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 第33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轻松 现代言情

  顾元奉虽觉得这事和周颂他们没关系,但还是觉得机不可失,马上和纪云彤商量起来:“这样好不好?以后我们都可以自由交朋友,谁都不拦着谁,但是我绝不和女的单独相处,你也绝不和男的单独相处。”

  难得出来散心,纪云彤也不想和顾元奉讨论扫兴的人和事。她一口应下:“好。”

  纪云彤应得这么快,顾元奉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纪云彤余光瞧见了来到不远处的绿绮,对顾元奉说道:“我要去洗个澡,你该回去了。”

  顾元奉“哦”了一声,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耳根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

  在他们大吵一架之前,他从来没对纪云彤生出过什么过分的想法来,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未婚夫妻是怎么样的关系,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就多了许多念想,再看到纪云彤时便渐渐有了男女之别。

  从前那些再自然不过的亲密无间,如今回想起来却叫他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纪云彤总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可他们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时常偷偷摸到对方房间里,与对方挤在一张床上睡。只因他们当时年纪还小,所以父母就算发现了也没管,由着他们脑袋挨着脑袋盖着被子说悄悄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

  还是十岁以后才慢慢没那么黏糊了,可只要和儿时那样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依然分不清男女的界限,即使双方谁越了界都还是反应不过来。

  直至那日午后阳光晴好,他在自己的屋里午歇,本来他已经醒了,可暖烘烘的阳光照得他不想睁开眼。接着他听见了纪云彤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故意继续闭着眼装睡。

  纪云彤过来喊他,他也不睁眼。本来他是想看看纪云彤喊到什么时候会发飙,结果他感觉到……纪云彤凑上来亲了他一口。小时候他们也会亲亲对方的脸颊或者开开心心地抱抱对方,但那天纪云彤亲的是他的唇。

  哪怕只是一触即离,他也觉得唇上像是被火烧了似的,一直烧到他耳根那边去。

  纪云彤应当也是紧张的,很快就退开了。过了一会她才又上前继续推他,喊他出去打马球。那天下午他球打得不好,纪云彤却难得地没有数落他,因为她自己也没打好。

  那时候他们都才十二三岁,她兴许只是一时兴起才那么做的,而他也没有做好给人当丈夫的准备……他们都还太小了,小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总想着,等他们长大了再想好了。

  所以他开始躲着纪云彤。

  只要纪云彤总粘着他、只要纪云彤管着他这管着他那,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也许他躲着的并不是纪云彤这个人,而是伴随着纪云彤而来的那个问题:他做好和纪云彤过一辈子的准备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不去想的话,就不用太早回答了。

  可现在……

  顾元奉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那过分活跃的心跳。

  他发现纪云彤分明还是纪云彤,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更亲近一些,和她重新成为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这份渴望与儿时懵懂的亲近是不一样的。

  他想和她成亲,他不想任何人把她抢走。

  他想继续和她快快活活地做所有想做的事。

  另一边,纪云彤并不知道顾元奉的想法,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午歇够了才去寻建阳长公主用晚饭。

  晚饭时应先生父子俩也过来了,应修齐看起来瘦削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苏州这边的饮食。

  纪云彤对这位从小为他们操心了不少的师兄还是挺关心的,只要他不开启念叨模式的话那绝对是天下第一好师兄。她对应修齐道:“应大哥你清减了不少,这次跟来的厨子有会你们家乡菜的,要不让他们单独给你做两道开开胃。”

  应修齐朝她笑了笑,说道:“无碍,不是饮食的问题。只是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去应试,有些苦恼。我这人闲散惯了,恐怕不适合官场。”

  纪云彤不太懂他们这类人的烦恼,这样的烦恼对她来说有点奢侈了。

  她要是能科举的话,那肯定是觉得自己能考上就马上去,恨不能自己十几岁就来个三元及第,风风光光地到处炫耀一番。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想想就挺快活,可惜她一没有资格科举,二没有真正寒窗苦读过。

  纪云彤道:“若是我俩能换一换,我肯定早早去考个功名,到时我把师兄娶回家,让师兄你只管待在后宅当个闲云野鹤好了。”

  世情向来如此,只要生为女子便没有人督促你上进了。倒不是怜惜你女子扶风弱柳怕你累着,而是……反正努力了也没用,还不如学点治家手段。

  学那些不等用的东西做什么,就算你学究天人那也没你出头的份。

  纪云彤这话也就调侃一下。

  俗话说得好,越是难搞的学生越是能让老师印象深刻,纪云彤这人从小难搞到大,自然也叫应修齐父子俩烦恼了许多年。

  是以他们几人都熟悉得很,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避讳。

  结果今天这桌上却有三个人听得神色微变。

  最听不得这种话的当然是顾元奉。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若是男的不仅要去外头结交红颜知己,还扬言要娶应修齐!

  那他呢?

  她把他放到哪里去了?

  顾元奉都快气炸了,但又想起自己刚和纪云彤说过要“大家自由交友”,他只能先把这股气憋了回去。

  改为偷偷观察起应修齐的神色。

  应修齐的手微微颤了颤,面上却没表露出什么异样来。那日他目睹纪云彤和顾元奉起争执,第二日本想过去调解的,可他父亲直接带他来了苏州。

  坐在客船上的时候,父亲问他:你在高兴。高兴什么?

