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柒乐
“哎——小心——” 倒下的那一刻他翻身撑起胳膊,“我没压到你吧?”
南漪屏住呼吸,摇摇头。
其实他们刚才根本倒的不是一个方向,但不知道过程中是哪里出了问题,此时两人的距离几乎要额头相抵。
身体的晃动带起一阵风,沐浴液香味跟着落了下来,他们在彼此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南漪……”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眼睛直直盯着她的嘴唇。
“嗯。” 她也好不到哪去,此时鼻腔被海盐味侵袭,一颗心也快要被海水淹没。
他要吻上来了吗?
南漪此刻眼前闪出了这个问题,而她没有想好答案。
如果他要吻上来,那自己该怎么回应?躲开吗?还是就这样不动?
或者,如果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自己现在就该主动吻上去……
“喵——”
小贝忽然出声让南漪猝然回神,她抱起小贝,胡乱说了声晚安就要离开,没发现自己几乎是顺拐走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后,她抵在门框上深呼吸几下。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刚刚就吻上去了,还好收住了这份冲动。
学生时代的她懵懂青涩、不计后果,如今好歹被现实的浪花拍打了这么多年,她不应该再给自己头脑发热的资格。
不过,理智归理智,该悸动的还是会悸动。
就如同她和向野的初吻一样。
第24章 . 性格是相对的、具有流动性的,它时常变幻难测并且因人而异
南漪最初的悸动始于一间酒吧。
其实那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酒吧,有点像一个氛围不错的sports club,这类型的店是当地人的最爱。Club会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放几台屏幕,里面常年放着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体育赛事,通常都是澳洲橄榄球。大多数的club里面只卖酒和软饮,座位零零散散分布开来,平时互不打扰,可每当关键时刻,素不相识的邻座便会因为一个精彩的进球相拥喝彩。
南漪记得那天sports club的电视上在放赛马,向野给她点了一杯焦糖风味的甜酒,因为她说喜欢吃甜食。
“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太吵啊。” 坐下之后向野问。
“还可以。” 南漪回答。
今天的赛马不是什么重要赛事,大部分人都是下班之后来放松的,club里面也就安静许多。
向野环顾四周,说:“其实我也不常来这。”
“是吗?” 南漪刚喝了一口酒,放下认真问,“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这个问题让向野怔了下。在十分钟前他也没想过会带南漪来sports club,谁约女孩子来这里边喝酒边看比赛啊?不过要说饭后活动,除了在外面闲逛、吃甜品、去唱歌,向野也想不出其他什么项目。
毕竟今天的他只是舍不得和南漪分开,想多跟她聊会天罢了。好在南漪随和,完全不介意地点。即使向野回答“因为这里沙发还挺舒服的”也没多问什么,就安静坐着用吸管小口小口喝酒。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约会。
向野并没有被第一次约会的“菜叶子事件”影响,反而越挫越勇,在回家后趁热打铁直接约了南漪下次的见面时间。
心意相通是种奇妙的感觉,两人只相处几次便能惺惺相惜,他们仿佛有聊不完的话,而南漪也是那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挺健谈的。
她突然想起“没有绝对的内向性格”这句话。性格是相对的、具有流动性的,它时常变幻难测并且因人而异。南漪在面对向野时聊天会主动,因为她实在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说话就不由自主多了起来,也乐于分享自己的日常。
她说,上个月自己做兼职的餐馆倒闭了,最近正打算投新的简历。在听说南漪想去咖啡店应聘时,向野表示十分支持,他说自己是动手能力极差的人,在家泡茶都能把茶杯打碎,很佩服南漪能做餐饮业。
南漪被这个吹捧逗笑,她说向野夸张,她也只是端端盘子做做咖啡而已,所有人都可以从事这份工作。
向野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然后满脸老者姿态喝了口酒,说年轻人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南漪被他这个模样逗笑,笑完两人干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舌头尝尝淡淡的苦味,南漪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她这个人酒量很差,平时两瓶啤酒倒头就睡的程度。可这杯酒的酒精度数很低,总不至于喝几口糖水也会醉吧。
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南漪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有些不听使唤。
“南漪,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向野满脸不可置信。
他发誓,他绝对不知道南漪酒量是幼儿园水平的,要是料到这一点,他肯定会点一杯饮料让她喝着玩。
“没有啊。” 南漪摇晃脑袋,“我没醉。”
向野笑了,“嗯嗯嗯,醉鬼都这么说。”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南漪哪个笑点,她突然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
“你真喝多了啊!” 向野吓了一跳,赶忙去沙发上扶人坐好,见人还笑个不停呢,他连连道歉,“我错了,下次再让你喝酒我是狗。”
然而这一句给南漪的笑添了一把火,她承认人在喝醉的时候笑点和哭点都会变低。
向野本来还紧张呢,后来愈发被南漪松弛的状态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南漪这回停住了,托腮看着向野,问:“你笑什么啊?”
“笑你笑起来好看。” 脸颊有两个很浅的梨涡,特别可爱。向野也问,“那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什么啊。” 南漪不承认了。
“没笑什么是在笑什么?”
