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这是骨头折了?”阿渡问。
“不?是,一点小伤,月底就差不?多好了。”
班主愁眉苦脸:“你没在这些日子,几位老板点你的戏,我还说过几日就登台,现在好了,又上不?成了。”
“早叫你多让小诗上台练着,我要是死了,这戏班子是不?是得散了?”
众人见班主被呛一句,不?免想笑,看他平日里对?大伙凶巴巴的,一到邬长筠这就吃瘪,也只有她敢这么对?班主说话了。
班主畏惧邬长筠,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人凶。这玉生班是祝玉生创立的,本来?是轮不?到他做班主的,奈何邬长筠不?愿操心,也没有照顾人、把戏班子发扬光大的心思,便交给了唱老生的赵敬河带领。
见元翘几个闷声笑,班主呵斥一声:“都围着干什么,马上开戏了,还不?去备着。”
一个个立马散开。
班主给邬长筠赔了个笑:“我正要跟你说呢,你走这几天刚收了个女娃娃,七岁,想学刀马旦,薰姐儿自个功夫都半吊子,哪能带人,你看看,要不?收个徒弟?”
“不?收。”
“反正你这脚伤了也练不?了功,不?收徒,给孩子指导几招也成啊,又不?费神。”
“再说吧,今天有人包场?”
“不?是,一个小老板看上阿湘了,我看他两眉来?眼?去的,这丫头八成也待不?长久。”说到这,班主更?惆怅,“她要走了,只能让元翘顶,不?说了,我去前头盯着点,马上开场了。”
“嗯。”
邬长筠去找阿渡,他今天演将?军,一身战甲威风得很,就是这妆化?的实在糙。
“我帮你弄两下。”
“太?好了,我正手忙脚乱着呢。”
邬长筠替他晕了晕油彩,又调了调眼?妆,她虽耍棍枪,看着虎,手上功夫却精细,那妆化?的,老师傅都得称声好。阿渡这相?经?她手过一遍,看上去舒服多了。
“姐,你什么时候再唱《伐子都》啊,好久没见你唱武生了,真想听听,过个瘾。”
“我的旦角不?好吗?”
阿渡傻笑起来?:“跟男将?比,还是差那么一点。”
“师父说我心不?定,不?让唱,怕我坏了他声誉。”
“老班主就是矫情,你要是随便来?一曲《狮子楼》、《铁笼山》或者《伐子都》,准大红。”
“别动,”邬长筠稳住他下巴,“你还是多磨磨自己功夫吧,瞎操心什么。”
“聊聊天嘛,话说这几天不?见,怪想你的。”
邬长筠扔了眉笔:“行了,滚去换衣服吧。”
阿渡嘴一撇:“好吧。”
索性无事,邬长筠到台下找个角落坐着,看他们长进些没。忽然听一道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正是李香庭,他又带了那个小丫头来?。
邬长筠没去打招呼,等戏唱完,散了场,才滑动轮椅过去:“李香庭。”
李香庭见她,惊讶地笑了:“我来?找你几次,他们都说你不?在,你腿怎么了?”
“小伤,没事。”
戚凤阳颔首:“邬小姐好。”
“你好。”邬长筠看她上着米黄色紧身小褂,下穿乳白色半裙,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几日不?见,小丫头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彷徨和紧张都没了,说话也不?再哆嗦,想是没少跟出来?混。
李香庭问:“最近忙什么?”
“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我们正要去书店,朋友新开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时间还早,回去也无聊,她便应下:“好啊。”
书店离得近,走过去不?到五分钟。规模不?大,风格却很特别,摆了许多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小玩意。
进了店,戚凤阳就去角落看书了,她小时候学过些字,但认不?全,只能勉强读一读,短短几页,便沉浸其中。她最近喜欢看画报,尤其对?西洋画十分感?兴趣,接收一些先进思想后,感?觉打开了新世界,越来?越渴望浩瀚无穷的知识。
李香庭这开店的朋友也是个刚留学回来?的富家公子哥,叫孟宜棣,家中生意颇多,他名下也有不?少产业,这个满是稀奇书籍的小书店只为情怀,不?为盈利。
孟宜棣学的是音乐,精通很多西洋乐器,但对?戏曲不?甚了了,听说邬长筠是个武旦,十分感?兴趣。
几人喝酒聊天,不?觉已至深夜。
孟宜棣微醺,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小眯一会儿。
两人才有机会单独说会话。
“听你说去外地,是去演出?”