  应修齐答不上来。

  不敢答,不能答。

  事实上退婚以后他的心情就是轻松的,感觉压在自己头上的一块大石终于搬开了。他并非觉得对方不好,只是他们又没见过面,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对方家里觉得他不是好选择,决定解除婚约另择良婿,他诚心诚意祝愿对方能觅得如意郎君。

  而在得知纪云彤要和顾元奉退婚的时候,他心里那份单纯的轻松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几分欢欣。

  纪云彤本来就是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与她相处过的人很少能不被她吸引。

  如果顾元奉伤害了她、如果顾元奉当真为了别人而和她退了婚,那他……为什么不能想一想?

  有些想法一旦冒了出来,便再也回不到最初了。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事实证明他藏得太拙劣了,以至于他父亲一眼就看了出来。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读书人最重名声,他要知道避嫌。

  应修齐叹着气笑道:“阿奉一看就是个悍妇,你娶了他怕是就娶不了我了。”

  纪云彤闻言转头看向顾元奉,赫然发现顾元奉果然是一脸“我很生气”的模样。

  可见应修齐说他是“悍妇”是极有道理的。

  纪云彤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凑过去两手并用捏他微微鼓起的脸颊,嘴里还挤兑他:“听到没有,你是悍妇。”

  顾元奉本来正气恼着,见纪云彤主动凑到自己身边来就不气了。

  他察觉应修齐转开眼不再看他们打闹,当即也不躲开了,一边由着纪云彤蹂躏他的脸一边理直气壮地承认:“我不仅是悍妇,还是妒妇!”

  纪云彤就说他犯了七出之条。

  顾元奉反驳说他娘可是公主,她不敢休他。

  一顿早饭吃下来,应家父子俩都觉嘴里没滋没味。

  顾元奉也总是不自觉地往应修齐那边看两眼。

  他疑心应修齐喜欢纪云彤。

  而纪云彤明显还把应修齐当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的师兄,根本没考虑过男女之防!

  这不,桌上几个人明显都思虑重重,也就纪云彤是单纯在吃早饭。

第38章

  纪云彤在应修齐面前确实不太设防, 要知道小时候应修齐就少年老成,总替应先生管着他们。

  她和顾元奉明显又是个事儿挺多的学生,时不时气得应先生白发都多长了许多根。

  因着应先生后来对自己还挺好的, 纪云彤有时候也不太想惹他生气,便央着应修齐不要把自己干的事告诉应先生。

  应修齐挺讲原则的, 也不是事事都要告诉大人的, 只要她老老实实听完他的思想教育, 再回去把该罚抄的内容给抄了,他也能帮着遮掩一二。

  三人就是这么熟稔起来的, 其中纪云彤又和应修齐更熟一些, 因为那会儿顾元奉经常都只是“共犯”, 拿主意的还是她, 负责和应修齐讨价还价的自然也是她。

  应修齐一开始觉得头疼,后来管多了倒也摸索出点经验来了, 不再只会学大人模样板着脸教育她们两个问题学生。

  本来应修齐以为纪云彤应该是个相当快活的小孩,毕竟她每天看起来都无忧无虑的。

  直到有一天他撞见纪云彤在偷偷抹眼泪,过去紧张地关心了很久,她才说她想祖父了。

  祖父去世前一年, 她被父母带去山上求子了,她觉得很奇怪, 父母不是有她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求子。

  她在那山中的庙里听了很久,才听明白, 原来女孩子不算“子”,得男孩子才算。那庙里的僧人给母亲解卦时还说, 是她占了弟弟的位置, 须得她诚心诚意地斋戒数日才能把弟弟求来。

  纪云彤虽不想要什么弟弟,甚至不太理解弟弟是什么东西, 但看寺里的斋饭味道还不错,便也没有闹腾。

  这趟求子之行结束以后,她母亲果然怀了弟弟。

  第二年弟弟出生了,父母带她到那据说求子特别灵的寺里还愿。她们还没下山,就听人来报说祖父意外堕马,送回家时已经昏迷不醒了。

  那一年,父母如愿以偿有了弟弟,而她没了曾经很疼爱她的祖父。

  有时候家里出了乱七八糟的事,纪云彤就忍不住想,要是祖父在就好了。

  她祖父是个爽朗大方的人,平时总爱哈哈大笑,纪云彤小时候爱学他笑,父亲说她这样不淑女,祖父却把她抱起来朗笑道:“不淑女也是我孙女,我孙女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用在意旁人怎么想。”

  有祖父坐镇,一家老少谁都不敢作妖,连心思最先飘起来的大伯也被强压着履行婚约,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只可惜他早年常驻军中,管不了家中太多事,时常为此心中有愧。有时家里吵起来了,只要没有触犯到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他便也只能暗自感慨:“怪我,怪我,家国难两全啊。”

  索性抱着纪云彤这个最不怕他的孙女出去躲清净。

  纪云彤也是那时候认全了祖父那些故交,其中有些是高门大户,有些是贩夫走卒,不管什么地位、什么身份,见上面祖父都哈哈笑着和人打招呼。

  纪云彤也学着哈哈笑。

  旁人便说她真像祖父。

  只是人生真的太无常了,他们匆匆赶回家的时候祖父已经撒手人寰,她连祖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哭得稀里哗啦,对父母说:“我讨厌弟弟,我讨厌弟弟。”

  母亲气得打她嘴巴:“关你弟弟什么事?你不要胡说,叫人听了去不知会怎么编排你弟弟!他才刚出生你就要把这种事安到他头上去,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