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羊毛
“然后?”
“等你找到新人,打算娶新老婆,再和奶奶说。”路遥宁垂下长睫,淡淡道,“到时候,她就会把心思放到新的孙媳妇上面去了吧。”
她有自知之明,老太太对她再好,也只是爱屋及乌。
江落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骤然起火,压下些怒意,重重道:“路遥宁,你这样说话,真是没有心。”
心脏骤紧,她轻轻颤抖起来,压住声线里面的软弱,路遥宁提起一口气,把音量拔高放平:“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来查岗,也不是问你们江家那些破事的,我是要问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带上你的律师,我们做线上沟通。”
“你不是在边海出差吗?”
略一迟疑,路遥宁重重确认:“对。”
“那还这么急?”
“对。”
江落城已然失望,他等了许久的电话,但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说:“好。”
第10章 婚姻不仅是经济制度
将近十三个小时的直飞,顾瑞莹休息的并不好,带了一副墨镜遮住黑眼圈,家里和她说有人来接,她没想到是江落城,更没想到对方专程来一趟北京,只是来接她,不过思绪一转,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顾家在政界的人脉根基比江家更深,就算这几年生意上落下一些,但资源总是有价值的,江落城不愧是血管里淌着黄金的年轻资本家,确实能屈能伸。
司机在身后帮着搬行李,江落城亲自拉开车门,顺便问道:“孩子怎么没有一起带回来?”
“在加州,和她爸爸在一起。”顾瑞莹顺着这话也寒暄起来,“听说你也结婚了?生了没?男孩女孩?”
江落城转了转腕子上的表,淡淡道:“还没考虑。”
“哦,是路遥宁,你娶了路遥宁。”顾瑞莹忽然想了起来,点点头,“那倒也难怪。”
“她以前和你说过她不想要孩子?”
“也不是。”顾瑞莹笑了笑,“没说不想要,不过我记得她有一次说,要把钱赚够了再考虑。”
她赚不够的,江落城心想,路遥宁永远不会觉得够了。
不过,江落城不想让焦点一直凝在自己身上,他转了话题:“顾叔叔还是没同意让你们正式结婚?”
提到这事,顾瑞莹兴致果然不好,浅浅应道:“嗯。”
“五年了,我以为事情有些转机。”
顾瑞莹道:“我爸一直不知道他也在美国,他以为我们一直没联系。”
“其实他蛮有才华的。”江落城道,“你们在加州的别墅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吧?”
“中国人在建筑圈不好混,他又是个国内学历,英语也说得不行。”顾瑞莹摸了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跟着我在外面待了这么几年也没多少项目履历,又不是海归,回国了也没用。”
江落城道:“我这有个项目,你递给他看看。”
“什么?”
“挺常规的园区设计,原本是工业用地,改造成金融港。”
顾瑞莹明白了,叹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你真是烦死了,一点没变,刚下飞机就拐来拐去的谈生意!”
“我这也是为你好。”江落城笑道,“做出点成绩来,有点名气了,顾叔叔迟早会同意你们的事的,你心意执着,他还是疼你的,只是怕你吃亏。”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和爸爸说的,怎么了?说吧,卡在哪里,你要约谁?”
“市金融办,谁都可以。”江落城说,“只要能牵上线,我就能推的动。”
第二天晚上九点,刘金峰把肖肖喊到所里加班,主要是干些杂活,比如帮老刘整理资料、调试设备等等,肖肖帮刘金峰接进了线上会议室,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肖肖已经很习惯了,点了一下闭麦。
有钱人么,肯定是要迟到的。
刘金峰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问:“肖肖,账务清单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老师。”肖肖骄傲地答道,“我今天早上就发你邮箱了!”
老刘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看来马上就可以当面质证了。”
“今天吗?”
“不是今天。”老刘说,“今天就是个线上会议。”
肖肖有点好奇,问:“那主题是什么?”
“什么主题,没有主题。”
“老师,你不是说我们每次都要搞清楚自己的目的吗?”
“这个会又不是我们要开的,是当事人自己要开的。”
“那当事人是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当事人的目的。”老刘好像绕口令一样,又开始打哑谜,转而提问,“肖肖,你觉得有钱人离婚,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财产分割复杂。”
“嗯……”肖肖认真想了想,“还要注重社会影响和公共舆论吧,他们比较注重体面!”
老刘笑而不语:“误区。”
肖肖不懂。
“你平时看那么多八卦,我也让你看了不少案例,你觉得他们体面吗?”
“……好像也……不怎么体面。”
“那不就是了。”
有钱人就一定体面吗?或者说,有钱人就一定想要体面吗?
这世间的道理哪是这样的,老刘摇摇头,有钱人不是因为体面才有钱,而是因为有钱才会体面。
能又有钱又体面当然好,如果有钱不了了,还要什么体面?
