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 第277章

作者:Uin 标签: 现代言情

  夜深人静,房间里一片漆黑。

  邬长筠忽然睁开眼,腾地弹起来,还?没坐稳,又痛得往后倒在床上。

  好疼!胳膊、腹部,像有?只利爪在身体里不?停地翻搅。

  瞬间,满头大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邬长筠咬紧牙,憋上一口气翻腾下?床,刚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手扶住床撑住身体。

  伤口出血,将面前的衣服浸湿了。

  不?管这是哪,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都不?安全。

  她强忍剧痛往窗户走去,轻轻推开窗,准备逃离。

  忽然有?人将门推开。

  邬长筠坐在窗户上刚要往下?跳。

  “四姐。”

  她愣住了,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灯亮了起来,刺得眼疼,邬长筠抬手挡住眼,适应片刻,再朝来人看去,是阿海。

  这里,是陈公馆。

  ……

第174章

  邬长筠瞬间放下警惕:“是你救了我?。”

  “我?始终是个中转人,再大?的单子,都不亲自上。”阿海将门轻轻关上,“杀人的事,杀手干。”

  “谁出的单?”

  “之前和你说过,陈公?馆新规矩,杀日本人,不收钱;帮中国人,不收钱。”阿海朝她走过?来,“义字为单,国若不在,我?们公馆也无好路可走。”

  “谢谢。但我不能在这久留。”

  阿海知道?她是担心连累自己:“别想其他的,好好在这养伤,陈公?馆这么多年了,还没出过?事,就算遇到麻烦,也能?化解。”他走到窗口,伸出手,一改方才严肃的语气,嬉皮笑脸道?:“四姐,你都成这样了,逞什么能?,还真?要跳下去??再断根骨头,我?可没那么多钱再请大?夫救你了,现?在生意不景气啊。”

  邬长筠搭上他手,立到地面上,收回手,又道?了声?谢。

  “到底是生疏了,谢字挂嘴边。”阿海瞧她忍着痛,一脸逞强的样,扶住她的肩膀,“以前你对我?可没那么客气,凶巴巴的,动不动要把我?胳膊卸了。”

  “年轻不懂事,脾气又冲,对不住了。”

  “我?知道?,那都是唬我?玩的。”阿海将人送到床边,“我?还挺喜欢你耿耿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用?猜来猜去?。”

  邬长筠靠到床背上,疼得脸都白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会报答你们,后面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得了吧,你先养好伤再说,幸好这两枪没打中要害。”阿海去?床头柜上拿出小药瓶倒出两颗药,和水杯一同递给她,“止痛药。”

  邬长筠接过?来,将药丸干咽下去?,才去?喝口水。

  阿海满眼心疼,坐到床畔:“一直没和你好好聊聊,你真?的变了很多,锋芒还在,不过?多了几?分人性?。”

  邬长筠放下杯子:“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阿海笑起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从前那个六亲不认的杀人女贼,乍一正义起来,真?不适应。”

  “现?在也是。”

  “可完全不一样了。”

  邬长筠审视他的目光:“你一开始就知道??”

  “那倒没有,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没多查,怕对你不好,一直猜你是国-.民.党,没想到是延安的。”

  “我?的同伴?”

  “据我?所知,逃出去?了,日军在搜捕,那帮汉奸们也查得热火朝天。”

  “有人牺牲吗?”

  “这么大?阵仗,你觉得呢?日本兵又不是吃干饭的,而且——”

  “什么?”

  “你那老相好,杜末舟被抓了。”

  邬长筠直起身,动作幅度大?,又牵扯到伤口,痛得不禁垂首紧皱眉头。

  “你别激动,暂时没处决,日本人想通过?他把你们揪出来。死了这么多大?人物,不仅驻沪的鬼子,东京那边都气炸了。”阿海轻叹口气,“尤其是你,当?众杀了公?爵,还逃了,他们疯了似的找你。不杀了你,既难以泄愤,也有辱颜面,损他们的士气。”

  邬长筠捂住腹部?,抬脸红着眼看阿海:“他被关哪了?”

  “红公?馆,日本特务机关,专杀抗日人士和各方间谍。听说是为了掩护你撤离才被抓的,当?时那帮鬼子汉奸穷追不舍,他直接开车跟人同归于尽了,没想到那一撞人没什么事,只?晕了过?去?,就被带走关押了起来。这种情况,真?不知道?活着是好事还是坏事。”阿海瞧她那犀利的眼神,忙道?:“诶,你可别脑袋一热冲上去?送人头,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的。”

  邬长筠沉默了,是啊,自己现?在这鬼样子,去?了就是找死。

  她咽下口气,不管怎样,当?下首要问题是尽快恢复,才好进行后面的行动:“阿海,麻烦帮我?弄点吃的过?来,多弄点。”

  ……

  陈修原一直被关着,他的美国医生同学威廉同沪江医院的院长找到红公?馆,将人保了出来。

  红公?馆不能?没任何证据就把人长时间扣住,只?能?暂且放出去?,派暗哨盯着。

  陈修原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他们的监视下,医院里、家周边,包括所经过?的每条大?街小巷。

  他不敢发报,不敢与人接头,更不敢去?看之?前受伤的同志们,每天两点一线,隐藏所有情绪,如常看诊、手术……

  杜兴还没醒过?来,贺明谣趁他昏迷,来到红公?馆,塞了不少钱,又因杜兴夫人的身份,才被放进来探视。

  她提着食箱跟在狱管后头,走了三分多钟,来到牢狱最深处。

  “到了。”

