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羊毛
“别装了,你会这么单纯吗?”江落城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字,“你要是单纯的蠢,根本不会上当,你是太聪明了,又聪明又贪,踩上一条船还不够,我才是蠢,我还想着要怎么哄你!”
餐桌上堆着一叠文件,江落城气极时顺手拿起,撕成碎片,一下又一下清脆的破裂声,那些飞扬的纸片被甩到路遥宁脸上,她没有任何的心情捡起来看。
那是一些合同,一些计划,他让了利润给她,想着她是会开心的。
因为路遥宁喜欢钱,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像只填不饱的貔貅,喂不熟的狐狸,但江落城没想过的是她只喜欢钱,喜欢的这么纯粹,一点旁的都没有……所有的用心都是笑话,他实在寒心。
“她还病着,路遥宁,你怎么忍心。”
他冷静下来了一些,扯开两颗衬衫扣子,深深喘着气,闭了闭眼,这时候该扑上去的,她该缠着他道歉,可是她做不到,她觉得他虚伪又可笑。
“你真是你妈的好儿子,好会心疼她。”路遥宁含着眼泪突然乐出声,讽刺意味十足,“你真是太忍心了,江落城,你妈看见我都要哭出来了,但是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你接着发疯吧!自己面对不了,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你说得对,我就知道你全都明白。”江落城的愤怒奇迹般的消失了,他重新变得平静,“所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真聪明,蠢得是我,你只是想赢过我。”
对,的确是蠢,蠢透了,路遥宁颤着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哑着声音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是我利用祁若初,我怎么会上他的当!这一局是我赢了。”
或许会有更多的怒火,路遥宁绷紧了身体等待着,但江落城久久没有言语,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路遥宁,你让我很失望。”
他离开了一下,很快又回来,端回来一个盒子,里面全都是这数年来他送给她的奢侈品和珠宝,江落城在路遥宁的头顶翻转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之前,路遥宁睁着眼睛看流光溢彩的钻石和黄金劈头而下。
那些东西那样沉,砸得她生疼,细碎的尖锐处在皮肤上留下浅浅划痕,她的眼泪留了满脸,但是却一动不动,只是无法控制生理反应,惧怕似的缩起了肩膀。
最后它们被扔了一地,有一些坏掉了,像玻璃珠子似的骨碌碌的滚动起来。
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他站在她面前,他们都像雕塑一样凝固着,地上的一些碎片在灯影下摇动着黑色的影子,这屋里一片狼藉,死物快活地乱滚,活人却变成了哑巴。
江落城把别墅的钥匙也扔在了地上,扔在了路遥宁面前,扔的很随意,很平静,像扔一片垃圾似的。
然后他踏过满地的钻石,走了出去,关上门。
“砰”的一声,像一个开关,像玩偶被赋予了灵魂一样,艰涩的关节开始活动起来,路遥宁抱着她的盒子趴在地上捡,把那些名贵的珠宝全部收拢起来,很多已经坏掉了,奢侈品就是这么娇气和尊贵的玩意儿。
它们坏掉了,那些复杂和精细的工艺就被打了折扣,不再值钱了,变成了一颗一颗的钻石和珍珠,滚到了很深的地方,路遥宁突然想起来那条碎钻腰带,江落城曾经跪下来帮她捡过。
那些钻石在他手里捧着,像银河一样,她却说不要了。
她抱着盒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心却是空洞的。
天已经全黑,夜还不够深,江落城去了医院,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又去消防通道抽了根烟,最后他推门而入,方青琳吓了一跳。
她没有叫出声,而是喉咙里噎成一团,说不出话来,眼泪条件反射的要溢出来,但她不能哭,不能招他厌烦,因此方青琳尽力抿出一个笑来,很是怪异,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盯着儿子走进来。
她在电视上、报纸里看到好多好多次,想象过的现实和现在一模一样,那么小的小男孩,就这样长成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俊朗挺拔,时间多么奇妙啊,血缘也一样奇妙,他的眼睛像她自己,神色则像他父亲,可他们是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路遥宁是不是来过了?”
“没有的,阿城,你终于肯……”
江落城果然不耐烦,皱起眉打断她:“路遥宁都来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方青琳只好承认,“她就是来看我。”
“无论路遥宁和你说什么,都不要信。”江落城很简短地说,“她很会骗人。”
方青琳却笑道:“我看那孩子很好,挺和气的。”
“她如果下次再来,你不准见她。”江落城说完就走,“按我说的做。”
第33章 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路遥宁第二天到屵达的时候却仍旧是神采奕奕,九点准时出现,吴展看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但她好像当做没看见一样的打招呼,倒是让吴展不好意思起来,找个机会低声说:“路总,江总要撤掉您在屵达的所有职位。”
“啊,我知道,我们商量好的。”路遥宁温和地笑起来,“我也要忙自己的事了,没办法一直帮他。”
“是。”吴展也笑起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江总不该耽误您的事业发展的。”
“哎,就是。”路遥宁也顺着这话讲,拨了一下头发,“要不是嫁给他,我早就是洛州首富了。”
吴展很快被人叫走,是紧急的董事会议,所有高层都要参加,除了路遥宁。
她脸上堆起的笑容很快消散,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等到会上一系列人事大地震的换血任命被宣布后,人们面面相觑满脸震惊的走出会议室时,路遥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手机里一片诉苦声音,她插进屵达的明哨暗哨全部都被江落城拔掉,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停薪留职,路遥宁面无表情地把这些消息全删了。
除了老板本人,其实一个公司没了谁都能转,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屵达没了就没了,她还有宁星,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作为实习生手里唯一的大案子,肖肖也很紧密地观察着她的当事人以及伴侣的最新动向,急急忙忙地跑到办公室告诉老刘:“老师,先前搁置的案子肯定要重启了,江总和路总好像又要开始谈离婚了!”
