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邬长筠煮了?碗粥,刚端出来,见杜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把粥放到桌上?,走近将?掉落的毯子拾起来,轻轻盖到他身上?,怕刮蹭到伤口,只覆在腹部?往下。刚要离开,杜召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回来。
她重心不稳,倒进他怀里,差点按到伤口:“干什么?”
杜召无力?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松开。”邬长筠被他勒得更紧,“松不松?”
“松,筠筠说松,就松。”话?刚说完,他的唇覆盖上?来,冰冷的,搅得她一嘴血腥味。
邬长筠手摁住他的脑门,强行挣脱,却听杜召轻飘飘地问了?句:“你?爱我吗?”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回答:“不爱。”
邬长筠猛地惊醒,一头汗,看着顶上?的小灯,坐起身,用力?拍了?拍额头。
什么破梦,晦气。
她去?冲了?个澡,打开窗户透透气,楼下一个行人都没有。
有点饿,还渴。
邬长筠打开柜子,里面空空,一瓶酒都没了?。
她换上?衣服,下楼去?买点。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
细算,有近半月没见杜召了?。
他在忙什么呢?
邬长筠酒都不想喝了?,在风口站半天?,等?来一辆黄包车,想去?杜召家看看,人死了?没。
到了?半路,又叫车夫折了?回去?。
死了?死吧。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到一家未打烊的酒铺里买了?壶酒带回去?。
不一会儿,喝掉小半斤。
可算是有点困意了?。
邬长筠躺回床上?,想尽快入睡,恍惚间?,又想起那张脸。
她抓住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翻过身,用力?捶了?两下被子。
怎么回事!
阴魂不散的。
……
第68章
邬长筠公寓里的电话机是年前杜召安排人装的,确实方便很多。
从前林生玉都得跑到她家里来谈工作事宜,如?今从电影公司一通电话便能打?过来?交涉,省去很多事。
深夜,邬长筠辗转难眠,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去杜召家里问问。
可惜没人接。
她刚要挂,那头传来?女声,是湘湘,拖长了懒洋洋的声音,准是还没醒透:“您好,杜公馆。”
“是我?,邬长筠。”
“邬小姐呀,”湘湘来?了两分精神,“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杜先生在家吗?”
“不?在。”
“去哪了?”
“不?知道,”湘湘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哈欠,“走了有半个多月了。”
“好,打?扰了。”
湘湘带着笑腔:“小姐担心先生了。”
邬长筠沉默几秒,只道:“休息吧。”
电话挂断,她在沙发上干坐半分钟才回到卧室。
一点困意都没有,索性明天没工作,邬长筠便到书桌前,继续看书。
她心不?在焉地盯著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有点魂不?守舍,半晌,敲敲脑袋,警告自?己别?再走神了。
漫长的半个小时,只看了一页纸。
邬长筠心情?异常烦躁,发了会呆,干脆将柜子里各家银行的存款单拿出?来?,清算一下。
巨大的数额,已经足够她和师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就算再带个阿卉,也绰绰有余,只是前阵子阿卉交了个男朋友,说是想结婚,最近时常不?回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怕是不?会跟自?己离开。
人各有路,自?己的,也早就规划好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弓,不?断告诫自?己。
别?分心。
……
一周后?,是《洋楼》的首映礼。
印有她和男主角脸的巨幅海报挂在华海大戏院里外,来?了很多小报记者?。
导演和主演挨个上台发言。
邬长筠不?喜欢漂亮的场面话,但也能假意说上几句,她脾气不?好,即便强压着,有时面对记者?刁钻的问题,难免露一两次本性,便被有心之人恶意曲解,因此重要稿件都是林生玉提前写好给她。从投资人到导演、合作的演员、观众,挨个感谢一遍,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进电影院观影了。
邬长筠的电影之路比戏曲路走得顺太多,且都不?是低级趣味的烂片,从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倡导自?由恋爱的《传世》,女性主题片《花海》,到《青山》里侠胆义气的女英雄,《长钟记》中坚韧不?屈的底层小人物?,再到呼吁和平的战争片《自?由之国》,几乎每部都饱受好评。
这中间,有运气,有贵人的帮助,有她的不?懈努力。可即便有此成?就,也得到相当高?的报酬,邬长筠仍对这个行业深爱不?起来?,或者?说,她根本不?懂爱,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幼时定下的目标,并只为?其奔走。
电影中途,邬长筠有些不?适,好像是来?月事了,她与旁边的陈林导演打?声招呼,便离开影厅,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时,刚进后?门,忽然一只手从黑暗里伸过来?,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
是杜召。
他戴顶黑色帽子,披了件长款黑色大衣,里面,是残破不?堪的毛衣,散着积久的血腥味。
邬长筠震惊地凝视帽檐下幽深的眉眼:“出?什么?事了?”
杜召手落到她腰上,将人搂近些,亲了口?额头,声音嘶哑:“先看电影。”
邬长筠哪还看得进去,低声道:“我?们出?去。”
杜召转过脸来?俯视她:“不?谢幕了?你可是女主角。”
邬长筠这才看到他眉尾的一道血痂,顿时哑口?无言。
杜召手从她腰上拿开,伸进大衣里,从内侧口?袋捏出?一支玫瑰,送到她面前。
一动间,邬长筠才发现他的小臂打?了绷带。
“来?得急,街边买了一支,最后?一支。”杜召提了下嘴角,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高?兴,“回去再补束大的。”
邬长筠沉默地接过玫瑰。
杜召牵住她冰凉的手:“看电影。”
于是,她陪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立在影厅最后?面,心不?在焉地看完自?己的电影。
快结束时,邬长筠才到前排坐下,随导演和其他演员上台谢幕。
再往后?看去,杜召已经不?见踪影。
有几位粉丝送上花束,邬长筠让工作人员拿走,离场时,只拿了杜召送的那一支红玫瑰。
她没去参加庆功宴,同陈林导演说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到门口?碰到一堆记者?堵着拍照,便从后?窗翻出?去,再绕到前面。
杜召的车停在街对面。
邬长筠拉下帽檐,快速走近坐了进去。
车里只有杜召一个人。
颓废的身影,周遭充斥一股浓浓的压抑,他只字不?言,单手掌方向盘,开出?闹市。
“白解呢?”
“去医院了。”
“他怎么?了?”邬长筠看向他。
“头受了点伤。”
“严重吗?”
杜召侧眸,对她露出?些笑意:“鬼门关?都走过,对于我?们而言,任何伤都不?算什么?。”
“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
“这些天,我?在东北。”杜召顿了几秒,又开口?,“我?一个朋友战死了。”
邬长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是给他报仇,还有收尸,我?把他,”杜召又顿了顿,“他的手,送回了老家。”他自?嘲地轻笑声,“可这仇,哪是杀一个敌人,一个分队,小队,中队,就能报完的。”
邬长筠看向他吊在脖子上的绷带:“你和关?东军交手了。”
杜召默认了。
三月底,倒春寒,春风刺骨。
杜召将两侧窗户按上去,隔绝了呼啸的风声。
他注视着喧闹繁华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