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亮生长中
分手没多久,时间只覆盖了薄薄一层,就像掀了皮的伤口,别说结痂了,连红色的肉都还袒露在外。猛然听到凌越的名字,就像突然被?酒精棉签突然按上了伤口。
宋涛不知道宋悦词在,他在声色犬马里头昏脑胀,必须出来跟席止说说话醒醒脑,他也只跟席止说些?有的没的,其?他跟谁说他都觉得是早晚会漏风的墙。
宋二少:“完了,凌越被?仙女刺激狠了吧,这么乱的局他都愿意来了”,他说完这句还嫌不够,“满场心思都落他身上,我也是服气?。他都没说自己?已经单身了,都一点?没耽误。”
席止很?紧张地去看宋悦词的反应,却见?她?没事人似的。席止把宋涛电话挂了,“你知道他的,他喜欢夸张喜欢胡说八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凌先生是……”
宋悦词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分手了,他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
席止没看到,在离她?远的那一侧,宋悦词的裙摆一角已经被?抓皱。但她?也清楚,凌越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喜欢,而他也值得那些?喜欢。
即使和?好后她?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因为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关系不足以延续的时候,谁也没有必要?去要?求曾经的爱人做什么。
只是今天这份迟来的牛排,让她?意识到,在分开的时间里凌越的所有改变,她?其?实都有介意,她?介意自己?也许不是唯一那个?,也介意自己?也许不是最先体会到他改变的那个?。
凌越听着宋悦词云淡风轻说完,第一时间拿过了她?手里的叉子,他站在她?的座位旁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可以更挑剔一些?。”
他睫毛长,向下看时在眼下落了一层薄薄的阴影,宋悦词反而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凌越看起来纠结,他仿佛不想提,却也没想过宋悦词会知道那个?乱得不行的局。他最后还是报出了一个?人名,宋悦词听完后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一把抓住了凌越的手,“所以根本不是什么他突然看到了我的表演视频?是因为你找了他?”
凌越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我最多不过搭了条线,是他看了你的视频觉得你真的好这事才能成的。”
国内古典舞大家大多都是女性?,因为身体柔韧度各方面?的天然优势。但也有例外,虽然已经离开舞台许久,也永远会被?提起的白宣。力与美,柔与刚,任何一个?舞台都会让人为之?倾倒。
宋悦词不止一次在凌越面?前提到过他,“不知道离开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大概率是因为不公平竞争,应该是被?人临时取代了他的位置。”
所谓天才,自然是受不了这种事情发生的。
凌越多少也打听过这位白宣,但即使是他,也一直没得到过什么消息。那位白宣老师久不回国,世界太大,凌越也不知道要?去哪捞人。
直到那天不知道是谁组了个?规模很?大却乱得不行的局,光是一眼过去,当红的明星一只手都数不完。
凌越的消息一向灵通,但电话那头也没十足的把握,只好说道:“我替您去一趟,如果确实是,我把人给您请过来,这样比较万全。”
凌越立刻拒绝了,“是我有事麻烦别人。”
所以他还是自己?去了。
他那么拽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从没什么需要?他低头或是服输的时候。但这个?世界上,也总有些?人,钱买不动,权压不动。恃才傲物,把这些?东西都看作是身外之?物。
那也是凌越第一次求人。他等了太久,等到场子里醉了的已经好几个?,进来打招呼的经纪人也好几个?,等到宋涛都嚎不动了,安静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睡着,又等到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也在他起身要?走时,白宣推门进来了。
白宣也是来找人的,他谈过一场不体面?的恋爱,对方死缠烂打不算,现在还给旗下一个?新出道的艺人改了艺名,故意膈应他,还就叫“白宣”。
名声这东西对白宣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但有人要?故意恶心他,他就算被?报道挂上头条过不好安生日子他也绝不放过。
所以他推门进来就喊,“白宣是哪位?”
那个?还没正式出道的艺人早就已经被?经纪人带出去了,自然没人应他。倒是有个?男声喊了他一声,“白宣老师。”
白宣循声望去,对方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状态极松弛,一看就是贵而富的背景。跳动的粉紫色灯光落在他身上都没有艳俗之?气?,只衬得他五官更立体出众。好看的人白宣见?多了,混血混得这么好看的真人,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白宣最后也算是跟他做了个?交易,他确实不想再掺合国内这些?破事,凌越一看就能轻而易举帮他摆平这件事。他的要?求也简单,他本来也不要?为难那个?艺人,出道无所谓,只要?不顶着他的名字出道就行。
但他也没想到凌越的交换条件是让他指点?人跳舞,白宣听完后直接转身走,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还是凌越站起来追了过去,他点?开手机里一段宋悦词的视频,“我还是希望您可以看一下。”
白宣本来还是要?拒绝,只是目光落到视频里的女孩子身上后,话到嘴边也往下咽了咽。就像是武林绝世高?手,虽然自己?因为种种原因退隐江湖,但还是会希望自己?后继有人。
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但绝佳的苗子哪有那么容易,也许十年才出一个?,而他不在国内更是遇不到。
白宣看到视频结束,问了一句:“你女朋友啊?”
