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翠虎
又听手机嘟一声,还当真是她家的沙发、窗台和卧室的照片,竟然出乎意料的清爽干净,电话那头的陈撰语调得意:“怎么样?我把你家照顾地很好吧?”
盛以晴将照片放大了仔仔细细看了,震惊,“你每天忙着装修,还有时间做饭?”
“啊?我哪有时间做饭。”
盛以晴皱眉:“照片里,我家厨房上架着一口锅呢。不是你做饭?”
陈撰一僵,随后慌忙解释:“啊……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就做过那一次,差点忘了。”
盛以晴顿了顿又说:“我本来想着这周末没事就回北京来,结果孙宁又约我。但你放心,估计下周末就能回来。”
陈撰声音里藏了笑意:“急什么?工作更重要一点。我等你回来。”
盛以晴嗯了一声。
两个人没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周遭都是繁华高楼,巍然耸立,正午的阳光照在建筑上,耀耀然反射出天与云的颜色。她将脑袋靠在后排椅背上,努力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个半月没有见面,一开始是两个人都没时间,那时候陈撰每天说着要来深圳找她。可随着陈撰的装修结束,他却再也不提来看她的事情,一开始以为他忙,然而后来才发现,他周末双休,连工作日也是按时下班。她看破没有说破,也干脆留在深圳,哪怕有空,也不肯回京。
情侣手表里显示的位置没有异常, 但一个月前,她因为工作熬夜到凌晨三点,情侣手表忽然发出提醒:请注意!你的恋人心率过高啦!你的恋人心率过高啦!
她诧异,因为三个小时前陈撰已经和自己说了晚安。但那件事情很快被忘记,第二天聊天的时候她忽然提到昨晚手表的提示,陈撰顿了片刻才回复:“可能是做噩梦了?”
后来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想到这里,盛以晴又打开他发给自己的照片,试图寻找出猫腻,然而才打开图,车就停了,前排司机转过头来对盛以晴说了一声:
“目的地到了。”
美无限的 spa 馆针对的是高净值人群,花费重金打造成了太空风格,盛以晴一进门就看到了孙宁的助理,对她微微颔首,引她去更衣室更衣。孙宁与盛以晴淋浴结束,裹着厚厚的浴袍,踩在云朵一般软绵绵的拖鞋上,推开门,只见眼前一片蓝紫色灯光,目之所及一片空旷,只在最中央摆着一个巨大贝壳形状的容器,张着口,散发幽幽蓝光,宛如深海。
孙宁对盛以晴解释道:“这是无重力漂浮舱,我从国外引进的。你应该在尽调的时候看过,这台漂浮舱的技术属于加州的一家公司,去年被我们公司收购了。”
说完,她对盛以晴一笑,两个人脱了浴袍走入舱内,漂浮仓缓缓盖上,往下一仰,竟然飘了起来,如同躺在一张水床之上,水温与体温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水如同丝绸般从她们的身体流过,孙宁看到盛以晴惊讶的表情,解释道:“这里面是高浓度矿物盐,模拟人在母体时的环境。这周工作那么辛苦,带你来放松一下。”
盛以晴笑笑:“应该的。这个年龄不就应该拼命工作吗?”
她们闭着眼,一起躺在漂浮舱里,过了一会儿,秘书过来和孙宁轻声说了两句,她皱了皱眉头,也不介意盛以晴在场,直接与回复道:“不搞出孩子就行。这次的女人挺老实的,就这样吧。”
秘书欠身离开,孙宁看了一眼盛以晴:“处理一点家事。”见她瞪大了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哦,不是 eric,是我爸。当然,未来 eric 肯定也会有这些事情,我的态度都一样——不搞出孩子就行。”
盛以晴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传闻中“大婆教”的成员都是一些除了家庭一无所有的女人,她们没有自立的能力,家庭地位基本为零,面对老公出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孙宁绝对不是,她聪明而又才干,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盛以晴想象不到,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老公出轨,回家就行这样的话来?
