与防备不见了,就只剩下独一无二的柔软和津纯。
而刚刚吹干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卷发松散地垂在背后,发量乌黑丰厚。
她的身上有股湿漉漉的香气,以及……
一丝因为他的嗅觉灵敏,才能闻到的极淡的掺杂着薄荷的中药味。
徐欥为她准备了两套洗护用品。
一套是她原来使用的洗护产品品牌,另一套是他手工自制适合她的洗护用品。
她应该是使用了他为她准备的手工自制的洗护用品。其中,洗发水里,他添加了发质保养的侧柏叶和无患子这样的中药药材,还有她喜欢的凉薄荷。
她的头发柔软卷曲,发量丰厚,这一头乌发,是应该要好好养护着的。
徐欥的脸颊涨过一阵热意。
风吹如潮起。
……
天幕下支着张临时的桌子,两张椅子。
四面起风,飘雪绵密。
时舒坐下来拆开一双竹筷。
徐欥将冒着热气的大碗面端到她的面前,她恍惚有种错觉,自己是那疲惫了一天,刚下了晚班的孤单夜行人,而徐助理,他是摆渡夜行人的最后一碗灵魂汤药。
等徐欥一块儿坐下来以后,时舒才提起筷子吃了口面,面条筋道滑爽,添加了脱水叉烧肉和整颗鲜虾的面汤,鲜味十足,香纯浓郁。
味道倒是和记忆中购买到的泡面味道一样。
只是,超市里就能买到的味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自己制作?
大约是做了自己擅长的事儿,又或许是获得了时舒正向好评,徐欥这会儿还挺自在。
他揉了下鼻尖,笑笑说,不健康。
时舒将他洞穿,也笑了笑:“真的不健康吗?”
云层里储存的雪花容量有限,绵密逐渐向稀疏过渡 ,但云雨里头开始有冰凉的雨水斜斜撒下来。
经不住拷问的人,自行圆说。
徐欥抿起唇角,一双可爱的狗狗眼弯起:
“关于泡面的谣言还挺多的,比如,吃一包泡面,肝脏需要排毒一个月;又比如面饼里的防腐剂和添加剂容易对人体致癌……所以,大家都觉得它是很不健康的食物。不过——”
“不过什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健康,泡面只是营养比较单一,钠含量高了点,偶尔食用还挺方便的。”
“那你还这么麻烦?”
“因为。”徐欥顿了顿,笑容抿在唇边,他第一次越过上级与下级的那条无形的分界线,有些没大没小,又有些肆无忌惮:“因为,我没带泡面。”
时舒:“……”
因为营养单一,所以,徐欥做助理期间从没让时舒吃过泡面代餐,他自然也没有要让她以泡面代餐的打算,包括这一次在内的任何时候。
可以肯定的是,徐欥带的这些以备不时之需的食材里,全是新鲜的食材,没有泡面,没有速食食材,也没有预制菜。
但……如果,她就想吃这个。
他刚好也具备了这样的技能。
不会让她失望的。
-
热气腾腾的面汤喝进肚子。
胃里开始有了浓浓的暖意。
不被天气预报预计的雪。
终究还是没能自作主张地下起来。
两人吃完面以后,湿淋淋的雨水将雪粒完全溶解。
徐欥看着天幕外的雨水,认真地道:“我先送您回车上休息吧?”
“你睡哪?”
徐欥指着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支起来的帐篷:“我睡在帐篷里。”
“挺冷的。”
“没关系,我准备了防寒睡袋。”徐欥解释:“澜城的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您看水面都没有结冰。”
一个防寒睡袋就足够他睡觉使用了。
但这个经纬度的湿冷带给人体的感受,并不是气温本身能够决定的。
“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在车上。”
前后的座椅拼凑,而左右的座椅不拼凑在一起,就是两张独立的单人床,单人床再搭配单人睡袋,时舒足够信任他。
她是好意。
出门在外,本也没那么讲究条件。
徐欥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还是认真地拒绝:“您不可以因为我,惹了别人的话柄。”
时舒觉得好笑:“我像是那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您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舆论。”徐欥摇头,仍道得认真:“但是我不希望,您是因为我,遭受到别人的议论,遭受到舆论。”
时舒知道他骨子里,有他的原则,他的坚持,也是那道被他称为底线的防备枷锁,她无意勉强他。
“行。”她点头:“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她只是告诉他,她不在意这件事情,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与说辞,而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悔。
“谢谢您的理解。”
时舒点了点头,伸手去拎衣服的纸袋。
准备在徐欥撑着伞的护送中,回到两米外的车上。
手指与纸袋触碰时,手指指甲处的皮肤被刮擦,无端产生了一股用力的刺痛感。
时舒下意识“嘶”一声。
徐欥听到声音,停下手里收拾的动作,三步并做两步走近她:“您怎么了?”
时舒正抬手:“有根倒刺。”
“您稍等一下。”徐欥阻止:“您先别用手直接去处理。”
时舒就停住了拔倒刺的动作。
随后,徐欥洗干净双手,洗完手,寒风中晾了晾,他打开放在一旁的双肩背包,从背包里取出一盒小巧精致的修甲工具套装,从修甲工具套装里又取出一枚指甲修剪刀。
“手撕容易感染。”
他用消毒湿巾把双手和指甲修剪刀仔细地擦过一遍,才递给时舒:“给您指甲修剪刀,您用这个处理。”
他补一句:“新的,给您准备的,我没有使用过。”
时舒接过来:“谢谢。”
倒刺长在右手上,左手操作修剪,不是不行,但就是修剪得不是很彻底干净,还留了短短一截。
残留的短短一截倒刺,左手就更不好操作了。
时舒两次失败后,就收了指甲修剪刀,准备还给徐欥。
一旁看着她修剪倒刺,一直沉默的徐欥突然开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帮您清理?”
大约是她这不太顺手的模样,又让他的强迫症犯了难。
时舒短促一声,哂笑了下,把指甲修剪刀递还给他:“不介意。”
徐欥注意距离和分寸。
又用消毒纸巾擦一遍手,左手拇指和食指一根根擦拭消毒后,两指轻轻捏住时舒的无名指。
不带有任何杂念的。
指甲刀衔住倒刺的根部,捏住指甲刀尾部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夹,倒刺就彻底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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