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你与李五的订婚取消了。”他答非所问出这么?句话。
看见姜语似是愣了下,随后轻笑,斜脸瞧他,醉意在她颊侧浮一层薄红,“我知道。”
“是我做的你也知道?”
她又是一愣,这会更久,慢慢地,弯下眉眼,垂睫,倏地上望时,眼里有怨,涩,唯独没有他预想的惊喜。
她笑说:“我明白了。”
是觉得这样她就无所顾忌。
是觉得这样他们仍可以继续苟且。
不惜断了她这桩婚,就为满足自己的玩乐心。
窗外那雨仿佛不曾格挡,一滴一滴狠砸进来,她觉得窒息,更强烈而仓皇地想逃避,远离。
她越后退,退无可退,他就更向前,轻柔来摩挲她肩头,额头抵上她,那眼睛里的温度也柔几分,用她熟悉的那道轻哄语气:“我在跟你低头,求你回来,好吗?”
他很平静,平静地容易叫人错信。
在万丈深崖上造一座木板索桥,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只等哪一步踩空,粉身碎骨。
姜语嗤笑声,后仰,躲开他的相?抵,牴牾语气:“不好。”
那长臂便绕过她,探向身后的中央控制,从前边介于前后座的分割处,渐渐地,磨砂挡板升起,糊层雾面?,全然隔绝两边。
他视线仍盯注在她脸上,似盯着到手猎物?,从那双预感不安的眼,至于那两瓣艳红唇间?。
很久她才听见那一声耐心又隐隐急迫的声音:“那接吻,好不好?”
她一下呼吸更重。
而这回他不要她的回答了,压覆那股隐泛洇湿的潮热气息,粗喘断断续续堵进喉间?。
肆虐暴雨重重拍溅隔窗,呼应着满盈粘稠的勾缠水声漫延。姜语脑子在一瞬炸开,破开的皮球似的,唇齿间?只渗出难耐细哼。
突然有那么?一刻如?此?恶心地,唾弃自己。
分明无比想着推拒,又被送回到那处悬崖,毫无理智地,由着本能跳下去。
她宁可觉得自己是疯了也不愿接受在清醒地回到这里,回到原点。
卒然一滴泪,从她憋愤的眼眶夺出,滑在他颊边,制止住这场兴起的浪潮。
他霎时失神,退出那片濡湿,指腹擦过颊侧莹泪,“怎么?还哭了?”他看着她,“我从没见过你哭,要跟我分开那时也没有。”
被他肆意勾缠过的软舌酸麻,姜语无声凊恧瞪他,重甸甸的意识,将沉不沉。疲惫地顺着气力松散,倚进温热中,被他大手拥护住。
那时刻分辨反应能力都奇差,就只是无由兴起了闷嘲。想说话,说很多话,甚至想发阵脾气,张张口,她听不见自己任何声音。
累……累到骨子里,不想动弹,躺在平静的方寸之地就死去。
李京肆就那么?安静地环着她,低眸,瞧她不愿讲话的样子,就开始盯着她看,要把几月的份都看回来。实在太久、太久都没有如?此?之近地见到过这张脸,依旧的瓷白,明艳,漂亮到不真?切。
她什么?时候已经把头发卷回自己爱的大波浪,打听到她今日是来此?演出的,却也没拉直。从三月回香港那会儿就卷了吧?李京肆记得从周闻景那儿见到的照片,那是一个风光耀眼。老实说那时比起堵闷,他或许更难过,她可能将他视作与她此?前络绎不绝的“前任”般,洒脱放下,毫不留恋,转身就融进更大的情场。
那样想想,他就想立刻把她逮回到身边,像他说过那样关着都好。但转念就觉得不对,那方式不是她喜欢的,只得又烦又气,他真?的拿这个骂不得逼不得的硬骨头没办法,早被折腾得没脾气。
暴雨砸落,车水马龙,熙攘人海,统统虚化作背景,这一处过分静谧。那氛围很催人眠,尤其是姜语本就瘫软一团,迷迷瞪瞪地,抽去大半意识。
涣散之际,她若有若无的意识感觉额头一下迅速吻过的热温,听见道沉音,像旧时代的胶片磁条,黏黏糊糊,朦胧不清,直至昏沉过去,也没分得清。
晦暗雨幕,街景闪烁,倒映在他脸上。
他那样可惜地叹着——
“那盆花你果然送回来了。”
“若不是送去时你不在,我倒挺想再捎句话。”
窗台的玫瑰开了。
你什么?时候会来?
