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她?看不透他,他向来这样势在必得,一句哄一句叫她?盲目,被他带动着?走向无解。
若说?李京肆是没玩腻才不肯同她?断,那?什么时候会腻?结婚之后吗?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更加面目全?非,他随时可以抽离,那?她?呢?
从她?陷进去那?刻就不占主导位了。
姜语憋回一阵酸涩,睁圆眼看他:“有些事早在去赌城前我就想跟你说?了,你说?从赌城回来再谈。好,你想谈什么?”
李京肆看着?她?的眼睛沉寂下?去。
“你无话可谈。”每个字的落音都?敲似往他心上敲。
姜语深叹出一口气:“我们断了吧。”
她?到现在万般后悔。
为什么直到一个宋苓的出现她?才能意识到关系之间的鸿沟,她?到底在和李京肆走着?一条什么路。
“我不想陪你继续玩这个无聊的背德游戏了,你是要寻个周全?的当家主母还是继续浪迹你的花丛,无所谓。”
她?眼处猛觉一股胀痛,硬生生憋回去,出口冷声?:“我只?想安心跟你弟弟结婚,好吗?”
这空间冷寂很久。
李京肆的手攀上她?洇湿的鬓边发,再滑到下?颌,看她?清透脸上挤出来的倔强,那?声?音叹着?:“所以你还是纠不出这层关系给你设的套?”
“难道你是疯子我一定也得变成个疯子吗?”她?小臂抵在他胸膛一股劲,猛蹭推开,隔距一段,笑出来那?声?,是她?自己?也辩不清意味,“这段时间就算我赔你的,我玩你一段,你玩我一段,我们扯平。”
“扯平”两个字听得他太阳穴突跳。
再不甘心似的往前伸出去一段弧度,被她?无意偏身,指尖只?绕到她?一点?衣料,一点?她?走过时带起的风。
姜语从后边捡回被他踢开的手机,屏幕有道开裂,蹙眉滑进去,找到李沅的电话回拨。
不多时接通。
“喂,刚才洗澡没听到电话,怎么了?”姜语挂在耳边又垂下?,摁开免提,顺去侧边按键调嘴大音量。
李沅清澈嗓音回荡出来:“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房间住着?还习不习惯?有缺什么吗?”
刻意使他听见,又把免提关了,置回耳边:“挺好的,东西都?有,谢——”
尾音顿然被腰间那?股力道掐回去,李京肆从后边将她?融回怀里,手机被一把夺走,他脑袋探来,在脸侧与她?死死相抵,她?开始胡乱抓挠,腰侧,大腿,能抓的地方都?抓,可他就是不为所动,一字重过一字从齿间扯出来:“反正不过形式联姻,这圈子的脏恶臭我见得惯了,不介意那?里边多我们两个。这段时间我以为你也想通了,才会那?么迎合,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手机被他攥着?,在她?余光所及处,亮着?,通话的时间在一点?点?走。
下?一刻,迅速拉近,手机被他故意抵回她?耳边。
她?听见那?道令她?心脏停跳的声?:“喂?姜小姐?你还在吗?”
同时,紧贴背后浓郁的气息偾张,带出沉音压来,与断断续续的,通话中?的询问撞在一起:“不如?你再想想?刚才那?番话我就作没听过的数。”
第40章
那?一瞬间戛然。
静得能让姜语听到自己将要破出?胸腔的心跳声, 她合上了眼,再之?后,破罐破摔似的肘击向他, 转身, 面对面, 看他半步后退。
对着咫尺处亮着屏幕的通话页和询问声, 她再受不住地吼出来:“那就一起死好了!你这个无理的疯子!”
贯彻的声音整间卧室都回荡,偏偏那?部手机里,好半天都没传出?任何反应。李京肆凝眼看她失态,动动手,将手机屏幕翻个面,亮光映向姜语。
她看见了早被摁断的麦克风。
一时间失语。
李京肆朝她笑:“你总是把我想得太坏。”接着挪动手指,他亲自?帮她摁下了挂断键。
“难道不是么?”
