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羊毛
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看着光鲜就真的是光鲜吗?刚刚开始做经理的时候,为了撑场面,路遥宁也戴过假的百达翡丽,用仿款包,虽然是假的,但是绝对有九成九的真,她卖了这么多年的A货,眼光不会出错,出去见客户,也从来没有破绽。
后来她有钱了,假的就变成了真的,为了纪念,她唯独留了那支假的百达翡丽,婚后不久有一次让江落城找东西的时候翻到,看了两眼说:“这支不好看,我送你另一款。”
路遥宁莫名心虚,抢在手里说:“我就喜欢这支。”
“这支也有别的颜色,收藏价值更高一点。”
“我就喜欢这个颜色的。”
江落城沉默几秒,终于说:“宁宁,这支是假的。”
路遥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让人骗了,于是又说了几句来宽慰,可是路遥宁心里很清楚不是的,假的就是假的,原来假的成不了真的,原来他们这种人看一眼就知道,而她得意洋洋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永远不会像江落城坦白她的出身她的来路,她知道他根本理解不了。
他一定理解不了。
就好像当她第一次跟着江落城踏进江家老宅几千亩的庭院,心里第一时间涌起的不是攀上高枝的欣喜而是恨意,她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有。
第25章 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因为在江州停留过久,临时耽误缺席了第一次联合会议之后,官方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推进艰涩,此前虽然免不了要和官方打交道,但彻头彻尾的和官方一起做事还是第一次。
江落城稍微有点不得其法,便想着通过顾瑞莹向她父亲讨教。
政商是两条道,不是一个话术一个逻辑,许多大企业家看不透彻做不对事也是常事,顾家常年浸染其中思维不同,江落城备了厚礼,去赴顾家的家宴。
不过在去之前,顾瑞莹私下说:“到时候我爸要是说些怪话,你可千万不要理。”
江落城随口接话道:“怎么了?”
“还不是你闹离婚,倒把我爸搞得春心萌动,又想把你和我捏在一起,真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江落城顿了一下,改了说法,“顾叔叔怎么知道?”
峰会后发了那么多通稿,按理说舆情和猜疑已经被压下去了。
“祁若初天天发照片,难道你是个瞎的,看不到?”顾瑞莹毫不客气地揶揄道,“放着自己老婆在英国和别人在一起一整周,江落城,你可真是大方。”
江落城神色不显,只说:“她是为了工作去的。”
“说起来,路遥宁去英国之前来找过我。”顾瑞莹看了看江落城的表情,悠悠一笑,“看来你不知道。”
“嗯,你们都说了什么?”
顾瑞莹笑得更欢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们两个其实还挺像的,说话做事都是弯弯绕绕的,路遥宁明明就是专程来找我的,还特意找个借口,不过我跟她说啦,就算全世界男的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我小孩都四五岁了!”
江落城微微诧异,默默停了脚步:“你直接告诉她了?”
“是啊,这有什么好藏的?话就要说清楚说透,我爸觉得我是家丑,我不这么觉得,我没有对不起顾家半分。”
江落城想了想,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那个时候和那位……”
他不太熟,想了一会儿名字,顾瑞莹及时补充:“他叫陆柏。”
“嗯……陆先生。”江落城问,“你不担心他是别有用心吗?”
“应该担心的,但是我不怕。”顾瑞莹道,“我付出真心对他,若被辜负,该后悔的是他不是我,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这道理和生意场上没什么不同。”
江落城并不太赞同:“我怎么觉得做生意的第一条道理就是要保持谨慎。”
“是吗?”顾瑞莹含笑道,“那你还娶路遥宁?”
他看她一眼,勉强一笑,却不再回答。
从透明澄澈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公园,屋内的花瓶插着一束新鲜玫瑰,花瓣上喷着香水,是祁若初送过来的。
来自著名的玛丽皇后花园,乔治五世为他的妻子种下的玫瑰,自上世纪以来一直开放至今,但路遥宁如今坐在窗前走神,想到的却是自己。
她想到她第一次来伦敦时还是因为公差,做了十足的功课了解了爱马仕的配货规则,鼓足了勇气走进店里,用流利的英语想要买一只基本色伊芙琳。
她穿上最好的套装,围巾上都布满LOGO,但还是被店员生疏又轻慢的眼神刺痛,连口音都被人微笑着纠正,她们是礼貌的,但是路遥宁却感受到被羞辱的愤怒。
后来她又赚了一些钱,报复性地买够额度,可以不用预约,可还是不对劲,她敏感的一碰就炸,仍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才知道,直到和江落城去了一次才知道。
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一种藏在心里的东西,她永远也生不出江落城那种理直气壮的傲慢,她的自尊是被包裹起来的尖刺,如果被怜悯,就会破土而出。
路遥宁又想起离开国内之前和江落城的争执,偶尔心软的时候她想,也许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就像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一样。
都是生来如此。