  贺明谣靠近铁栏杆,看着里面一袭血衣,满身伤痕,手脚都被双层锁链铐住的男人,竟有些不敢认。

  印象中的阿召一直是意气风发、耀武扬威的。尤记得当?年他第一次出征大?捷,带兵回昌源,驾一匹黑马,头一个冲进城门,从高大?的马背上一跃而下,扑进驻守城中的士兵中,一群人将他抬起来欢呼,少年英雄一战成名?,也才不过?十四岁。

  贺明谣晃晃脑袋,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中:“劳烦你开一下门。”她直接将一枚金戒指塞进狱管手里。

  狱管掂了掂,高兴地将牢门打开。

  “谢谢。”贺明谣走进去?,蹲到杜召面前,“阿召。”

  杜召坐在地上,背靠潮湿的墙,微微垂首,不知睡着还是醒着。他与贺明谣青梅竹马,自然熟悉,方才出个声?便认了出来,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只?问:“杜兴死了?”

  “没有,在医院。”

  “狗命挺大?。”

  贺明谣不想在两人独处时候提那个畜生,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盘子拿了出来:“阿召,吃点东西,都是你爱吃的,家乡菜。”

  听到家乡二字,杜召才睁开眼看过?去?,确实是昌源菜。

  “你知道?的,我?手艺不好,这是湘湘做的,听说你被抓,哭到眼睛肿得都快看不见了,让我?嘱托你,一定?要吃点。”

  “日本人有没有为难她?”

  贺明谣往后看了一眼,见方才的狱管不在,才靠近他些,压低声?道?:“我?帮她找了个公?寓,他们去?你家搜捕时候,湘湘刚好出门买菜,远远看到日本人的车,各个手里拿枪,就没敢回去?,在街上乱窜,正好被我?撞见了。”

  “麻烦你,把她送出去?。”

  “我?正在想办法,现?在水路、陆路查得都很严。”

  杜召几?乎能?幻想出湘湘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捏起一块板栗糕,手指被扎得血肉模糊,刚捏上,就留下血印。

  贺明谣看得心痛不已:“他们对你用?这么重的刑。”

  杜召却轻笑了一下:“没事,死不了。”

  贺明谣瞧他脸上的笑意,却更加难受了,眼睛泛了红,耷下眼皮,快速眨了眨。

  杜召咬一口板栗糕,微怔了一下。

  臭丫头,糖放成盐,难吃的要死。她跟自己这么久,哪曾犯过?这种低级错误,怕是急昏了头,糖盐不分了。杜召干咽下齁咸的板栗糕,又将余下的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去?。

  那丫头性?子直爽,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就怕脑子一冲,干出傻事。自己身陷牢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贺明谣身上,“她就拜托你了。”

  贺明谣闻声?抬首:“我?一定?倾尽所能?。”

  杜召又拿起一块,一边吃一边道?:“杜兴虽逃了此劫,但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我?知道?你是受胁迫,如果?有机会,还是逃离吧。”

  贺明谣一时沉默,盯着他的双眸,忽然感慨:“真?怀念小时候在你家蹭课的那些日子,无忧无虑,每天都很开心。”那时为了多和杜召相处,她总是放着自己的学堂不上,跑去?杜家听家庭教师讲课。十来岁的少年,皮得很,时不时把老师气跑,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和自己出去?骑马追兔子。有一次撺掇四姐翻墙,害人家把胳膊摔折了,一群人被杜震山罚跪祠堂,因自己是贺家人,没受惩处,自愿陪他跪一整天,不吃不喝,夜里还晕倒了。

  回想起那些日子,真?美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还记得那会你气走了三个国文老师,还偷偷把一位老先生的胡子烧了几?根。”

  杜召虽没有回应,但想起荒唐的少年时期,还是百感交集,若没有战争,自己也许就会一直留在昌源,成家立业,安稳度日,他苦笑一声?,喉咙里一阵浓浓血的甜腥:“年少顽劣,不知道?老先生还在不在。”

  “当?时明月在。”

  忽如其来半句诗,却叫杜召微怔。

  见他没有立即回答,贺明谣又重复一遍:“当?时明月在。”

  正确的下一句应该是——曾照彩云归,杜召放下手,与她对视,回道?:“曾照乌云归。”

  贺明谣淡笑起来:“重新认识一下。”她收住声?音,只?以口型表示,“青山。”

  杜召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是她。慕琦走时候告诉过?自己,沪江还有一个孤线,会以寻人启事的方式给她传送情报,但真?人从来没接触过?,代号叫朔月:“你是——”怕隔墙有耳,他没敢直说。

  贺明谣点点头:“我?知道?,你还有别的身份,更深的身份,但于我?而言,你永远是阿召,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不要为我?涉险,当?断则断。”

  “你无权命令我?任何事。”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停止对话。

  “到时间了。”来人敲了敲栏杆。

  贺明谣手覆在他血淋淋的胳膊上,眉心浅皱,黑润的眼睛充满心疼与祈求:“坚持下去?。”

  杜召没有回话。

  贺明谣起身离开,又给狱管塞了钱:“麻烦你了。”

上一篇:请认真搞笑

下一篇:麻雀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