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计尔
“你傻啊?他俩搞对象, 你觉得那照片会?是穿着衣服的?”
“是这样啊……然后呢?”
“她转了啊!袁莺如家里挺有钱的,她也不在乎这几千块。”杜珊摇摇头,叹息道,“但我们?都觉得这男的肯定不止就勒索这么一次,所以在劝她最好报警呢。”
夏仰垂眼,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是。”
**
明天不仅是周末,也是高三的月假。平时只?有一天的假期,但现在来说就可以连放两天。
住宿生也不用回家,宿管还在学校,食堂也继续供应。
夏仰头一次喝酒,难受到能称为宿醉。她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出去吃了个午饭后,给温云渺打了个电话。
高中放月假的时间都差不多。
高三生放了,远在京郊读特殊学校的高一生温云渺自然也放了假。
大姑是夏仰父亲这边的亲戚,当初就没管温云渺。把夏仰从京郊接回来后,也多次叮嘱不让她回去。
“她没爹没妈,还欠着医院的钱,又是个结巴智障……现在有政府社区扶持着!你要是回去送钱送温暖,这个拖油瓶可就会?被划分为有家人的那一类了。”
“你自己都没成年,也别惦记你爸妈的存款!现在大姑帮你看着,一分都不会?挪用,那些?都是我弟弟一辈子的心血啊……他可怜,走得早。将来还要用这笔钱供你读大学,想买房子都只?够个首付呢。”
“我们?家也不会?再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你那个表妹有她自己的命数。”
这些?,都是大姑的原话。
但夏仰始终放心不下,大姑和温云渺是没有亲缘的。可她有,她私下还是会?时常打电话问温云渺过得好不好。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温云渺多开心:“姐……你转学,交到新朋友了吗?”
“有几个吧。”
“真好,我还担心你,不会?聊天。”
夏仰笑着说她:“怎么说你姐的呢!你别操心我了,最近怎么样?上次抢你零花钱的那个同学还欺负你吗?”
温云渺顿了下:“没、没有了。”
“真的假的?你不要对姐姐说谎话。”
“他上次,拿凳子砸了我。”温云渺摸了摸自己的腿,磕巴道,“老师……”
话还没听完,夏仰一下就急了:“他拿凳子砸你?什?么时候的事儿,砸到哪儿了?”
“嘟”一声,电话已经匆匆挂断。
过了几秒钟,温云渺发了条文字的长信息过来:【他上个礼拜发疯拿凳子砸我,被老师转去另一个班了。离我好远好远,我都没再看见过他了。】
【姐,别担心,我躲开了,只?砸到了脚背。就青了一块,快好了。】
说着,还发来一张照片。
女孩白?皙脚背上果然有块青紫的痕迹,刚擦过药,像是有好几天了。
温云渺因为结巴和轻微自闭症,又被社区委员拉去测试智商后,就送进了京郊的特殊学校。
这是是由京州政府和企业事业组织的专门对残疾儿童、青少?年实施的义务教育机构,学费全免。
虽然夏仰没把这个妹妹当成不正常的孩子对待,可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看着手机屏幕的照片,有些?心酸。
特殊学校里的一些?孩子或多或少?残疾,有些?是心理疾病,像上次抢温云渺钱的那个男生就是躁郁症。
温云渺文弱娇小没后盾,当然免不了受欺负。
……
都怪罗良琛,他就是温云渺一家一切苦难的源头。
罗良琛,罗良琛。
该死的罗良琛。
夏仰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抬眼居然正好就看见了正往校园停车场走的罗良琛。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他那年幼的女儿茕茕孑立,吃着生活的各种苦头。
他却享着比普通人都好太多的福。
当着风光的附中行政主任,开着百万好车,据说还是党委副书?记,身份上确实无可挑剔。
“罗主任!”夏仰喊住他,走上前去,“我有事儿想找您……”
罗良琛一看是她,脚步并?未停,十分急促的模样:“晚点吧。我现在要去趟曲园,校长和其他老师们?都在等。”
曲园是家大酒楼,看来今天是校内职工们?的聚会?。
夏仰笑笑,目送他离开:“好的。”
看着车影开出校门口,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在大脑里萌动,渐渐落定。
夏仰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之前兼职当模特的那位摄影师。
**
曲园酒楼外边儿,一群老师吃个下午茶吃到快天黑。明面上是校内聚餐,实际还是职场上那一套。
京大附中是市里综合实力都在前十名?的中学,这里头随便?挑出一位教师,都和双一流大学的老师不相上下。
更别说管理层的领导们?。