姜语看着他,他竟觉得那?眼底有?些怜悯的悲凉,是怜悯自?己还是怜悯他, 看不懂。
她上前一步, 平复回淡然, 从他手里抽回手机,金属硬壳抵在他心脏处, “我在你这里又不占什么位置, 没必要搞恋恋不舍那?套吧?”
这话仅让他沉默。接着嘲弄补充句:“再说外边那?么多红粉佳人,你上都上——”
猛力掐上她脖颈,李京肆低眸瞧她,整张脸绷得紧,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吐出?点我爱听的?”
姜语怒瞪她, 喉间那?股力迫使她不得不张大嘴渴求更多新鲜氧气,他便是那?点也不让她得逞, 倾身去,唇舌抵入,将她所有?渴求掠夺,用一片湿润填满,密密匝匝地缠绵舌吻。
她憋红了眼,是气的还是极度缺氧,辩不清。被逼退到桌边,大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欲壑难填地往上推,往下褪,她上下都顾不得,狠了心一口咬他舌尖上,翻涌之?间尝到铁锈味的血腥,他方才堪堪退出?去。
这季节哪里都开始降温。
紧闭了门窗,客厅里没开空调,房里还是肆意侵袭的冷空气。
那?双眼睛就看着她微不可?查地颤,却在余怒她为何推开。
姜语抱臂缩了缩身子,他再向她探手,她就瞪向他,微怒红润眼眶,“你今天敢动我试试?”
李京肆陡然地僵住。
他见过她所有?的样子,高傲,苦艾,气烦,愤怒…独独这一种,她的仓皇和悲凉,叫他讲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我不动你。”李京肆说,帮她整理好衣服,脱下大衣,裹住她僵冷身子,在她耳边呢喃:“你今天太累了,早些休息吧,头发没吹吗?我帮你。”
姜语与之?抗争着,怔立不动,几秒后感受到推动她的力道,松懈了,由他推着走。
这已经是他的退让。
-
洗衣房门口靠近阳台,支一把躺椅,她就靠在上面,热风从头顶发丝间徐徐过。
这块有?个墙角悬挂的小灯,昏暖色,光都浮在她身上,身后的人匿在阴影里。
她听见时间缓慢在走,听见洗衣机滚动杂声,吹风机嗡嗡作响。
不知过去多久,两边声音都停下,姜语还是那?样躺着没动。
他就着刚吹完的手势去绕她发丝,从五指缝隙间倾泻而下。他记得她喜欢卷发,大波浪那?种,可?是大多演出?都要再烫直,通常她在演出?后两三天就烫回去了。可?现?在还是直的。
许久,他尝试压迫僵持气氛:“上回还是你帮我吹。那?句话我听见了,现?在呢?算不算又欠回来了?”