夜色渐落,黄昏把城市天际线模糊成一团一团的浅黄色,笼罩着人心里也毛茸茸的,路遥宁打开手机,回复了江落城早上问她正在做什么的那条消息。
她发了一张写着周局英文名字的荣誉院士证书过去,算是在解释。
隔着整整八小时的时差,江落城居然秒回,他说:“厉害,办到这件事不厉害,能想到这件事才厉害。”
路遥宁哑然失笑,说:“祁若初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江落城却道:“我看完了你的招标书。”
路遥宁总是习惯性带刺:“难为江总这么闲。”
“就算没有什么荣誉院士,洛州大学那块地也只能是你的,你的方案就是最有竞争力最好的,是我错怪你。”
她把手机丢开了一会儿,起身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默默滚动一会儿又捡起手机,简短回复道:“谢谢,要睡觉了。”
“晚安。”
从顾家的家宴出来,江落城让司机绕城走了两圈,转去郊区的别墅,路遥宁还在英国,他回哪里都是差不多,郊区的别墅里养了两只天鹅,他突然兴起,想去看一看。
其实江落城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对小动物一向没什么兴趣,他不养猫不养狗,对小孩也没有执念,这两只天鹅是路遥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接来的,捧过来的时候还是两只蛋。
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非常丑,路遥宁却特别喜欢,专门选了一个带湖区的别墅来养,江落城陪她来过几次,慢慢发现皱巴巴的小东西有一天长成了一米多高的庞然大物。
它们振翅仰颈的时候非常美丽,宽阔的双翅拍打在水面,足足有两米多长,和一般人们概念中的不同,这的确是个优雅的动物,但却一点也不纤柔,极有力量。
这两只刚好是一公一母,形影不离,路遥宁有一次跟他说,天鹅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江落城顺着她的话说,是忠贞的象征。
动物之间哪有什么爱情?路遥宁自己反驳这个说法,毫不留情地说,是为了繁衍后代。
成年后的天鹅每年迁徙,飞行长度往往要达到数千公里,一旦休息繁衍就需要共同养育后代,一个稳定的伴侣能够避免再次在求爱中浪费时间,对后代的抚养也更有效率。
所以……路遥宁轻柔的侧脸在当时黄昏的阴影下显出非常冷峻的凌厉来,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人和动物都是一样,这是大自然的本能。
人也是一种动物。
是这样吗?
江落城来到湖边,没有看见天鹅的影子,工作人员远远跟着,上前解释道:“江总,晚上天气有点冷,可能藏在草里面了,要不要我们去找一找?”
“不用。”
他在湖边蹲下来,学着以前路遥宁的样子撩动清冽的水波,这两只天鹅从小被人养着,食物充足,已经失去了迁徙的动力和习性,它们愿意在路遥宁出现时来到岸边,弯下高贵的长颈,让她抚摸光洁的长羽,只是现在江落城如此照做,却没有什么效果。
他心平气和地放弃了,拉松了一点领带,点燃一根烟,默默想着今天晚宴上顾家说的话。
如顾瑞莹所料,她父亲确实说了一些“怪话”,但那都是前菜,开玩笑的成分居多。顾家隐约之间真正点明的,是他们想要借此参与金融港项目的意图,并希望把路遥宁的宁星排除在外。
一个人最紧密的绑定只能选择一个,要么是顾家,要么是路遥宁。
第26章 可惜你的下家没有了
路遥宁从英国回来之后在郊区的别墅住了几天,江落城陪她来看天鹅,见柔白的手指漾在水波里,天鹅便应声而来,像优雅的羽箭,破开空气般划开平静的水面。
路遥宁很满意地轻笑起来,江落城忽然有些不忿。
“说起来也不算是你养的,怎么偏就听你的话。”
要亲人,也该是和饲养它们的工作人员亲才是。
“笨啊,你。”路遥宁咯咯笑着张开掌心,原来她握着吃食,扔给了天鹅,她拍拍手上的残屑。
“早就说了,没东西勾引着,哪来无缘无故的亲人。”路遥宁似笑非笑地喃喃念着,“动物……小畜生而已。”
江落城站在一旁闭了嘴。
“听说顾家和我,你选了我。”路遥宁忽然开口,蹲在水边仰头看他一眼,那神情十分明媚天真,“阿城,为什么?”
江落城避而不答:“谁告诉你的,顾瑞莹?”
“嗯。”路遥宁点点头,“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哪里奇怪。”
“她告诉我了好多事,可是什么东西也没要。”路遥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实话,我以前觉得她很傲慢。”
“多久以前?”
“就……以前。”
“那段时间顾家不准她和陆柏在一起,用了很多手段,她心情和状态都不太好,不是冲你去的。”
“原来如此。”路遥宁想起什么,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己小家子气。”
也许她一直在隐晦的嫉妒着顾瑞莹,哪知人家是坦荡晶莹雪,是名士高洁。
比较起来,她自己就像钻进油壶的小老鼠,满心满眼都是香油钱财。
“怎么了?”
“没怎么。”路遥宁站起身,换了个称呼,“江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落城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抽出来,冷淡看她一眼:“不为什么。”
然后他转身走了。
“你现在不谈生意,错过了可就没了!”望着他的背影,路遥宁提高了一点音量,可是江落城没有回头。
这感觉很奇怪,此前他们的每次合作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几分情,又有几分利,明晰到路遥宁可以拉一张表出来,确保自己不仅没亏而且赚了,很少有这种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