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基
做好一切,他抱着她,稳稳当当将人送到主卧大床上。
他摸出一支烟,轻手轻脚走到露台。
今夜也是没?有星星的?一天?,天?色昏沉,看不见尽头。
他收回视线,微蜷着指节虚拢着点燃烟。
煤油火机的?砂轮声响起,火光点亮又寂灭,将他的?面容雕刻出深邃的?阴影,将他眉眼?里深潭般的?漆黑岑寂映出光亮。
许枝就?这么站在他身后,将他这副模样深深镌刻在脑子里。
还是陆放先一步发?现她的?存在,他掸一掸烟灰,问:“怎么醒了,不接着睡?”
许枝双手背在身后,走近了,陆放躲开她,就?要掐灭烟头。
她拦住他,抬眸对上他略带疑问的?眸光,轻笑着问:“这个,是不是叫,事?后烟?”
“能让我抽一口吗?”
陆放蹙蹙眉,许枝立马换上央求的?口吻:“就?一口,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他喜欢的?味道,疲惫、餍足时缠绕的?气味,她也想留住,也想记得。
他看她一眼?,半晌静默,最终妥协:“就?一口,没?有下次。吸了就?吐出来?,不要过?肺。”
许枝使劲点了点脑袋。
他掐着烟尾递到她唇边,她仰头看他一眼?,随即含上,十分不娴熟地吸一口气。
不出所?料,下一秒,对焦油和尼古丁陌生的?人急急咳嗽出声。
陆放大掌轻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许枝扯出笑,被呛出泪:“真难抽。”
陆放勾勾唇,指节抚上她眼?角,想为她拭去晶莹。
可她的?泪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汹涌。
陆放顿了顿,终于察觉到异常:
“枝枝,你怎么了?”
他仔细看她一眼?,终于发?现她背在身后的?一双手。
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陆放心念一动,伸手探过?去。
许枝猛地往后撤两步,在他的?注视中,泪眼?朦胧,却?咬牙说了一句:“陆放,我们离婚吧。”
第65章
初秋, 夜露凝寒,昏暗的雾霭压低,不时风动, 让人内外都被凉意侵袭。
露台上简直静极了?, 连带着刚落下的话音都透着缥缈。
陆放整个人?像被框在慢镜头里,表情的波动很小, 只是愣一愣, 似乎在怀疑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许枝避开他的眼神,胡乱拂了?拂脸颊的泪,重复一遍:“我说, 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 却?压着浓重的情绪。
这次,陆放听真切了?。
她话里的矛盾、挣扎,深思熟虑后?依旧决定说出口?的分量,他都听真切了?。
他这样的人?, 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可这一秒, 呼吸都停顿,猝然生出了?巨大、席卷所有理智的怔然和迷茫。
明明不久前还和她做着最亲密的事,如果不是她今天受了?惊吓, 他不会只一次就放过她,缱绻的、粗暴的, 要深刻,要彼此都不遗余力,要身体连同灵魂都被涤荡, 好弥补被他们蹉跎的一段时光。
可现在,她竟然要和他离婚。
“你?是认真的吗?”陆放的嗓音透着自?己都惊诧的平静。
最艰难的闸口?都打开, 接下来应该逐渐释然才对。
可听他质问,许枝还是不可自?控地颤了?颤。
好半晌,她才轻轻颔首:“是。”
“为什么?”烟灰扑簌簌落下,陆放夹着的那截烟快要燃尽,猩红的火星烫在指骨也浑然不觉。
他嗓音沙哑,眼中盛满不解:“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没能照顾到你??”
许枝压着双肩细密的抖动,双目失焦,只一个劲摇头:“不是,都不是……”
他怎么会不够好,相反,他太好了?,好到让她患得患失,让她为自?己的阴暗丑陋而羞耻。
“那究竟是为什么?”
陆放心口?发沉,捉她手腕的力道也发狠:“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有问题也可以沟通,我们不是还要去度蜜月吗?”