“很奇怪么?”孙宁笑笑,招呼:“我是在 25 岁那年结的婚,我们公司主做的是生物科技,Eric 的祖父曾是国务院的高官,家里的长辈也都在医药系统任职,双方的父母是朋友,加上自小就认识,很早就让我们订了婚。结婚,然后生子。我们当时都有各自的恋人,但还是结婚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段婚姻带给我们的东西,实在太诱人了。”
孙宁的公司做的是医疗相关,从商需要政策支持,而 Eric 的背景很好弥补了这一需求。两个人成婚后,孙宁的公司不断做大,双方互惠互利。
“您是独生女?”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妹妹,叫许岁,她跟了我后妈的姓。这两年不在国内,估计马上也要和父亲指定的人结婚。金钱是有诅咒的,外人看我们光鲜,其实并不自由。但无所谓啦,什么位置的人都有什么位置的烦恼,我后来看到了你们在家庭日的视频,还挺唏嘘。爱情在我们的世界里,比金钱稀有太多了。”
“但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吧?肯定也可以买到爱情。”盛以晴侧头看了孙宁一眼。
“当然能。”孙宁笑起来:“但我们不会去买。因为不划算。说白了,这件事情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那么重要。”
“有钱人竟然也会计算是否划算?”盛以晴诧异。
孙宁奇怪地看了盛以晴一眼:“喂,我们只是钱多,又不是傻。婚姻对我们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它会影响这个家族和公司的未来。只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值得结的,只有当婚姻能够带给你通过努力无法达到的高度时,这样的婚姻才是有意义的。那些没见过的世界的小年轻才会以为爱情是婚姻的全部,一旦失去了爱情,好像婚姻就毁灭了,只能有离婚这一条路,啧——”
说到这里她眼里带笑看了一眼盛以晴,“你说是吧?”
盛以晴脸上的笑僵了僵,“每个人不一样。我没家族,也没什么公司,靠我自己就能过地很好。倘若我结婚,一定是因为遇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那些拥有太多的人,才会觉得爱情不值得,但作为我也这样的普通人,爱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哟。”孙宁扬了扬眉毛,“那假如有一天,你的丈夫背叛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 盛以晴很平静看着孙宁:“让他后悔一辈子。”
。
盛以晴提前回北京的消息没有告诉陈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圳宝安国际机场的停机坪,夕阳下,远处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
盛以晴靠在候机室的靠背椅上,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前陈撰发给自己的照片——就在昨天晚上,她从美无限回酒店后,又仔仔细细放大了图片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她在自己家的厨房边上,发现了一条围裙,一条颜色鲜亮的,不属于自己的围裙。
广播播到:“乘坐 HU3853 前往北京的乘客请注意,我们现在开始登机……”
盛以晴放进手袋里,优雅起身,她将墨镜一戴,一身黑色包臀裙搭配直挺挺的黑色呢绒长外套,方跟鞋叩击机场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宛如机关枪扫射。
也宛如,杀手。
是的,她要提前回去,杀那对狗男女一个措手不及。
将近两个月没有回来。
离别的时候还是微凉的初秋,12 月的北京寒风刺骨。连风都没有礼貌,女杀手冻到瑟瑟发抖,狠狠裹紧呢子外套,分外想念起深圳来。
一辆特别浮夸的红色法拉利 911 停在她面前,盛以晴一怔,就见副驾驶座的窗户降下来,探出一颗漂亮脑袋。
脑袋将墨镜一摘,邪魅狷狂一笑:“hey,baby。”
盛以晴认出人的那个瞬间,饶是心情再差劲,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哪儿弄的车?”
“租的。”秋恣宁特别兴奋,跳下来,一边咔一声将车前盖打开,拎起她的行李往前备箱里装,又咔一声扣上盖子,招呼她上车:“最近忽然对车感兴趣了,但又觉得这玩意也是图个新鲜,所以干脆一个月换一辆租着玩。还省了摇号的烦。”
两个人钻进车里,秋恣宁穿着牛仔裤和羽绒服,头发高高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看起来干净利落,与先前披着头发,一身长裙的文艺女网红形象截然不同。
盛以晴诧异:“两个月不见,你转性了?”
“算是吧。”秋恣宁,我这两个月经历了一场心灵巨变。
“怎么变?”
“陈子昂和我分手这件事情,让我特别有感触。”
“你后悔了吗?”她睁大眼看她。
“这倒没有。”秋恣宁熟练地把着方向盘,“但我对男人这个物种,有了全新的认识,我以前讨厌男人,但我后来理解了男人,到现在,我决定成为男人。”
盛以晴噗嗤一声,“怎么成为?”
“我无论给陈子昂什么好处,让他放弃事业,全心全意陪伴我照顾我,在他看起来,都仿佛是天方夜谭,在他眼里,只能依靠自己,给自己挣一个未来。而这一切,22 岁的秋恣宁肯定做不到,别说 22 岁,26 岁的秋恣宁,就因为一套公寓,心甘情愿为别人洗手做羹汤。”她叹了一口气,随即笑道:“我要向他学习。不要把对生活的不满和愤懑,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以前我渴望有一个男保姆照顾我,但现在,我只想着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盛以晴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听秋恣宁说道:“好了,咱说正事。说说你的抓奸计划。”
盛以晴刚落地的时候,特意给陈撰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今晚安排,陈撰秒回到:“我今晚就在家啊,哪都不去。”盛以晴拨了视频电话过去,他又摁断,改成语音打过来,说自己在洗手间里不方便视频。
她直接将对话内容递给了秋恣宁,秋恣宁啧一声:“确实古怪。”
又问:“你真觉得陈撰会出轨吗?”