肖肖还是不懂。
不懂就算了,本来就不是人人能懂的,老刘不再解释。
他在这个行业也许多年了,类似的案子也看了不少,起先都能体面,西装革履的坐着,谈公事一样的谈离婚,有孩子的争孩子的抚养权,没孩子的谈财产,若谈情讲往事,也不过是当筹码来聊,但这样谈,往往是谈不成的。
偏偏要剑拔弩张的来谈,把假惺惺的体面都撕破,披头撒发的咬个你死我活,多不堪的私密事也要拿到台面上说,也有人崩溃大叫说你不爱我,你和我结婚,从来没爱过我。
然后有人累了,有人不堪其扰,终于疲惫地签了字,这才能谈成。
为什么非要到了这一步才能谈成?又或者这和人的本性有关,人都是贪的、嗔的、痴的,谁能超脱俗世,那不如去做个和尚尼姑。
婚姻是一种经济制度,但它又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制度,再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夫妻,老刘对肖肖说,没结过婚,你很难懂的。
肖肖一连串摇头,避而远之,我不想懂,我不想结婚。
眼下江总和路总虽然远没到这个程度,但是刘律师冷眼看着,只觉得并没有多少不同,有钱人就算拥有的再多,也还是只有两条腿两只胳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没有人能铁石心肠到一丝都不在乎,这和聪明无关,人若讲到爱这回事,总是很傻的。
而那些说着爱有什么重要我只要钱的人,往往都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钱。
马斯洛需求的真正含义是——人类的所求,永无止尽。
可金字塔的塔尖,根本站不下许多人。
等得时间太久,肖肖和老刘各自在座位上玩手机,抬眼一看两位当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线上房间,这次迟到的是路遥宁的美国律师,肖肖看了一眼老刘,老刘说不用管,继续闭麦,等着吧。
老刘当透明人,两位当事人倒是毫无顾忌的聊起来,他们被众人簇拥已成习惯,从来都在目光的关注焦点之中,学会了旁若无人,把功能性人员当做空气,或者某种摆件。
路遥宁的视频镜头是酒店的房间,但看不出什么特点,背后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涂鸦,房间内灯火通明,白光打的很亮,让她不施粉黛的脸显现出一种极为清澈透明、纯真的美,肖肖悄悄地羡慕起来,心想女娲真的是不公平,同样是捏泥人,怎么有的人就显出十二分用心来?
相比之下,江落城那边的镜头就暗了很多,他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矮桌上散落着摊开的文件和酒。
屋里的光线来源很杂,没有开主灯,偏暗的环境里暖黄的落地台灯和窗外映进来的灿烂霓虹斑斑点点的融成一团,只勾得出人的一个影子和轮廓,雕塑一般,看不清脸和表情,腕子上的劳力士和领带上的红宝石领针闪烁着低调的光泽,路遥宁又起了一点疑心,问道:“你真在北京吗?”
江落城没回答,只偏了一下镜头,她看见窗外灯火灿烂伫立着的国贸大厦,放下心来,替自己的律师解释说:“时差。”
江落城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敲了敲表面。
“那不等了。”路遥宁说,“我直接和你谈。”
江落城浅浅颔首:“你说。”
老刘急忙慌里慌张地放下杯子,猛戳一下肖肖,让她赶紧把手机放下,开始记录,肖肖一边忙乱一边问:“老师,我们要不要开麦啊?”
“不用。”老刘说,“我们听着就行。”
第11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路遥宁单刀直入,立刻开口问道:“江宁你打算怎么分?”
江落城道:“江宁是江家的基金会全程提供的交易资金,股权也在我这边,怎么,你想分一半走?”
路遥宁浅浅笑了笑:“可是江宁不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路遥宁。”江落城略略一抬眼,“你现在想和我谈感情?”
“不谈感情,就谈经营。”路遥宁否认道,“江宁的所有团队都是我挖来的人,实际经营交易、风险把控也全都是我在管,我是投入了很多精力在里面的,于情于理你得承认,就算你不承认,证据我也能拿出很多。”
江落城不否认:“我承认。”
“江宁从成立以来收益都一直是你在拿。”江落城反问道,“我哪里不承认?”
路遥宁嗤笑一声:“那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你以为我不懂法?就算之前都归我,现在也要拿出来分。”
自己的律师不在,她就找对方的律师互动:“刘律师,是不是?”
“是的,路女士,您说得对。”刘金峰摁下开麦键,“股权产生的婚后收益都属于共同财产。”
“一人一半。”江落城问,“你觉得亏了?”
“对。”图穷匕见,路遥宁说出自己的最终要求和目的,“股权归你,本来也就是你的,过往收益归我,全部归我,资产留在你手里,我不要你们江家的东西,但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交易,收益我拿走,这很公平吧?”
江落城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窗外,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猜到了路遥宁的真实用意,他问道:“截止时间到什么时候?”
“就到下个月底吧。”路遥宁说,“很多交易还在进行中,到下个月底,我全部做好收尾。”
果然,他彻底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江落城干脆地答应:“可以。”
路遥宁有点意外:“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