凌越脸上的犹豫很?明显。
白宣摆摆手,“没事,我对你们的关系也不感兴趣,就是想问问,你这样的人为了她?来求我,这事她?知道吗?你要?想拿我当追人家小姑娘的手段,我是不答应的。”
白宣也见?多了名利场,凌越他们这种背景的人一向不怎么会说话,姿态是压不住的,骨子里就带着高?位者的本能。
凌越低声向他道谢,“我不希望她?知道是我找的您。”
白宣从果盘里顺了块西瓜,“嚯,你这么痴心绝对的真是少见?了。”
宋悦词见?到白宣是个?清晨,通宵排练后她?出校门,过了马路顺着林荫道走时听到一声鸣笛,她?往一旁让了让后并没有注意,直到对方喊她?,“哎,那谁,宋悦词?”
宋悦词闻声看去,然后实实在在怔在了原地。
白宣摘了墨镜,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于是他喊道:“不要?愣着,快点?上车。”
白宣那时是怎么对她?说的呢,他说自己?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演出视频,说她?确实算得上有点?灵气?和?天赋,所以他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又说他也绝不浪费时间多教,得看她?自己?的消化能力。但凡让他觉得不好了,他立刻请她?走。
她?有过怀疑吗,当然有过。只是那时候的怀疑,伴随着凌越出国,还有宋涛打来的那个?电话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凌越把肉喂到宋悦词嘴边,看她?出神地看着自己?,嚼半天也不知道咽下去。
“白宣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但他跟你应该还有联系吧,说明他真的认可你。”
“说起来是他应该感谢我,我给他找了一个?多好的学生啊。”
宋悦词只是抱紧他的腰,很?久都没有松手。
凌越在睡前还是给宋悦词看了眼她?被?偷拍到的那张照片,“拍得很?漂亮,不过可能是因为你本来就很?漂亮。”
宋悦词穿柔软的睡衣,她?看向凌越,“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我不怕被?拍到。”
凌越抓着她?一侧衣摆摩挲,“我以为,你会排斥。”
“排斥什么?”
凌越躺在柔软的床上,透过阁楼天窗看到大片的深蓝色天空,“因为我的关系,承担不必要?的关注和?审视。”
他明白宋悦词的个?性?,所以每一件事情他都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反正他能为她?做的事有那么多,每一件他都可以为她?做到。
凌越一直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可以让自己?爱的人一直周全,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但现在宋悦词像一只灵巧的猫慢慢覆上他的身体,她?用手撑在他的耳畔,呼吸全落在他的脸上,她?的眼睫颤着,她?喊他的名字,“凌越。”
在凌越应声后,宋悦词侧头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如果是和?你的名字一起出现的话,我是愿意的。”
第72章 当家人
宋悦词能感受得到凌越从胸腔发出的闷笑声, 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好得不?得了的事。本来他躺着,宋悦词安静趴在他身上。但现在凌越坐了起来,他搭在宋悦词后腰上的手把她往上一抱, 她就坐在他的腰腹处了。
本能反应来得挺快,凌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只是抱着宋悦词轻轻晃悠,像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玩“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游戏。
宋悦词的手本来搭在他的脖颈处,但凌越含着笑的那双眼太?撩人,她就?抬起手摸向?他的脸。从额头开始竖着向下,从眉心划过鼻梁,最后停在唇峰上。
从凌越的角度看来, 宋悦词散着发, 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莹白的一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一双乌眸却动也不?动的静静观察着他。
凌越:“在看什么?”
