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第28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姜桡最吸引他的就是,往事无怨,仿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沈问埕滑动椅子,挨到她的椅子,低声说:“两点半了。”

  姜桡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气息,悄然扭头,瞧着他,故意问:“这么快?”

  沈问埕一笑:“开车过来,再加上你的心理辅导,用了不少时间。”

  “那怪你,”姜桡实话实说,“开车过来的时候,太慢了。”

  “你不是喝酒了吗?怕你不舒服。”他过来的时候,开得谨慎小心的。

  “沈问埕,”姜桡笑道:“我发现——你这人还挺会说话的,好像处处都为我想的。”

  沈问埕一笑。

  她头回叫他名字。连名带姓的,却显出不一样的亲近。

  此刻的她,让他想到最初在电梯间的醉酒交谈。普通的两个人,明明可以一句话解决的事,偏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搭着话。见得人足够多了,才会发现,人和人能不能合拍,能不能做朋友,能不能进一步,都是注定的。

  有的人,你一见就不想多话,有的人,哪怕不说话,听她说都觉得挺好。

  姜桡视线落在他脸上。其实她酒量可好了,早在酒店阳台就醒了,没有半分醉意。

  但现在怎么回事,想亲他。

  沈问埕问她,为什么总显得不熟,客客气气的?她在车上吹风的时候也在想,确实,但没办法,两人从说定了关系,就身处在工作场合,不是办公室就是满是同事的酒店。

  而且她这人很是慢热,像煮梅子黄酒,需火烧着,烧到时辰烧到火候才行。

  她都快怀疑,选来电竞馆是故意营造氛围了。蓝色的室内灯光,暧昧不明,一排排电脑隔开,大家都在游戏里热闹,除了他们两个。

  “聊点儿什么吧?”姜桡说。这里不合适,人多眼杂的。

  “好。”

  “聊什么好?”

  “都可以。”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

  姜桡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想说出去走走。沈问埕已经意会,拿了刚放在电脑桌上的车钥匙,往后一指,那边有一个门,也开着,因为不是正对着大马路的,没什么人。姜桡没吭声,先一步出了电竞吧,顺着那个玻璃门出去。

  外头是条不宽的路,有梧桐树。路灯的光里,金黄色的细密小雨从天空中飘下来,这里的雨常下的如此无声。

  “有事说?”沈问埕到了她身后,笑着问。

  姜桡回身,瞧着这个故作矜持的人。她往他面前走了一步,沈问埕略微低头,看已经离得很近的姜桡。

  “嗯,”她陪着他装淡定,“聊聊后天的展会?”

  姜桡感觉到露出来的手背被雨水淋湿了,她往前又近了一步,这回倒不是故意,真是为了避雨。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挨到了一起,好像都知道该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只是没预料的是,竟有年少时的紧张,不是怕,而是那种类似于即将要发生前的停滞。

  姜桡抬头的时候,想说点儿什么,她总是这样,一紧张就想没话找话说。沈问埕低头下来,她的呼吸节奏有点儿不稳,视线偏了一偏,确认没有人。

  两人碰到的一霎,都没太着急,但很快就像被似曾相识的体温吸引,渐渐分不开,亲吻越来越深。姜桡突然心跳得很重,几次都像画面不连贯,像幻灯片一次次跳帧。一会儿是黑白的,一会儿是彩色的……‘……姜桡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半天不出声。

  “困了?”耳边他问。

  她摇摇头,继续靠着,莫名享受这样呆着。

  沈问埕怕她淋到雨,轻拍拍她的腰,让她到里处,反手关上了门。雨虽不大,但稍在外头站一会儿头发都会被打湿。

  姜桡仍旧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往出蹦着各种念头。

  “你刚才说展会?”半夜三点,刚和她进展了一大步的沈问埕忽然问。

  姜桡忍不住笑了。他是故意的。

  “在想什么,”沈问埕见她不接玩笑话,又问,“一直不说话?”

  “想——”姜桡没往下说,其实也没想什么,从前的,以后的,眼前的,在想这一次还是选了珍惜眼前人。她小声说:“我挺喜欢你的,就是不擅长说。”

第三十四章 因缘姻缘

  沈问埕看了她一会儿,在姜桡误以为他没听清刚才的话时,他忽然一低头,笑了,不是对她话的回答,而是自然的情绪反应,高兴。

  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用高兴形容又太浅。她给的不是眼神碰撞后的心领神会,也不是心照不宣含混不清的几句话,而是这种毫无修饰的心里话。

  没想到,他还能在这个年纪听到。

  沈问埕高兴之余,神色也正经起来,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我该说什么?”

  问完又道:“说什么能让你觉得正式?我也不擅长说。”

  姜桡被他看得脸热,笑着摇摇头:“我就是忽然说了一句心里话。以后在一起,对你说的更多,不要搞得像宣誓一样……我说一句你就非要回一句吧?”

