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那怎么?行,只要?我在,你躲后面就?好。”杜召将她脸边的头发勾到耳后,“为我找关系陪人?喝酒去了?”
“几杯,不多。”
“这么?大酒味。”杜召弯下腰,靠近她闻了闻,“以后不许这样。”
炽热的气息喷散在颈窝,邬长筠微耸下肩,偏身躲了躲:“那你也别一言不合就?拔枪。”
“行。”杜召直起身,“我得去和张蒲清赔个礼,刚开业就?砸了他场子?。”
“我道过歉了,他说开业见红,好事。”
杜召不禁笑?了:“好坏全凭那小子?一张嘴,还是得去看看。”
“嗯。”
杜召瞧她黯淡的目光:“舍不得我?”
“正事重要?。”邬长筠从他掌中?抽出手,“你们该回了,不早了。”
杜召没有与她依依不舍地缠绵,转头叫了声白解:“走了。”
……
洋舞厅里的东西全部?清出来后,日方便争分夺秒地开始装修了。
这阵子?,邬长筠一直配合日方出席活动,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地在各种场地露面,关于她的骂声与日俱增,有一次在大街上被热血的爱国人?士拦截扫.射,好在她躲得及时,没伤分毫。
陈修原的处境也很艰难,每日会诊无数病人?,不乏指着他鼻子?骂的,甚至还有些满腔热血的男儿郎与他动手。
这天,陈修原下班回去,正在胡同里走着,一桶水泼了下来,骚臭味涌进鼻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是尿液。
他的头发被淋湿了,往上看去,一个妇女龇牙咧嘴地骂:“没用的东西,不知道管管你家那汉奸婆娘,人?尽可?夫的东西,卖国又卖身,我呸。”
陈修原不想与人?争执,垂下头,默默走回家,先?去冲了个澡,再接盆水,在院里清洗臭烘烘的衣服。
邬长筠今日早归,一进门?就?看到陈修原蹲在地上搓衣服:“我带了生煎,吃完再洗,一会凉了。”
“你先?吃吧,我不饿。”
邬长筠看他湿哒哒的头发:“洗过澡了?”
“嗯,回来早,没什么?事。”他仍旧一脸温柔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你饿的话先?吃,回头我自己热一下。”
邬长筠没回应,将生煎放进厨房里,上楼换了套舒服的衣服下楼。
她并不是很有胃口,想等?陈修原一起吃,便去厨房烧点水煮个稀粥。
粥熟了,陈修原的衣服也洗好了,平整地理开,挂在绳上晾。
邬长筠倚在厨房门?口注视他的背影,小舅做事总是很细致,动作慢腾腾的,耐心极了,不像自己,水都不愿多花时间拧干净。
抬手间,邬长筠才看到他小臂内侧的伤痕,一大块淤青,已经泛黄,看来是有段时间了。
心里的伤,身上的伤,他从来不会说出来。
邬长筠知道,因为自己,陈修原在外面受了不少谩骂。
虽清者自清,可?难听的话语听多了,任谁都会难受。
“老陈。”
陈修原转过身来,一身清雅。
“登报离婚吧。”
……
第169章
陈修原懂她的意思:“说好的?,有事一起担。”
“不是一起担的问题。”邬长筠往前两步,坐到檐下?的?台阶上,“小舅,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人摸进家里,想?杀我,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你是打还是不打?”
陈修原沉默了?,这确实是所有潜伏者一直以来面临的?难题。
“不杀他,我就会受伤,或是死;杀了?他,那又是一心为国锄奸的义士。”
“总有两全?的?方?法?。”
“什么方?法??”邬长筠见?他一时也难以回答,又道:“我不能死,那些爱国志士更不能死。同样?,我们之间要保全?一个,你?还得在这配合杜召。如果行动成功,公爵之死势必震怒日本军方?与皇室。”
向来都是陈修原说教自己,邬长筠难得语重心长地与他这般说话,“老陈,这次任务我必暴露,只有这样?,才能让国内外所有人看到中国人的?气概,挫日寇之锐气,舍我一个,鼓舞万万将士与百姓士气,值得。”
陈修原手里攥着拧干的?衣服,时间久了?,水积下?来,滴滴答答地落……扩散开的?一滩,映照出干净的?蓝天和?他面上隐隐的?愁容:“长筠。”
“别这种表情,”邬长筠手臂交叠,一身轻松,“我不是要赴死,我没那么无私,我会努力?活命。杜召一直想?让我去后方?,暴露以后,我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我会回延安,在那边和?你?们打配合。还可以像之前那样?,给军民唱戏,也能光明正?大地拍摄抗日电影了?,虽然没了?戏院大把资金流入,但总体算起来,不亏的?。”
“你?说的?都对,可这样?太冒险了?,按照阿召的?计划,你?完全?能全?身而退。”
“我有分寸,相信我。”邬长筠坚定?地看着他,“时间不多?了?,越早切断,对你?有利,我们分开,你?可以继续潜伏,到时候把所有事推我身上就好,他们要是审问你?,咬口不认,没实质性证据不会大动干戈,再说还有杜召,他会护住你?。”
