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 第228章

作者:Uin 标签: 现代言情

  陈今今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干净的地面一动不动。

  女护士十分理解陈今今现在这种状态,回想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模样,她坐在床边静静看书,试图让文字抚慰自己?亦满目疮痍的灵魂。

  快到饭点?,女护士才走近些问她:“一起去吃饭吧。”

  陈今今掀了下眼皮,冷冷道:“不去。”

  女护士默默叹口气,没再多说?,留她自己?在这静一静,独自离开。

  门刚关上的那一刻,陈今今整个?人滑下去,瘫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坚硬的床,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咬住手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发泄完,赶紧擦去眼泪,深呼吸,让自己?平定?下来。

  这么?多天的疑虑在今日终于有了个?确切的结论,陈今今想过日本人可能在做什么?无耻的勾当——细菌战、毒气弹……不是?没有过使用化学武器的先?例,三?七年淞沪会?战时日军就卑劣地发射毒剂炸弹,后?又?在武汉大肆使用芥子气和路易氏气,使无数军民遭受侵害。

  现在,他们又?违反国际公约,用活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他们根本不是?人。

  一个?,一个?,全是?披着人皮的鬼。

  陈今今苦笑一声,鼻子又?一阵酸涩。

  早在南京的时候不就见识了他们的凶残吗?这个?民族,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很快,女护士就回来了。

  陈今今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腿,脸深深地埋在膝间,听人走到床边,对?自己?说?了句:“吃点?东西吧。”

  她一点?都不想动弹,也不想吃那些肮脏的东西。

  女护士将饭团往她手边送了送:“身体最重要,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陈今今已经恨透了,不管这个?女人是?做什么?的、是?否自愿,都是?这魔窟的一部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扭断她的脖子。

  “你明天还得工作,不打起精神会?被训斥的,他们的脾气都很古怪。”

  是?,得工作,得保持体力。

  陈今今抬起脸,看向几颗精致的饭团,接过来,徒手抓住一颗咬了口,新鲜的肉味充斥整个?口腔,她瞬间想起在走廊看到的那些透明罐里?面的器官。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忽然翻身下床,对?着小桶呕吐起来。

  女护士轻拍她的背:“要不要喝点?水?”

  陈今今吐得眼泪哗哗。

  女护士跪坐下来安慰她:“习惯就好了,一开始都接受不了,我现在——”她深叹口气,“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陈今今推开小桶,额头无力地抵地,指甲用力地划过地板,紧紧握住。

  女护士继续道:“最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做这些事情的,可没办法,进来了,就难离开了。”

  是?啊,没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以她一人之力,怎么?与?成群的畜生对?抗?怎么?救出正在受害的同胞?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们都得接受,你要振作起来。”

  陈今今腮帮子紧绷,快把牙咬碎似的。

  凭什么?接受!

  她推开女护士,无数骂人的话如鲠在喉。她可以难受、可以崩溃、可以觉得恶心,却单单不可以愤怒。

  “我叫百合,刚才听麻生中尉说?你叫上野惠子。”

  陈今今强压制住所有情绪,坐回床上,再次抓起饭团,直接往嘴里?塞,没有咀嚼,直接咽下去,噎得眼泪掉下来,混在饭团里?,又?吃进去。

  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尝不出了,只不停地往喉咙里?塞,不停地告诉自己?吞下去,吞下去……

  总得活着,做点?什么?。

  总得试图阻止这样惨绝人寰的恶行,告诉全世界,日本人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是?,我叫上野惠子。”

  ……

  第?二天,陈今今到石川医生办公室报道。

  石川医生才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长相和谈吐都很温柔,可在这样儒雅的外表下,依旧盛了一个?肮脏腐烂的灵魂。

  石川医生没让陈今今直接工作,初来乍到,还是?得先?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流程。