“是,也不?是。”
“对?了,上次画了你,我把画拿去参展了,有人想买,我没卖,不?过得了个奖,有一百块的奖金,等你有空请你吃饭。”
“为什么不?卖?”
“暂时不?缺钱,而且得问你一声。”
“嗯,家里人可都好?”
李香庭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也没多想:“都好,月姨还问过你一次,想邀请你回去吃个饭。”
“好啊。”
“那我回去让她准备。”
“嗯。”邬长筠看向角落正聚精会神看书的戚凤阳,“这么投入,看三个小时了。”
“她很爱学习,还很勤奋,虽然出身不?好,字都认不?全,但学东西很快,一点就通,很难得。”
邬长筠目光转移到李香庭身上,见他注视戚凤阳那满意的眼?神,提醒道:“教教书,教教画,动脑子的事情,别上心。”
李香庭没懂她的意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当她是妹妹,和香楹一样?。”
“流不?一样?的血,怎么会一样?。”邬长筠擦擦手,挪动轮椅,“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看。”
“我送你。”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好,那改天再见。”
“嗯。”
见戚凤阳看得入迷,李香庭想任她再待会,自己去找了本书看看。
直到午夜钟声响起,孟宜棣忽然惊醒,揉着眼?起身:“什么时辰了?”
“零点了,回去睡吧。”
“邬小姐呢?”
“早走了。”
“不?胜酒力,改天再约她一起喝酒。”
“好,我们也走了。”李香庭放下书,叫一声戚凤阳。人立马小跑着过来?。
孟宜棣派车送他们回去,李家上上下下都睡了。李香庭一点也不?困,要去再画会画,见戚凤阳意犹未尽地跟在后头:“困吗?”
戚凤阳摇头:“那些书真好看。”
“我再给你几本。”
“谢少爷。”
李香庭领她去拿了几本书,小说、画册、历史类的都有。戚凤阳捧在手里,如视珍宝,生怕弄脏弄坏了。
李香庭坐到画架前:“看完再给你些别的,不?早了,去休息吧。”
戚凤阳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心翼翼地问:“我想看您画画,我就在后面安安静静地站着,保证不?打扰您。”
“当然可以。”
戚凤阳离得远远的,伸着脑袋看。
李香庭画两笔,回头看她,戚凤阳缩回头。他笑了:“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看。”
戚凤阳小步挪过去。
李香庭不?与她说话了,专注于?创作。戚凤阳就在旁边笔直站着,看他一会调色,一会蘸点油,一会大笔在画布上涂抹。起初看不?懂画了些什么,只有无形的笔触堆成乱七八糟的画面,然慢慢现雏形,隐约看得出画了个女人。
这一看,就是近两小时。
李香庭转下脖子,问她:“你不?累吗?”
戚凤阳快速摇头。
“你好像对?画画很感?兴趣?”
戚凤阳又点头。
李香庭看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问:“想不?想学?”
“可以吗?”
“当然。”
戚凤阳腼腆地笑了起来?,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沮丧:“不?了,不?学了。”
“怎么了?”
“我只是下人,会被老爷夫人骂的,也没有钱买这些东西。”
李香庭站起身,将?她拉坐下。
戚凤阳立马弹坐起来?:“少爷,不?行,我还是回去吧。对?不?起,打扰您了。”
李香庭按着她坐回去:“想学就学,不?用管别的事,画材我这里也多得是,我现在是老师,你将?来?学有所成再来?报答我,不?是更?好。”
“可是——”
“别可是了,大胆画,艺术没有规矩可言。你先拿起画笔感?受一下。”
戚凤阳纠结一番,还是拿起画笔,学他刚才的样?子蘸取些颜料,在画布上随心涂抹,勾出个人手来?。
李香庭讶异:“你会调色?”
戚凤阳被他的话吓得停下笔:“瞎画的,浪费颜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