第48章
深夜, 雨渐小,偶然几阵闷雷闪电。
轿车开进中环干诺道,停至文华东方酒店。
李京肆将?人横抱下车, 身后有人撑伞, 酒店几名侍应生?出来接待, 再?有泊车员接后将他们几辆车停去泊车点。
穿过大?厅, 上电梯,沿着木色黑沉基调的走廊往里到尽头的套房。姜语在半途微微醒就不老实了,偏想下来,李京肆却桎得更紧,没撒手意思,叫她动弹得高跟鞋也晃掉,两只白里透红的赤脚还在瞎晃。
临到门前,侍应站前头开门,她在后边哼哼折腾都让听?了去。人家明显些微尴尬, 开门之后, 听?着李京肆又交代什么?, 匆匆几句话术就离开了。
李京肆面色不改,垂眸瞧眼她, “抓稳我脖子。”
她不听?。
“想摔还是听?话?”
她继续争斗, 饶有番有本事你?就把?我扔下去的架势。
李京肆也是耐心,她不愿动他也不动,甚至不多劝一句,反正精气神好得很, 就在这儿站着跟她耗, 眼睛还片刻不眨地盯着她,灼热地要将?她洞穿。
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干耗不下去, 脑子一糊,不情不愿地撒开环胸手势,才绕上他脖颈,蓦然感觉膝窝力道收紧,而至于她后背另只手骤松,吓得她条件反射急忙紧揽。
茫乎中听?见这人似有若无轻笑?声,倚着这个姿势,弯腰,微屈膝,淡定?往地上勾起那双黑面红底高跟,那么?单手支起,她实在怕摔也就不敢折腾。
两步跨进?门,后脚轻踢,门啪嗒声闭锁紧,到软皮深棕沙发前,高跟被他掼一边,将?她轻放上去,她马上就挪坐最边处,就是明晃晃要远离他。
李京肆不知该笑?该气,开始解衬衫黑扣,以上傲视向下,“在这儿乖乖待着,饿了桌上有甜品,喝几口茶醒醒也行,等你?衣服送上来。”
姜语只当听?一团浆糊,见他往边上绕,大?概去了浴室那边。
等了片刻,空房俱寂,姜语方踉跄着去客厅桌边,略过几盘甜品,斟满杯普洱茶一口闷。她不爱喝这些,从来也搞不懂那老男人怎么?爱喝,浓郁茶香到她嘴里只余苦涩,口腔里那股回味更叫她表情夸张,呛红了脸,又去边上灌半杯水清去涩味。
试毒似的来回几番,好容易缓过些酒精,眼一瞟,见到李京肆随手扔在沙发前桌的烟盒火机。
那款对比她平日的显然浓烈刺激些,渗过肺,如火热灼。那么?赤着脚,姜语顺风向径直到阳台,藤编椅上戗坐会?儿,烟过一半,起身,扒到护栏边。
小雨卷着微风,溅满身湿意,她入神地俯瞰那片陷入雨夜的维多利亚港,飘着几只孤零零的游艇船只,莹莹光景,雨声窸窣,满目繁华落尽深蓝海港,水流泛泛潾潾。
哪一时她听?见了背后开关?门响与谈话声,接着有阵脚步声渐近,始终没回过头,燃尽的烟被男人扯过小臂时,抖落地上。
姜语仍然低头,懒得瞧他。她觉得他的耐心一定?会?被她耗光,赌气般在等那刻,却只听?见他贯常轻柔哄说地开口:“送衣服的按门铃也听?不见?跑到这里,刚才没淋够?”
姜语已经足够反应了,甚至还算清醒,时间耗去大?半酒精效用,她只是沉默地推开他,往里走进?去,他随后跟来,带上阳台的玻璃门。
隔两步距离停下,她背对他,精心盘好的发微乱,额前散落几缕,方才站许久,浮了密集的,小如砂粒的雨珠。
周遭静地呼吸可闻。
她不知如何将?后续进?行下去时,他开口说话:“衣服脱了放管家柜下层的托盘里就行,在你?侧边。”
姜语却没由话侧眼,这样与他僵持,没两秒,低声笑?出来。
李京肆歪了头,试图猜透她用意。
等来她转身,见到那张覆满嘲讽的笑?脸,一步,两步,近挨至方寸余地,她垂眸,赏他滚动喉间,深v睡袍间若隐若现的凹陷胸肌。
“你?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吗?”尖酸刻薄地,从她嘴里一字字吐露,再?笑?声,抬眼看他,质问:“没操够吗?除了我,别人都不好玩?那这么?久,你?是不是该饿坏了?”
