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lala
啪嗒一声,方令越关上了打火机的盖子。把打火机揣回包后,他说: “嗯。”
方令越去埋单,其他人在门口等待。
卫鱼从包里摸出纸巾。徐志宇就站在她的左前方。她往前迈出一步,走到徐志宇身旁。
卫鱼: “徐志宇。”
徐志宇转过头,卫鱼被吓了一跳。他看上去落寞极了。
卫鱼把纸巾递到徐志宇面前, “擦擦。”
“谢谢。”徐志宇接过纸巾,握在手里。
卫鱼: “会感冒的。”感冒的话,会很难受。
徐志宇木讷地抬起手,眼睛盯着纸巾。而后将纸巾贴在脸上,从额头慢慢移动到下颌。然而他擦完一遍后,又会有新的水珠从发端滴落在皮肤上。
卫鱼抽出第二张纸巾。
徐志宇想都没想就用纸巾擦头发,结果头发上黏满了白色纸屑。他不自知,卫鱼踮起脚尖,手指着他的头发, “这里,脏的。”
他们离得太近。徐志宇都能听到卫鱼细密而低缓地呼吸声。他忘记了手上的动作,稍低下头望进卫鱼的眼中。
她黑色的眼眸里,不带丝毫杂念,平静地好像是一湖安详的水。
卫鱼后知后觉地往后退去一大步。只这一步,就和身后的人撞在了一起。
对方悄然地收回支撑住卫鱼后腰的手。
卫鱼慌张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来者是何人,就听到对方说: “你到底有多蠢?”
卫鱼: “······对不起。”
徐志宇咬紧牙,走上去拽住卫鱼的手。卫鱼错愕地注视着自己被拽住的手,腾的一下脸红了。
徐志宇力气大,她怎么也挣不开。眼看着要被带走了,卫鱼生怕对方听不见,提高一个分贝喊道: “同志,对不起了!”
霓虹灯下,方令越的脸被映照得五彩斑斓。但是不管哪一种颜色都掩盖不住他自心底散发出来的愠怒。
小狗将头更深地塞进男孩的怀里。男孩收回先前注视着方令越的眼神,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脊背。而后,他抬头望向前方。
漆黑的夜借着各色灯光的映衬,光亮得好似白天。
老刘呵呵笑着走到方令越身边, “现在的小年轻啊!”他感叹完,接着说: “方记者,别怪多
嘴啊!你刚才未免说得太过了,呵呵,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你就······”
他话完没说还,方令越黑着脸走进夜色中。
老刘目送着方令越走远,自言自语道: “······当它是个屁,放完就完了······”
徐志宇走得很快,卫鱼完全跟不上。而且这样被一位男性拉着手,她别扭极了。
卫鱼: “徐志宇,松开。”
徐志宇无动于衷。仿佛她说的话还没传输到他的耳蜗,就已经被晚风吹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卫鱼企图用另一只手掰开徐志宇的手,无果。她用近乎请求的语气道: “徐志宇,你可不可以松开?”
话刚说完,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当手掌硬生生地摩擦在石板上时,卫鱼松一口气。
还好,徐志宇没有被她牵连。
徐志宇总算停下脚步,这才松开卫鱼的手。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抱歉。”
卫鱼仅靠一只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隐隐觉得手掌处热乎乎地烧疼。即使如此,她还是咧着嘴笑, “人多,看不到脚。”
徐志宇: “我······”
卫鱼: “我们回去。”
徐志宇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只呼出没有踪影的气体。
“嗯。”
卫鱼走在徐志宇身后,借着灯光总算看清疼痛的元凶。
喏,手破皮了。
她向来不把这种伤口当作一回事,拍拍手上的灰,提速跟上徐志宇。
拐过几个转角,方令越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条空无人烟的小巷。巷子很深,只有首尾两头设有路灯。
漆黑一片中,他停了下来。
点上一支烟后,方令越向后倚墙而站。他低着头,微微曲着脊背,左脚贴着墙根,右脚稍微出去一些。
过了许久,他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将烟递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沉淀片刻。他抬起头,微眯着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淡灰色的烟雾就一点点自他的口腔处溢出。在触及到空气的那一刻,肆意地四下扩散。
方令越垂下手后,仰着头,就再不动了。
他闭上双眼。静谧的巷子里,只有香烟在他的手指间忽明忽暗。
借着微风,香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着。
方令越浅浅地呼吸一口气后,抖了抖烟灰。灰屑和黑夜完美的融合成了一体。
他将另一只手伸进包里,手指在触及到包中的物品时,顿了顿。脑子里不自觉地晃过自卫鱼出现至今所发生的所有。
他摇摇头,将烟换了只手夹住。空出的手则伸进了另一旁的包里。方令越看着拿出来的纸巾,晃了晃神。
他得承认,卫鱼正在悄无声息地扎进他的生活中。
他从包装里抽出一张纸,掐断烟头后,用纸巾包裹住,而后才塞进包里。
方令越一边迈出步子,一边想:他要不要阻止她。
徐志宇和卫鱼回到酒店后,在大厅遇到了随后而来的老刘和男孩。老刘往两人身后探了探头,四下张望后问: “方记者没跟你们一起?”