“怎样都可以,不要随便提离婚……”
他阖了?阖眸,自?顾将人?摁进?自?己怀里,似乎这么做,才能藏得住自?己的失态和艰涩:“这两个字,不要这么轻易说出口?。”
许枝怔在原地,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中。
她的骨头都快在断在他失控的力气里,就好像他在担心,只要让她动一动,下一秒她就要逃走销声匿迹。
心口?的酸涩直冲天灵盖,她忽视下唇被咬出的铁锈味,使劲挣开他:
“不是随便。”
她将先?前藏在身后?的文?件往前递,一字一句:“这是我拟好的协议,我已经签了?净身出户,你?不用担心财产分割的问题。”
她垂下眼睫,顿了?下:“至于我这边的财产,我想,你?应该也看不上。”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凝滞的空气只萦绕淡淡的烟草味。
陆放僵在原地许久,像座入定的雕像。
目光挪都未挪到文?件上半分,全身的温度却?好像在一瞬间?被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钳制她的手掌:“我以为只是这段时间?太忙,我们中间?很多问题没及时解决,所以吵了?一架。”
他停顿一息,自?嘲地勾勾唇:“可你?连协议都拟好了?。”
在他一心想着修复裂痕的时间?,她却?是在谋划着要离开他。
难怪,难怪前段时间?他总是难等到她的消息,原来很多事早已有迹可循。
眸光蒙上一层冷意,陆放的表情和嗓音完全沉下来:“离婚,我不同意。”
许枝抬起头拧眉问道:“为什么?”
陆放不看她:“在你?问我为什么拒绝离婚前,至少应该先?告诉我,你?想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我,我就有拒绝你?的权利。”
许枝倏然涌上焦躁。
她要离婚的态度如此坚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究竟为什么还要坚持?
他们重逢三个月,只领了?证,上过几次床,抛开昔日老同学的情分,除此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坚持?
沾着血渍的红唇翕张了?下,她呼一口?气,狠下心:“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告诉你?。”
“早在你?隐瞒我的事露馅,我得知你?和我身份条件都悬殊的时候,和你?离婚的念头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
许枝惨淡地笑了?笑:“陆放,过去只是你?认为,在我这里,这件事从来没有一天不让我陷入内耗。”
她没做到保守好自?己的一颗心,想拥有一个和他平等的开始。
可事实就是,他们之间?沟壑难平,因?为这份差距,她变得扭曲、不平静,变得不像自?己。
她奢望地想和他平等相爱,可她根本无法毫不自?卑地爱他。
陆放陷入短暂的怀疑:“就因?为这样?”
“对。”
许枝点点脑袋,声音透出些疲惫:“我们从来不对等,这样的婚姻让我内心很难平静,我太累了?,陆放。”
话已经说到尽头,最后?一丝尾音都随风散去,谁都陷入了?沉默。
风似乎又大了?些,呼啸着卷动露台的绿植,发出猎猎响动。
陆放丢掉早已被自?己掐到寂冷的烟蒂,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那我呢。”
许枝对上他的目光,也许是她错觉,他一双时常透着掌控的眼,竟短暂划过近乎脆弱的迷惘。
“自?始至终,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心脏的钝痛快要泵到呼吸,好半天,许枝才哆嗦着回道:“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就退回老同学的位置上,可以么?”
“老同学?”陆放嗤了?声,因?她的话而发笑。
他盯向她,眸光无比冷静。
可下一秒,大掌一挥,毫不留情扯向她的衣领。
刹那间?,最上端的几颗纽扣崩断,本就宽松的领口?凌乱着敞开。
陆放扣住许枝后?撤的身体,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皮肤上的痕迹,在她略带惊恐的目光下,指节摩挲着覆上去:“原来老同学之间?,可以做这种事。”
许枝身上的睡裙是亲肤的纯棉材质,在她前不久不省人?事的时间?,陆放亲手帮她穿戴齐整,贴心的没有给她套上底下那件多余的束缚。
亲密的时候彼此什么样子都见过,可现在被这样对待,她心底止不住地涌出难堪与羞耻。
她拢住衣领,控制自?己紊乱的气息,声音都带上哀求:“非要这样吗陆放,我们之所以拥有这桩婚姻,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我们现在,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好聚好散。”
她故意放低的姿态简直像一把利刃刺穿他的心脏,陆放只觉得啼笑皆非:“说出这种话,许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理智、特别?豁达?”
许枝低下头,想从他的禁锢里抽身,却?难以动弹,只能轻着嗓音:“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你?争吵。”
“那我要怎么做?”
陆放的大掌转移到她下颌,微微用力,强迫她看向自?己:“是不是你?提出离婚,我应该毫无波动地接受、答应你?,这样才是正确?”
许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