刘金峰捧着茶杯说:“啊。”
“老师,你已经知道了啊。”肖肖佩服地说,“还是你的消息灵通。”
刘金峰有点无奈:“肖肖,你就没发现你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多了好几千吗?”
“发现了。”
律所的实习生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千,突然多出来几千谁数不出来,但她去问了财务的姐姐说没有发错,就心安理得地买了Switch,王国之泪都玩了一大半了。
“那就是你的奖金,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江家有自己的长期合作律所,真下了狠心了怎么会来找我,人家的团队各个都是超级头牌。”刘金峰有点惋惜地感叹道,“不过有这么一个机会赚了一把也不亏,江总结款还是大方的。”
“哦。”
肖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后知后觉的,她也才开始明白,刘金峰最初说的那句“找我不找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细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品出来了。
并不需要多么敏锐和敏感,谁都能感到公司上下的紧张气氛,人心惶惶,明明刚接了大项目金融港,一切顺利,但中层频繁调动,高层走了好几个,人人自危,夹紧尾巴做人。
更不同寻常的是江总开始亲自过问业务,天天八点半就坐在公司,而路总似乎离开了屵达,已经大半个月不见人。
虽说正式的全集团通知一直没下,但是两个人婚变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路要人走,事要人做,一口气做这么多变动,伤筋动骨还是难免的,代价就是事事亲为。
最夸张的时候开会到周五凌晨两点半,周六的早晨提邮件,江落城居然秒批。
“说起来小江总也就刚接公司的那阵子有这个劲头。”
“又闹离婚了?”
“这次像是真动了气了。”
“要不要和老太太说说?”
“别管,别管,人家的家务事。”
闲聊的是两个管清闲部门的老人,年纪其实并不算大,还没到退休年龄,但因为是奶奶照管公司时就提上来的人,所以江落城客客气气地给买了机票批了休假,远离这一场风暴漩涡。
两个人又说起路遥宁——
“但路总属实是可惜了,能力强脾气又好,她在的时候,会上还能开些玩笑话。”
江落城气得把整叠合同扔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
“她好?好在哪儿?好在上赶着给我带绿帽子吗?”
老板发火,吴展也不好做声,江落城只好自己给自己舒了一口气,压了压火气道:“继续说。”
吴展说:“主要就是这些议论,其他的没什么,提到梁琳的我都让人事去谈话警告了。”
“路遥宁自己呢?她什么也没说?她提上来的那些人清退了也没有闹?”
“嗯,没有。”吴展想了一下,“还有就是……路总又去看了方女士。”
“她去干什么了?”江落城拧着眉毛问,路遥宁已经让他打包扔出局,以她一贯的气性,是断然不会再上门才对。
“据护工说,就是陪着说了两句话。”
江落城盯着吴展:“没了?”
“没了。”
不过说完了,吴展不走,很谨慎地原地站着,江落城看了他一眼:“你说吧,我的私事不会再冲你发火,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吴展笑了笑:“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放心江总,我不在意这个,只是你最近也要注意休息。”
江落城眼下一片青黑,揉了揉眉心:“谢谢你。”
“方女士说有两句话让我转达一下,直接和您说怕您生气。”吴展斟酌了一下开口,“嗯……她说,过日子,到底是不容易,总还是互相体谅罢了。”
“她懂什么?”江落城骤然提高音量,但是马上摁着胸口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好的江总,那我先出去了。”
吴展赶紧抱着签好的合同跑了。
她懂什么?十几年不见的陌生人,摆出母亲的姿态和架子来了,说的话也是没头没尾——过日子,这三个字倒是烟火气十足,好似一对平凡爱侣,但他和路遥宁就没有过过一天的日子。
也好,就快到头了。
路遥宁会再去看方青琳他并不意外,所以才会提前跑去警告,其实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并不是真的误会她和祁若初,他想起她,只是觉得太心寒。
他只是恨她那样说,强取和柔情都得不来一点回应,是铁了心要在自己面前做一个绝情人,她的心是剥不开的茧撬不开的石头,若爱一辈子从不示人,那和不爱又有什么区别?
都会灰心的。
江落城看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笑自己又在想路遥宁了,并且知道路遥宁绝没有半分在想他。
她一定在忙着赚钱,并且永远都在寻找机会。
第34章 相信爱情不会得到面包
最开始,路遥宁其实没有打算再去看方青琳,但对方居然辗转通过宁星的公开联系方式找到她,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明明忙得要死,却还是抽出时间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