心里乱糟糟的,过了会儿才答:“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坦白而言,盛以晴对抓奸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关键点是得“人赃俱获”,及时固定证据,以防对方抵赖。秋恣宁还带了个单反照相机,确保拍下高清淫图。两个人的车子抵达盛以晴小区的地下车库。
911 熄了火,音乐暂停,盛以晴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咚咚,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慌忙低头看了一眼情侣手表,只见自己心跳正在极具上升,马上就到了提醒的临界值,她果断伸手解开表带。
也就她触碰表带的那个瞬间,手表震动,发出了提醒:
“请注意,你的恋人此刻心跳过高!请注意,你的恋人此刻心跳过高!”
是陈撰?!
秋恣宁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傻逼手表,问:“卧槽,他也紧张了?”
然而下一秒,提醒声骤停,对方的数据瞬间清零,就连位置都消失了——是陈撰摘了手表。
两个人女人在地下车库面面相觑。半晌,秋恣宁缓缓开了口:“看来,他确实有事瞒着你。”
就在他们的车顶上方,钢筋混泥土的建筑一层层叠放,一层里是一户人家,有的层楼里亮着灯,有的层楼是暗的。而盛以晴的家灯光昏暗,只有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
陈撰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摘下来的手表放到了一边,他拍了拍心口,担心差点露馅,以至于忘记看一眼盛以晴的位置。厨房里的人正在忙碌,身上系着一件色彩艳丽的围裙,似乎是忙累了,拿了一边的酒,一边喝,一边走到沙发边踢他:“上半场结束,你倒是爽了。”
他勾着嘴角笑,“你急着什么?一会儿还有下半场。”
那人嗤了一声,解下围裙,“我累了,先去睡一觉。”
这么说完,径自进了卧室,扯了被子,大大咧咧往下一躺。陈撰皱了眉头,几步跟过来,“喂喂喂,你别睡她的床。”
“说得好像我没睡过一样?”床上的人半睁眼睨他。
陈撰语塞,那个人伸了个懒腰,“不是还有几天回来么?大不了,再给你们买一套新的。”
第59章 谁又希望,自己被爱的理由,是因为“足够实用”
北京已经供暖了一个多月,秋恣宁将羽绒服扔在车里,背上相机,又见盛以晴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将身材凹地玲珑,顺手从后座里将自己的围巾扯了过来,牢牢系在她脖子上,一脸嫌弃:“小心感冒。”
盛以晴正盯着手表发愣,被秋恣宁这么一勒,缓过劲来,扯了扯嘴角调侃她,“有点男人那味儿了!”
“死!”她轻轻推了推她头,过了会儿又说:“我和你说,要是这男的真敢出轨,咱俩弄死他,然后我们一起过!我养你!”
盛以晴嗤了一声:“我才不用你养,我收入不少,也是富婆。”
秋恣宁很高兴,“哎,你说说看,我们俩富婆,无敌了!”
行李箱放在车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个人走的安全通道,而没有坐电梯。
7 层很快到了。
落日的余晖撒在楼道的窗户里,窗户外灰扑扑而宽阔的马路、巨型又敦厚的建筑,是她熟悉的北京。楼道很安静,正对的两户人间都关着门。
两个人轻声轻脚靠近盛以晴家门前,手握在门把手上,正要解锁,这才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的。
房间内安安静静,时隔两个月回家,家里的变化却不大,像是一直有人妥帖收拾,客厅的灯开着,电视也开着,声音很低,却没有人,她低下头,只见玄关处摆了两双拖鞋。
盛以晴看了秋恣宁一眼,秋恣宁点点头,两个人推门,蹑手蹑脚入内。
沙发上明显有过活动的痕迹,茶几上放着被摘下来的手表,以及那条颜色明艳的围裙。盛以晴怔怔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后的秋恣宁拿着相机果断咔咔摁了快门,拍下物证。
这才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她们弯腰偷偷靠近,只有些微昏黄的光从里面透出,而被窝里裹着两个人,睡着了,男人只露出一个的后脑勺。他一只手环绕着怀里的人,紧紧依靠在一起。
盛以晴心一凉。
还真的,抓奸在床了。一时间只觉得双腿发软。
秋恣宁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握紧了她的手,悄然架起相机,给了盛以晴一个眼神示意:“上!”
一时间,愤怒绝望与伤心统统涌了上来,所有的情绪汇在一块,她心一横,跳上床,猛地扯开被子。
一旁的秋恣宁见状,赶紧对着床一阵猛拍,却没想到闪光灯没关,而室内太暗,咔咔几声快门摁下,闪烁的灯光一下将床上的人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