谁不知道罗良琛这位行政主任的来头,仗着那位校董段女士的撑腰。空降两年多,在学校里什?么实事儿也没干过。
论学历,他第一学历就是个普通本科,靠着读研才有了个名?校头衔。论资历,行政办公?室好歹也是学校党政的综合办事部门,还真不是随便?能混的。
教职工分配、转正,工资调整和落实贫困生补助是最基本的工作?。
可是就上学期,这个罗主任还闹出个幺蛾子。
他把贫困生的补助金放在了给高二年级教师加薪的款项里,后来还是自掏腰包填了这笔亏空。
钱是小事,闹笑话才是大事。
校长和副校长不敢直接得罪段家,但这会?儿喝高了,也拐着弯儿来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罗良琛又能怎么着,他向?来是笑面虎形象。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当这种领导的料,也厌恶如今的工作?。
罗良琛当年也算高材生,学重工业相关,原以为能有一天大展拳脚。但段姒一个女人能撑起?京州私企的半边天,也不是没本事的。
她自私多疑,对财产守得紧。虽然和他结婚,却最讨厌丈夫接触段家的集团业务。
所以才会?折腾来折腾去,把他丢进这所中学做校领导。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谁还管他在家里的地位怎么样呢。
段姒那时选中他,不就是图他名?校生、家底干净、听话好拿捏嘛。
因而罗良琛半生荒废下来,在旁人眼里只?落得个“娶了豪门”的好命形象。
喝得满面红光的罗良琛好声好气送走校长一干人,走向?自己的车旁,翻着车窗那的代驾名?片。
“罗主任!”一道轻柔的女声喊住他。
罗良琛转头看过去。
路灯下,穿着校服的夏仰长发披落在肩侧,高腰牛仔裤裹着少?女两条笔直的长腿。
她鼻梁挺翘秀气,苹果肌饱满,下颔尖尖的,眉目很是温软。
有这么一瞬间,罗良琛恍惚地想起?了记忆里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算是他初恋,对他一厢情愿又死心塌地,可后来看他快要飞黄腾达,又不甘心地想拖他后腿。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是人到中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过往联想。
其实夏仰的眉眼细细看,和母亲是像的。大姨和母亲又是亲姐妹,沾点相似也无可厚非。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罗主任,您喝酒了不能开车吧。”
“我叫了代驾。”罗良琛靠着车门,举手投足间是成熟男人间的儒雅,“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你下午那会?儿说找我有事?”
“嗯,期中考试过后不是要开家长会?吗?”夏仰有点为难地说,“我没有家长要过来。”
罗良琛打量着她:“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资料上有填监护人。”
“夏冯萍是我姑妈的名?字,我只?是暂住她家里,她也有自己的小孩要开家长会?……”
“你父母呢?”
“去世了。”夏仰抬起?乌眸,怯怯道,“可以帮我和班主任那边说一下吗?因为老师说这次会?讲到高考报考志愿,必须要有家长到场。”
少?女示弱的样子,像春雨里被打湿的栀子花花蕊,柔软又招人怜爱。
罗良琛笑笑:“当然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快,他找的那个代驾过来了。代驾接过雇主的车钥匙,给他们?打开了车门。
罗良琛坐进了后座,探头看她:“天黑了,早点回学校吧。”
夏仰迟疑地又喊住他:“知道了主任。还有一件事……昨晚您看见了段宵,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她一句话故意停顿好几下,难免让人生疑。
“我昨晚看你和阿宵处得不错,他很少?会?靠女孩子这么近。”说到这里,罗良琛让她上车,“他平时不和我讲话的,能和我聊聊他吗?”
夏仰微笑:“好啊。”
**
罗良琛并?没有直接回去,他一身酒气,回去要是碰上段姒,难免又会?遭一顿骂。
他早已把“乘龙快婿”这四个字做得极好,司机把他送到了段氏旗下的星级酒店门口。
过了片刻,电梯门打开。
夏仰面色镇定地出了酒店门,手心冒出冷汗,她突然开始往外面那条人行道上狂奔。
急促的呼吸、急需释放的压力随着满头大汗一起?挥发出来。
一直跑到了广场上,摆在正中间的液晶大屏正在播放新闻,草坪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撮人。
有带着宠物?遛弯的,也有小孩在放风筝,亮着灯的小玩具飞上天又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