  十点?多钟,她跟一群医生和研究员来到毒气实验室。

  一对?中国夫妇已经被关了进去,封闭好实验室后?,石川医生便吩咐人打开气体开关,并用秒表开始计时。

  陈今今站在人群最后?面,快把内唇咬出血来。

  日本男人大多都矮,前面站着的这几个?,十有八九都矮于她。越过一顶顶雪白的帽子,她清晰地看到玻璃洞口里?面的女人在蔓延的毒气里?惊恐的表情。

  他们不断敲打玻璃窗,满脸无助的泪水,看着外面一个?个?冷漠的面孔。

  看着……自己?。

  虽然完全膈音,但陈今今能从他们的动作和口型中清晰地分辨出所呐喊的话语:

  “放我们出去。”

  “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围观者都很安静,安静地注视苦苦哀求的两个?人;安静地看他们接受现实,拥抱在一起;安静地目睹他们痛苦的挣扎;安静地等待他们逐渐死去……

  陈今今出了一背冷汗,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与?煎熬,她一面希望他们能熬过去,一面又?希望早点?从痛苦中解脱。

  三?分钟。

  她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五分钟。

  里?面的夫妇面目狰狞,开始七窍流血。

  八分钟二十三?妙。

  两人才完全丧失了生命体征。

  那一瞬间,她身体里?好似充斥满了悲伤与?无奈的眼泪,却一滴也不敢流下。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同胞受尽折磨而死更令人悲痛的事了。

  将毒气抽完,四个?穿防护服的医生进去将尸体搬运出来。

  陈今今躲在最边上,不敢再看一眼他们,耳边却尽是?日本人轻松的谈笑声:

  “比上次快了一分钟十九秒,很不错。”

  “还有进步的空间。”

  “……”

  “上野惠子。”

  “上野惠子——”

  陈今今缓过神,应声:“在,石川医生。”

  石川医生叫她上前,给一个?拿相机的医生介绍:“这是?新来的记录员,麻烦你带一带她,尽快接替工作,也好减轻你的工作量,以后?专心在实验上。”

  “是?。”

  陈今今干咽口气,强扯出一点?儿微笑,与?人点?了个?头:“你好,请多指教。”

  “应该的,欢迎加入我们,一起为帝国做贡献吧。”

  ……

  中岛医院的普通工作者如需离开医院要提前申请,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让外出的。

  医院给陈今今分了部相机,可胶片数量严格把控,得以用完的胶卷去领新的,周而复始,就是?为了防止流露出去。

  陈今今想方设法出去,可两次外出申请都被驳回,她没有任何?办法与?外面传讯,每天目睹在各种残忍的实验中受伤、死去的人们,夜夜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凄惨的画面,精神快要崩溃了。

  第?四天,陈今今跟着北原医生等人到大牢里?选取实验对?象。

  被抓来这里?的人没有名字,只有衣服上印着的号码,作为区分。

  看管的日本兵拿着枪挨个?门砸,催促他们快点?出来。

  男女各站一排,供医生挑选。

  与?陈今今想像中不一样,大家?脸上没有预料中的惊慌。相反,一个?个?都很平静,有的平视前方,坦然等待厄运;有的微微低头,一脸麻木。

  “你。”

  “你。”

  “你,出来。”

  陈今今紧跟医生后?面,记下被挑中的三?人编号。

  刚抬头,与?一个?男人目光碰撞上,他的眼神充满轻蔑,转而朝走过去的医生吐了口吐沫:“有种带走老子,去你娘的小鬼子,我呸,尽搞这些下作手段。”

  她心里?一震,到底是?怎样的信念和无畏死亡的勇气?才让他在此刻出头。

  “再给老子上战场,打得你亲娘都不认得。”

  原来是?个?被俘的军人。

  在场的日本人听懂的、听不懂的,脸色都不太好。

  男人冷笑一声,手脚被镣铐锁住,施展不开动作,刚迈出脚,被身后?持棍的日本兵重重打向腿,他膝盖微微弯了一下,立马忍痛直起身来。

  紧接着,几个?日本兵齐上用棍子打他,将人砸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可男人仍旧满眼杀气,嘴里?一边流血一边骂:“来啊,小鬼子,老子不怕,细菌还是?解剖,尽管来,死了早点?投胎,继续干你们!”

  “别打了。”北原医生不喜吵闹,严肃地看着几人,“把他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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