她依然不回话,平静地像一往死水。
他就自?笑自?答:“这玩笑开得是有?些无趣。”
接着收了吹风机,离开一会儿,从客厅回来,目光在她屏息凝目的脸上滞停片刻,进洗衣房,调了烘干系统。
再转头时,门口躺椅空空,只留一盏灯照。
李京肆把到处的灯都逐一揿灭。在卧室,他瞧见床上缩成一团的被褥,走过去,没上床,拉来椅子脱下外套挂盖,人就戗靠在床边,半掩眼睫。
见她只愿露出?额头,一动不动,也不知睡着与否。
“李京肆。”
她声音沉沉地,从被子里闷出?来。
他讶然于她这时候还愿意同他讲话,看向那?小半边额头,“我在。”
他看见因她沉稳平缓的呼吸而浮动有?序的软被,她动一动,额头也掩下去。
再说话,发觉喉间竟也是苦而涩的:“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可?以明白你的心理,尚且新鲜的,怎么都想先抓在手里,至少腻了再说。可?什么时候才会腻呢?几个月?一年?还是两年?你不想玩了就可?以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眼前是一片漫无目的的黑,闷,呼吸不畅,她陡然有?种要被溺死在这个冬夜的错觉。大口着,呼吸着密塞的氧气,“可?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去悖逆道德的人,就算我玩不下去了。”
更不想越陷越深,到最?后面目全非。
各取所需的关系,一旦有?点儿什么就变味了,她早察觉到容不下那?么多独特例外,可?她还是无由地,清醒地坠下去。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够蒙骗自?己,说服自?己,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而他随时抽离,亦或者背着自?己的丈夫,和爱的男人苟且。
“所以到此为止吧。”别于她往日的所有?高傲,是如?此平缓地,疲惫地,希望结束。
感情上她自?诩最?洒脱,可?也最?懵懂。
不止一次在那?些私密关系上寻找到更深连接的东西,譬如?爱。那?真正尝到一点之?后呢?才发现?在这种关系上寻找爱是最?可?悲的。
“好。”
那?声轻轻地,如?孤寂静默的湖面落进一滴雨露,震一圈的涟漪。
软被的起伏停止了,她征然,缓着呼吸,不自?觉地停止,再猛探出?去,露一双莹光动荡的眼看着他。
看不清,房里只开了门口的夜灯,而他背着光线,整个人都隐在黑夜里。
只能听见他缓慢气息,和出?口的,如?常淡然的声音:“我是俗人一个,没那?么多高尚品德,倘若方才那?些是你一定要坚持的底线与个人意愿……”他起身,轻手给她捋下被角,露出?整张脸,再掖进她肩处,长指替她撩开额前发,就那?样俯视着,阴影里的眼好似再深些。
他话补全了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那?之?后,姜语有?点儿不敢还是不愿去看他的眼睛,翻个身,留一团竛竮黑影对他。
她有?意识地感觉到他把身子直回去,有?一段电话振进来,脚步声再越来越远。
周遭阒静,些微的话语谈声,来自?客厅,李京肆没有?离开很远。
姜语闭着眼,再睁开,如?此往复,直到那?脚步声再近了,她身子也跟着僵,保持姿势没动。
李京肆摘下靠椅的外套,担在小臂上,站着不久,又向她俯身,迫人的气息再压近,她浑身一紧,那?吻落下来了,轻点在她缠着乱发的耳际。那?声音也如?洪流潮水扑过来:“阿语,放松些,想太多反而会深陷囹圄。当然你可?以随时反悔,今夜我就当没来过这趟。”
她仍旧装个哑巴,不愿答的都不答了。
李京肆退一步站床前,去外套内兜里捞烟,翻好半晌拿手上,不知怎么的犯了抖,掉地上。
她听见很沉的叹息,他蹲下去,一会儿,听见嚓声打火机点燃,起身时,他叼着那?支烟,又一声叹,和霾雾一起沉出?,再有?阵渐慢渐远的脚步声,停顿过一刻,他大概是回了头,然后继续走,这回,她听见了开关门响。
李京肆终于离开了。
终于。
很长一段寂静,房间里无边的暗吞没思?绪,连呼吸也变轻。尝试半小时,认床还是想的太多,姜语睡不熟,想了想手机还摔在客厅,又起来了,没记得穿鞋,在家时习惯性那?样光着脚就出?去。
第?二次捡起,屏幕又多了几道裂,看见锁屏时间,十点,还算早。
姜语拾指滑进去,聊天页,有?条不久前发来的被红点顶在最?上边——
L:【祝好梦。】
她点右上角,进去,删除,确定,一气呵成。再到列表联系人,加入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卒然脱力,靠着桌脚坐下去,冰凉地面透过衣料瘆得心凉。
点了支烟,衔嘴里,过肺,呼出?,缭绕雾气刺激进眼里,只抽两口,她便夹指间看在眼里,一点点等着它往下烧,火星子慢慢地燃过,烟草成灰,落下来,归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