她脸变得太快,好比窗外那阵雨,前一刻尚且静默,此时又震声闷雷,轰着暴雨侵袭。
乃至他没回神思考到以什么?表情亦或言语来回答,又听?见她似活在梦中,飘忽而极具讽刺的声音:“没关?系,你?来。”她倾身蹭前,隔层衣料,半湿贴覆,“反正我搞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也当多谢你?了,帮我解决掉婚姻这桩麻烦事。 ”
落音那会?儿,他心跳狠震慢半拍。
似为她断这桩婚,只是让她更放开玩。
他要气炸了。
偏偏不愿对她吼,眼底的晦涩暗沉,染指愤懑,“这样。”他也笑?,不清意味,眼神就要将?她扼死,“这半年,你?还搞过多少?”
姜语退后小步,拉开这段紧密空间,看着他,笑?笑?说:“太多了,数不清。”
肉眼可见他脸部肌肉隐动,齿关?也在那时紧咬,面部神态绷紧,比方才质问要更迫压几分地过来,狠掐腰肢,步步往后推,直到退无可退地让她抵上桌沿,茶具震得晃荡。
重声就扯出四?字:“你?好样的。”
不知是不是还没醒酒,姜语有种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动,无法憋着自己沉默,被动又自弃地接受这一切。
也不管他如何想,她就那么?破罐破摔地告诉他,你?和那些来来去去的男人没什么?不同,费尽心思图个床上爽,她今儿高兴,她赏他的。
又似自欺欺地告诉自己,她之于他是这样,他之于她又有什么?好不同的?把?她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搬进?这场只有欲.爱纠葛的关?系面前才最搞笑?。
理智几欲崩裂的零界点,余光里她瞥见热茶打翻,碎在地上,响声刺耳,精致摆盘的甜品也推下去,空荡长桌,她是唯一的餐品。
燥热,湿濡一片,她瞬间蒸融进?氤氲里。
舌尖在描摹她的耳廓,夹咬,听?见她疼叫,他就掌她下颌吻来吻,与车上那时无二区别,要叫人窒息的肆虐。
猛烈碰撞让四?脚支桌不堪重负着晃,幅度越大?,仿佛下一秒就断裂,崩塌凹陷。
毫不怜惜地粗暴行径,姜语想笑?,李京肆居然会?因此激怒。她不由地只去想地更卑劣,这人是不是真将?她视作笼子里的金丝雀,不给?乱飞,整日只卖个笑?脸给?他逗趣?
想到这她就越是想变本加厉地惹躁他。于迷乱之中,在腿间瞧见他蹙眉不松的脸,恶劣地笑?:“你?不会?是这段时间都没找别人吧?那技术退步得有点烂喔,还不如我前两天?那……呃啊?!”
全须全尾的没入深渊。
后话连着一块儿淹进?去,剩一声高一声的惊呼。
想求饶,到嘴边死都要咽回去,就撑把?硬骨头跟他耗,他就发了狠地要她出这个声,一路咬上她唇,狭眯着眼,似威胁,警告,就那么?骨碌碌,明晃晃地,看她要硬气到几时。
眼睛泛阵模糊,憋疼出来的莹光,欲坠不坠。
像场冗长无边的默剧,是在哪时明白过来有多荒诞的,姜语不记得,已经晚了许多。
她就只是更深地,更深地自我斥问,矛盾交织着,泪就滑下去。而他又那样哄着,叫着她名字,抹净她眼角,他就问啊,怎么?又哭呢,觉得疼不会?说吗?你?留一张嘴,只是用来堵我气的?
到后来,姜语实在昏沉,不堪其烦,不知道几次对他说出那句:“不要在里面……”
他每次只作耳旁风,不答,更大?力劲要她喊叫。
这回,她听?见他笑?,“怕什么??有了就生?下来,我养。”他说:“我娶你?好不好?连着你?一块儿养。”
那两句闷而模糊的,她尽可能辨别出来,传输进?思维里的话,只叫她听?得更觉好笑?。
兴奋时张口就来的调情吗?
一点儿也没有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