她的睡衣真的很软, 凌越摸着的时候就?像在摸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只是宋悦词,就?算要被比作动物, 也绝不?是温顺的那类。
宋悦词俯下身,两人距离猝不?及防被拉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了眼吻上去。她总是有?很多事不?知道, 等她好不?容易知道了, 事情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遇到过太?多次,再小?的付出也要求她不?断回报,接受一点好意也许下一次就?要加倍偿还。但是凌越做了这么多,第一反应永远是瞒着她。
“在看不?求回报的傻瓜。”
凌越捏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要做什么的信号双方心知肚明。他抬手解了宋悦词的一颗扣子, 凑过去用牙齿啃咬她的锁骨,声音里?压着欲, “没有?不?求回报。”
宋悦词被他轻轻放倒在床上。卧室里?有?新的淡味熏香,很像雨后森林般的木质香。她看向?凌越近在迟尺的眸,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所有?反应都真实而自然?。酥麻颤抖,挣扎迎合都是因为对方才产生的一切。
她看向?天窗,疲惫而酣畅地说道:“凌越,我看到星星了。”
宋悦词独自回的国,新一场的剧目巡演就?在凌越澳网比赛的前半个月,她也要回去排练。
凌越送她到机场,宋悦词没有?让他下车,她自己去后备箱拿了行李。后备箱关?上后,她知道凌越在从后视镜里?看她,于是拉着行李箱冲着后视镜挥了挥手道别。
凌越还是从车窗探出了头。夕阳无限,把他的头发染成了橘红色,他戴着墨镜冲宋悦词飞吻,跟不?远处建筑物上巨大的“love”海报格外相配。
*
宋悦词回国第二天就?去了十?安寺,她着急去拿给凌越求的护身符,那个金属铁片虽然?确实是她亲手打磨的,但总觉得过分潦草。
她遇到了凌震霆。
宋悦词的一张脸太?过好认,她站在古寺古树下,敛着眉闭着眼,再虔诚不?过的姿态。不?再是凌越第一次在十?安寺遇到她那般,无欲无求到了极点,她早就?不?信上天的安排,只看自己需要背负的一切。
凌震霆就?在她身后,在她上完香后,也往香炉里?上了炷香。等到不?太?会被磕碰到的人少的地方,凌震霆才开?口叫住了她,“是宋悦词吗?”
宋悦词没有?正式与凌震霆见过面,但在新闻和?报纸上也见到过。短暂慌乱了一秒后,她立刻落落大方问了好。
凌震霆脸上一直带着笑,让不?远处的人都别跟着他后才转过头来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碗面啊?”
他比一般这个年?纪的老?人精力好太?多,从面相就?能看得出的和?善亲切。
宋悦词点了头。
一老?一小?坐在了素面店里?靠窗的位置,莲花形状的窗棂设计得精巧无比。冬日珍贵的阳光落进来,在桌上落了半朵莲似的。
凌震霆大概也在想怎么称呼她才比较好,索性问道:“可不?可以你叫我爷爷,我叫你小?词啊?”
他向?来是个不?转弯的直接性子,难得问完后给自己找补,“不?要误会,不?要误会,爷爷不?是催你们啊,不?是催你们,就?是觉得这样亲切嘛。”
两碗素面被端上来,宋悦词在升腾的白色热气里?笑了一下,她拿筷子递给凌震霆,轻快应了一句:“好啊。”
不?算明亮的素面店里?隔着热气看不?太?清,但应该是很生动的一张脸,就?像他去世多年?的老?友说得那般,最最可爱,最最生动。
凌震霆在多年?前总是同宋唯仁下棋,但每次都输得惨不?忍睹,惨到傅姨都要叹气,“您说您,跟人家那么厉害的人下这么认真做什么?输了您还不?服气。”
但也赢过一次的,虽然?就?那么一次。因为那天宋唯仁所有?的心思都扑在自家外孙女身上,目不?转睛地看她的跳舞视频,总是讲求谦逊的人藏不?住的一脸骄傲与得意。
凌震霆这辈子,老?了的时候听?他说“小?词”,一口一个“小?词”,年?轻时听?他说“清许”,一口一个“清许”。
凌震霆那时就?说:“你那么宝贝还舍得她们离你那么远啊?”
宋唯仁就?丢了一身风骨跟他对呛:“显得你不?宝贝你孙子似的。”
宝贝啊,谁不?宝贝,谁不?想啊。那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想做的事,下了的决定,他们这俩老?头子还真就?不?干涉,人活一遭,路得自己走。
但直到老?友去世,凌震霆也没见过那个他夸上了天的外孙女。
“宋悦词”这个名字,他后来倒是听?过,是从叶昙那里?听?来的,听?说跳舞跳得好,他特别激动问道:“那孩子是不?是特漂亮特活泼,讲起哄人的话一串一串的?”
叶昙那时摇头,“是漂亮,不?过是个性子挺冷清的孩子。”叶昙忍不?住笑,“那孩子话都很少,更别说一串一串哄人了,跟您说得完全搭不?上边。”
这么说完,凌震霆就?断了念想,他还以为是老?友的宝贝外孙女到这学跳舞来了,搞半天,应该就?是同名同姓而已。
他这么多年?,倒是想过关?照,奈何葬礼当天他太?难受自个都进了医院,葬礼上没能见到人,就?再没见到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