陈修原淡淡看着她从容的?面孔,想?起刚接触时那个风风火火、负气斗狠的?小姑娘:“你?真的?成熟很多?。”
“又开始说这些煽情的?话。”邬长筠拾起地上一片树叶起身,扔到了?墙边的?花盆里,“先吃饭吧,再不吃真凉了?。”
“好。”
两碗稀粥散着腾腾热气,邬长筠将很久之前腌制的?黄瓜萝卜从坛子里盛出来一些,放到桌中间。
“腌菜可以吃了?,尝尝看。”
陈修原咬下?小口,酸酸甜甜的?:“好吃。”
“别老是省吃俭用的?,该下?厨下?厨,太累的?话,下?馆子点道菜也不贵,或者买点干粮回来,捞些腌菜伴着吃,但是腌制品不能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去杜召那蹭点也行,我不在身边,你?……”
陈修原看她啰哩啰嗦嘱咐自己的?样?子,笑盈盈地喝口粥:“我都三十?多?了?,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不让人省心。”
邬长筠沉默两秒,抬起粥碗:“那就当是我们伪装夫妻的?最后一顿,以粥代酒,敬你?。”
陈修原也端上碗,与她碰了?下?:“那你?可得干了?。”
“行。”说着,邬长筠就咕噜咕噜喝起来,也顾不上烫。
陈修原压下?她的?手:“开个玩笑,慢点吃。”
邬长筠将碗放到桌上,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上次我把陈林尸体领出来,花了?两条小黄鱼,贿赂特工总部的?袁益。”
两条……
不心疼是假的?,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或是浪费:“陈导演是位真正?的?文化战士,能免死后少?受屈辱,那就花得值。”
“嗯,今天早上我把袁益杀了?,小黄鱼放回了?暗室的?保险箱里,你?藏好了?,等待机会送出去。”
“……”刚夸没五分钟,“你?又私自行动。”
邬长筠给他夹了?个生煎,笑着说:“别告诉杜召。”
陈修原没答应。
“小舅——”
陈修原瞧她装得一脸无辜,不禁笑了?,用筷子接过生煎:“好,给你?瞒着。”
“谢谢小舅,多?喝点粥,今天火候刚好。”
“是不错,甜糯。”
……
次日,邬长筠便去登报宣布与陈修原正?式脱离婚姻关系,拿上不多?的?行李离开这住了?一年多?的?小院,搬进新租的?公寓。
一时间,谣言又四起,有人说她是与外甥旧情复燃,有人说是和?日本人搞上了?……
确实,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在《东郊遗梦》饰演男主角的?鸣海一郎一直对邬长筠有好感,但因为她有家庭,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听?闻她恢复单身后,才付出行动,邀请她共进晚餐。
邬长筠答应下?来,她需要更深入地接触与这次行动一切相关的?人和?事。
鸣海一郎选了?一家高档西餐厅,这里的?一次消费便顶的?上普通百姓一个季度上的?吃穿用度。
邬长筠对一道道珍馐美食并不感兴趣,倒不如素面清粥,吃得舒心。
鸣海一郎包下?了?这一整个时段,餐厅里除了?正?在弹奏的?钢琴师和?偶尔进出的?服务员,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邬长筠百无聊赖地切着牛排。
“胃口不好?”
“没有。”邬长筠强扯出一个虚伪的?笑,“什么时候回日本?”
“本来要等首映结束,得参加仪式嘛,现在,想?多?待一段时间,”他望着暗光下?的?邬长筠,清冷的?一张脸,却?让人赏心悦目,感到无比温暖,“后面你?有什么计划吗?”
“暂时没有。”
“如果没有工作、时间充裕的?话,要不要去我的?家乡看看?”
“再说吧。”邬长筠囫囵咽下?半熟的?牛肉,开始套他的?话,“你?家是在东京吧?”
“是的?。”
“听?说这次来的?公爵也是从东京来,如今沪江各党派暗潮汹涌,不怕遇到危险吗?”
“这个不清楚,不过他们一定?有非常周密的?保护措施,好像一起过来的?还有位伯爵。”
听?此,邬长筠既高兴又忐忑,这么多?大人物,想?必会布下?天罗地网。
正?思考着,有位服务员推小车过来,上面摆了?束黄色玫瑰花。
鸣海一郎起身,将花抱起来,亲自送到她手表:“送给你?。”
邬长筠回过神,笑着接下?:“谢谢,太美了?。”
……
得知鸣海一郎正?在追求邬长筠,日方?有意撮合他们交往,一方?面宣传电影,一方?面更好地表现出“大东亚共荣”的?景象,至少?在公爵和?长官们来视察时他们必须伪装一个和?平的?假象。
为此,满映和?樱花电影公司多?次安排让他们共同出现在各式酒会上,以配合记者拍摄,供各大中日方?纸媒进行报道。
电影公映在即,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邬长筠,出门不仅有专车接送,公寓楼周围也分布巡逻的?人。
是保护,亦是监视。
十?二月二十?八日,农历冬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