他记得,方令越跟他们走的是一个方向。
卫鱼摇头, “没有。”吃过饭后,她就没有见到过方老师。
徐志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片刻后兴致缺缺地说: “我先上去了。”
老刘在他转身前叫住他, “小徐,咱们一起!对了,今晚小鹏跟你住一间!”
徐志宇顿了顿, “嗯。”
老刘走到徐志宇身边,安慰般拍他的肩。他想说什么,看了看男孩后,没有说话。老刘和徐志宇走出去几步了,回头看到卫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刘: “小卫,你不上去啊?”
卫鱼点头, “我等方老师。”明天要去珍溪镇,以防万一,她想先问问方老师出发时间。
老刘思考了片刻,笑着说: “也是,说开就好了。方记者不是不讲理的人。”
卫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酒店不大,但是客流量大得出奇。
卫鱼原本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结果总是会挡住来往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直接走了出去。
方令越走到酒店门口,一眼就认出坐在台阶上的卫鱼。莫名其妙的,他想起第一次在电视台见到她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低垂着头,双手抱膝。
所不同的是,那次,她穿了一条蹲下时会露底的裙子。
想到这里,方令越不自觉朝卫鱼走了过去。借着黑暗,原本硬朗的面部线条平添几分柔软。
方令越: “起来。”
卫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方令越往前又迈出一步。这样,就更近了。他望着卫鱼的头顶,那里有一个浅浅的黑色旋窝。
方令越: “坐这儿干嘛?”
卫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试探性地打量了方令越一圈。当两人四目相接时,卫鱼深吸了一口气。
只有看着方令越的脸,卫鱼才会短暂记起。会这么跟他说话的,从来只有方老师一个人。
她移开眼睛,心里起了圈涟漪。
如果她能够记住方老师的声音,哪怕只是稍微能够记住他说话时抑扬顿挫的音调,也不至于每次都这样后知后觉。
卫鱼悄然地向后挪了一步, “方老师。”
方令越在看到她脸上的局促不安以及奇怪的失落表情后,原本就没有压抑住的烦躁撕裂着要冲出体内。他转过身,也不管卫鱼,提步就走。
卫鱼脸上闪过慌张, “方老师!”
方令越不耐烦地回答: “说。”
他这么说,卫鱼就更畏缩了。
卫鱼: “我们,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方令越硬硬地回了一句, “天亮!”
卫鱼握紧垂在身侧的手, “我不知道这里几点天亮。”秋天的话,应该会晚一些。可是到底几点,她真的不知道。
方令越无可奈何地叹气, “六点,在这里等我。”
卫鱼点头, “哦。”
方令越望着卫鱼,沉默片刻后说: “过来。”
卫鱼听话地走过去。在离方令越接近一米的距离时停下来。
方令越再次命令, “过来。”
卫鱼: “······方老师,我过来了。”
方令越大力地呼吸一口气,抑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烦闷。
“再近点。”
卫鱼不知道方令越要做什么。但是她少得可怜的直觉告诉她,方老师的话违抗不得。她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两人之间仍旧隔着空荡荡的距离。
即使如此,卫鱼仍旧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来自方令越的压迫感。从上至下,不留丝毫缝隙地裹挟住她的整个意志。
方令越死死地盯着卫鱼的头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你就这么怕我?”
卫鱼更加手足无措: “不,不是······”她嘴里解释着,手也在胸前挥舞着。而手上的伤口就暴露在空气中,落进了方令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