  说完,她笑着低声揶揄:“放轻松。”

  从这里往回走,再推开一道玻璃门才是正厅。隔音不错,没有任何额外的声音。

  姜桡看了眼手机时间,难怪觉得困了。不早了。

  “你累不累?”她问。上海南京两地跑,大半夜的,铁人也要休息了。

  沈问埕掂量了一下,问题不大:“还能坚持。”

  “坚持什么?”她好笑,“回去了。”

  姜桡说完,先推开玻璃门,回去招呼那里的一群选手们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沈问埕跟在她身后,完全不像是一个企业负责人那样旁观一切,而是拉了一个椅子过来,先坐着休息,任由姜桡来安排。

  这里十几号人,至少要三辆车回去。姜桡本来就给选手安排了司机和车,叫人来接就是,只不过需要有两个亲近的选手坐他们的车子,如此一来,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去没问题了。谁问起来,看见的没看见的,都知道沈总晚上离开酒店,是来这里和选手联络感情来了。

  这天晚上,姜桡确定选手们都平安到酒店后,躺到床上已经是三点半。

  沈问埕在她房间彻底没了灯光后,知道她忙完,将要睡了,才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客寻酒:还是认真说一句,我不止挺喜欢你的,还想和你能发展好,往长远走。

  姜桡头一沾枕头就要睡着了,被手机震醒,摸到手里看。

  这一下睡意全无。

  她躺在那儿,总觉得今晚酒店的被子尤其地软,枕头也是,还有阳台落地窗外的雨都是软绵绵的,温柔得让人只想一觉睡上十几个小时,哪管明朝是何年。

  ***

  大会前一天,姜桡临时收到通知,代表集团讲话的人要换。

  姜桡一听到这个消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很快接受了这个变动,在工作上沈问埕对她来说就是沈总,总裁办做出什么决定,她只需要接秘书的通知,紧急处理就好。

  中午总裁办给出了正式出席的名单,沈问埕还在,只是发言人换成了林泾深。发言稿稍作调整,一切准备就绪。

  这次是疫情后办的首次行业大会,汇聚了一干游戏领域的大小公司,从大厂到崛起不久的新贵,满满会场坐的都是大佬。

  姜桡一直在会场外和几个平级的宣传总监在休息区呆着,这边儿都是游戏大厂的中层管理者,相互间都打过交道,就算姜桡这种半路转行业的,被几个总监带着也很快和大家熟悉了。

  大会前三天是开幕和大小论坛,之后两天是展会,他们都要在一个地方共处五天,虽平时是竞争对手,但见了面还是会称兄道弟的,毕竟谁都说不准明天谁会跳槽到对方公司,或是成为新的创业者。

  有人说到小林总升职的事,到今天除了没发正式公告,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你们工作室真是最近升职运好啊,”另一位宣传总监小声羡慕地说,“先是你升职,马上小林总就是一个大跨步。他可是你顶头上司,他升了,肯定要照顾你的。”

  如果可能,姜桡倒希望升职的话题不要总在自己这边:“小林总是去做事业群的老大,肯定要一碗水端平的,”她笑笑说,“要不然对大家都不公平。”

  差不多到上午十点,与会的各个老板们先后进了大厅。

  沈问埕和林泾深是一起进来的,前者穿着藏青色的西装,后者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沈问埕不常出现在大众面前的,一到正式场合就格外严肃,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林泾深就轻松许多,面上笑呵呵的,和当年创业时一样,他就是一个亲和力强的人。

  两人脚步都很稳健,快步进了会厅,被人引路到了第一排。……姜桡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她一回头,看到是总裁办的秘书,秘书对她笑笑,悄悄说:“跟着小林总过了好几遍稿子,他一直夸我写得好,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好大一部分都出自你手,让他单独犒劳你吃顿大的。”

  “不是说好了,不说吗?”姜桡本来想瞒着沈问埕的,这样一来,估计那篇稿子要被他重新拿出来审读了。

  “要是沈总问,我就不说了,和他不熟,怕说了给你找麻烦,”秘书耳语,“但小林总我熟啊,认识好多年了,他是觉得好就说好的人。”

  姜桡合掌,轻轻作揖道谢,毕竟人家是在给自己邀功谋福利:“老板真犒劳了,我一定叫你一起去。”

  里面,主持人介绍后,第一个讲话的就是林泾深。

  秘书看着林泾深走上台,轻声感慨了句:“说实话,沈总算是大好人了,至少对兄弟真好。”这样的大会一年才有一次,在任命没有正式公布前,这样作为龙头企业负责人上台讲话的机会直接就让给了林泾深。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沈总是来三月游的吗?感觉就是帮着过渡了一下。”

  “说不定的,”另一个总监说,“当初这个位子空出来,小林总要直接升职,好像不是很顺利,沈总在外边家大业大的,资历深,过来接手顺理成章。现在稳定了,小林总正好接手。”

  姜桡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沈问埕说过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想陪着当初开发的游戏登上亚运会的舞台,但从公司内部业务来看,他一来就卡在事业群老大位置空缺的时间,期间还去帮着海外业务重组……感觉就是来临时填补空缺,帮着事业群过渡的。

  鉴于沈问埕是从这里起步的,从情感上帮一下老东家和老兄弟,也可以理解。

  很快,小林总讲话结束,在热烈的满场掌声里笑着回到了沈问埕身边,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姜桡看到沈问埕明显偏过头,对着小林总笑了笑。

  ***

  当天晚上,与会老板们有正式晚宴。

  姜桡在现场忙到会议结束,转而去了体育馆的展会布置现场,在这里草草解决了一顿工作餐,忙到十一点多,只剩下宣传部驻南京的七八个人。

  她记挂着他要参加晚宴这件事,想到那么多老板在,不喝酒是不行的。她有点儿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能吃得消,毕竟这两天他行程太紧了,前天半夜三点睡的,昨天又是到深夜。

  坐在展台前的一个折叠椅上,她寻思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

  迟疑了一两分钟,她还是说了句。

  船船桨桨:少喝点儿。

  很快,他回——

  客寻酒:收到。

  没一会儿,他又回——

  客寻酒:没喝。

  客寻酒:想早回去,没喝。

  姜桡仿佛从话里品出了另一个意思,他的重点似乎是“想早回去”。

  她不禁一笑。

  客寻酒:你在哪儿?

  船船桨桨:展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