“你怎么说绕口令啊。” 醉酒的人反应也会变慢,她笑着笑着暂闭眼睛,心里却怦怦跳个不停。
她偷偷想,向野笑起来才好看,藏起来的小虎牙最好看。
可是,他会不会这样夸别人啊?也会笑给别人看吧。
想到这里,南漪不想再延展了,她直直盯了向野一会,然后偏头吻了上去。
向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几乎屏住呼吸,用皮肤上所有的毛孔来感受此刻。
他们起初是一触即分,后来伴着大厅内看赛马的喝彩声,又吻到一起。
那一刻,仿佛全场的t陌生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南漪丝毫没有吻技可言,向野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尝到轻微血腥的味道,混着让人悸动的麦芽香气缠在舌尖。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听到宛若擂鼓的心跳声,鼓槌撞击一点点敲进血液,浑身上下都跟着发烫。
这份冲动也许有酒精的加持,可悸动却是早就萌生了。南漪确信自己醉得很清醒。所以即使是第二天醒来她也清楚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答应了正式做向野的女朋友,两人成了别人口中发展神速的一对。
但她知道,比起刻意释放矜持,心动是更难得的事情。
隔周,南漪再次约了James吃饭。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细心挑了评价不错的餐厅,晚饭前主动去接南漪下班。
自从上次的四人饭局之后,他们没有提过那天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见面James会主动聊起。
“Joseph还住在你家吗?” 南漪回答是,James说,“他也挺不容易的,回来一趟还把脚扭伤了。”
“嗯,是啊。” 南漪有些摸不清状况。直到James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喊他的时候,南漪才明白过来,James是真的丝毫不在意她和向野“藕断丝连”的关系。
也许是察觉到了对面人内心深处的疑惑,James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大度?”
没等南漪回答,他又否定自己,“其实也不是大度,只是我们现在处于dating关系,我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况且,我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不然也不会这么坦然住在一起。” 他解释一通,接着问南漪,“你说对吧。”
南漪抿嘴,“嗯。”
你说对就对吧。
她战术性喝水,突然想起吴小言在第一次见到James之后给她的“忠告”。
她说James这人骨子里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南漪心想,今天James送她回家的时候就把话说清楚吧,先把这顿饭吃完再说。
James一如往常和南漪聊工作,分享了他墨尔本分公司的近况,可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事情却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对了,我记得你是悉大的commerce专业对吗?” James问。
“嗯,是啊。” 南漪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便聊过这个话题,当时他们还讨论过澳洲各个大学商科硕士学位的含金量。
说来也有趣,澳洲大学在世界排名虽不如英美漂亮,但在留学生群体里却有一条隐形的“鄙视链”,而澳洲国立大学和墨尔本大学永远站在金字塔顶端。
可在这片土地呆久了就会发现,当地人根本不知道鄙视链为何物,他们甚至丝毫不在意学历,毕竟剃羊毛和在大街上举施工牌,都比普通坐办公室的职业工资高上不少。James是墨大金融系毕业的,南漪心里嘀咕,该不会连他也难能免俗吧?
“Jessica,你打算在这间咖啡店过渡多久?” James忽然这样问,他察觉出南漪的困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考虑去找一份本职工作吗?”
南漪思索几秒,说:“Brista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果然James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眉头动了动,给南漪添水,语气平缓地说:“可是,你好歹是悉尼大学的master毕业。”
“好歹”两个字让南漪蹙眉,她此刻想到那天饭局上,James对向野说,“你居然现在都没拿到身份。”而此刻那人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做咖啡和她所学的专业不对口。本来以为在咖啡店的工作只是临时过渡,没想到她却是正儿八经的full time员工。
南漪其实可以理解James的不解和好奇,如果换一个方式问,南漪很乐意跟他分享自己的想法。可偏偏他的问题充满指向性,尤其是“好歹”这个词不该用在这里,和那天的“居然”一样让人不舒服。
反正向野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南漪记得当时第一次和向野说,自己毕业不想做会计这行了,想找个自在又没有压力的职业,甚至最好是在家摆烂的时候,他听完摇头晃脑拍手鼓掌,说让南漪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他可以养她。
当时的南漪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开心,反倒内心龃龉。她和向野分享想法的初衷又不是想让他“养”,况且这种不负责任发言分明就是画大饼。
可现在想想,也许她是过度揣测向野的单纯心思了。
之前经常听人说,当你遇到一个新人总会下意识跟前任比较,当时还没当回事,如今一看好像是这样的。
南漪沉默片刻,扬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脸,说:“这句话我爸妈也总跟我说。”
James隐隐觉出藏在这副明媚下的冷意,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说:“Jessica,我没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了我说声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专业,毕业之后只在咖啡店工作有点可惜。”
接着,James为了解释自己纯属一片好意,将观点列出了个一二三。他首先说,悉尼大学商学院在世界排名又靠前了,这就意味着含金量更高了。又说南漪当时雅思直接考了四个8,也已经拿到澳洲的永居身份,所以口语优势也应该好好利用。最后让南漪将格局打开,把目光放长远。
这一套说辞让南漪仿佛听到那晚的对话。她问他口中的“格局”是指什么,他直接提出offer——欢迎南漪加入他的会计事务所,并且是墨尔本分公司。
绕了一圈难道只为了说这个?南漪不可置信。
见自己一厢情愿的发言最后只收获了一个客套的“谢谢”,James终于不再陈列自己的观点,最后象征性补上一句:“当然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激情发言过后又落脚在“尊重”二字,南漪觉得他前后矛盾。即使内心烦躁,她还是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吧,在咖啡店挺开心的,老板付我比manager更高的工资,让我管店里的订货和出入账,这样也算专业对口吧。”
南漪很少为自己辩解什么,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可James却一副惋惜模样,继续劝解她:“你要学着走出舒适圈。”
“舒适圈”,这三个字是南漪经常听到的。
她微信置顶的三人群聊里,从毕业开始就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后来南漪发现“舒适圈”和谈感情的原理相同,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