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有限合伙 第77章

作者:柳翠虎 标签: 现代言情

  “哎哟。”秋恣宁反驳:“你这技能可是宝藏,知道么?每次你来我家,这么一鼓捣,我赚钱都有动力了。”

  公寓在曲繁漪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布置起来,她们换了新的沙发、桌布、地毯,又买了复古的储物柜、挂画和台灯,临近窗台的地方,曲繁漪倒腾了几盆植物,阳光洒下来,将植物的影子打在墙上,绿影斑驳。

  初春三月的下午,曲繁漪在厨房烤蛋糕,秋恣宁在沙发上写稿,等秋恣宁累了,就和她一起吃下午茶,秋恣宁刻薄吐槽别人时,曲繁漪就做她的解语花。

  在秋恣宁眼里,曲繁漪就像一只家养小精灵,可爱,无害而又能干。等到夜晚,曲繁漪回家的时候,秋恣宁会从那些 pr 礼物里选出最喜欢的几样塞进礼袋里,递给曲繁漪,假模假式感叹:

  “真是不舍得你回家。”

  而曲繁漪永远会说:“我又不是明天不来了。”

  然而今天晚上,曲繁漪说的却是:“我明天不能来了,我要去试婚纱。还有,我后天也不能来了,我得参加一个婚礼——我自己的婚礼。”

  最后,她问秋恣宁:“你来吗?”

  曲繁漪在婚礼前一天晚上住进了酒店套房里。第二天上午,迟威的车队会来接她,说是车队,也并没有伴郎,而是穿着西装的婚庆公司的员工们。仪式举办地点就在隔壁饭店的大堂里,酒桌摆了 10 桌,无非是迟威的家人们,以及曲繁漪的父母和几个亲戚。

  她洗完了澡,裹着睡袍,脸上贴着急救面膜。过了会儿,门铃按响,她一怔,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盛以晴和秋恣宁,两个人手里一人一桶保温杯,晃了晃了,齐刷刷叫到:“surprise!”

  “你俩……什么情况?”她一愣。

  两个女人钻进房间里,秋恣宁说道:“单身 party!结婚前不都应该有一个这个环节么?况且,盛以晴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曲繁漪一脸紧张:“结果怎么样?”

  “这次结果比之前好一点,从 4b 变成了 4a。”盛以晴往沙发上一仰,高调宣布:“乳腺癌的可能性从 50%降到了 10%!”

  曲繁漪僵在那里:“啊?”

  秋恣宁摆摆手:“死不了人的。要真是癌症,最多做个化疗,而且她头型特别美,这女人剃光头也好看的!而且!她有了一个新工作。“

  盛以晴嘿嘿一笑:“夏天光头凉快。你们说巧不巧?我病友群里见到了之前一客户,我们俩一聊天,嘿!她有家子公司快要上市了,竟然让我过去做 CFO!等化疗结束了我差不多能入职。”

  “那你什么时候手术?”曲繁漪听得一愣一愣。

  “钞能力加急定了后天,等参加完你的婚礼,我就过去。”

  “所以你和陈撰……”

  “哎哎哎,不提了。”秋恣宁打断,已经拧开了保温杯:“今晚啊——单身派对,你们一个有孕,一个有病,都没办法喝酒,我让咱阿姨打了两桶养身套餐,咱今晚,喝温水!”

  曲繁漪好笑起来:“什么单身派对?就你俩单身。”她走到柜子前拿了三个玻璃杯过来,斟了三杯温水:“我和迟威早领证了,现在连孩子也有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盛以晴笑:“怎么听起来唉声叹气的?你不是最乐意嫁给他了么?”

  曲繁漪一愣,半晌才轻轻说道:“人总会变得嘛。”

  在大多数的人生里,婚姻和自己想象中的版本,永远不一样。

  曾经的迟威,在她眼里是神。而她,因为自己拥有了侍奉神明的资格而庆幸万分,某天,她却发现这尊神像也是有瑕疵的,而随着时间流逝,瑕疵越来越大,她开始一点点失望,直到有一天,神像彻底坍塌了,神开始祈求她,救救自己,于是心软的曲繁漪一点一点用胶布将神像黏起来,再然后,她看着残破的神像,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虔诚侍奉的从来不是神,只是一尊泥塑的菩萨。

  相比于她需要他,是他更需要来自于她的庇护与救赎。

  “迟威的爸爸妈妈说,需要有一个婚礼作为对我的交代。而他们却不知道,现在的我,其实一点也不憧憬婚礼了。”曲繁漪看向盛以晴与秋恣宁,扯了扯嘴角:“如果注定之后的日子平庸、无趣而没有爱意,我为什么要留恋这一日的盛大呢?”

  说道这里,她看了一眼秋恣宁,半开玩笑道:“如果可以,我宁肯每天和你在一起。”

  秋恣宁笑起来,与她碰了碰杯:“行。我养你啊。”

  三个女人聊到半夜,一块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的月亮。无论多自诩清醒,她们都曾经对婚姻怀抱着无限的期待,而婚姻也平等地辜负了她们的期待。

  就在这座城市里,甚至,就在这座酒店里,又有多少个待嫁的女孩,满心欢喜地抚摸着华丽的婚纱裙摆,和她们望着同一轮明月,渴望借助一场盛大的仪式开启幸福的生活。

  婚姻也会辜负她们的期待吗?

  谁也不知道。

  但若哪一天它辜负了,那也无需觉得奇怪。毕竟,当你怀抱希望时,失望才是人生的常态。

  盛以晴看着月亮,想到了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

  秋恣宁看着月亮,想到了她从小就渴望拥有的那扇属于自己的窗户。

  而曲繁漪,她没有看月亮,她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秋恣宁。

  .

  婚礼在上午 10 点半准时举行。

  灯光将礼堂点亮如同白昼,人工搭建的小型 t 台上装点了粉色的玫瑰,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人的照片,再接着,周围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随着大门打开,身穿白色婚纱的曲繁漪由父亲牵着缓缓入场。道路的尽头,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迟威,他牵过曲繁漪的手,对曲爸爸点了点头。

  司仪宣布道:“下面有请新郎致辞。”

  迟威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纸条,念了起来:“小漪,不知不觉,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保证,我会在未来好好地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和你白头偕老。”

  曲繁漪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她很平静地看着迟威,看着他手上的那张字条,印着酒店的 logo,那是上场前在司仪的提醒下,这才赶紧写的。她又想起求婚时他戴着耳机,远程接入,让陈撰替自己作弊……想到这里,曲繁漪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手上那颗自己买的钻戒,他在求婚的前一天,才想起没有钻戒,着急忙慌给她打了钱……

  迟威已经说完了,场下一片安静,司仪看着正在神游的新娘,忍不住提醒:“新娘?我们新娘有点感动傻了哈哈哈,现在到新娘致辞了。”

  这么说着,将话筒递到曲繁漪面前。

  曲繁漪愣愣接过,忽然,看了一眼观众席,叫到:“秋恣宁,秋恣宁,你上来。”

  “啊?”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正在啃鸡腿的秋恣宁身上。秋恣宁一脸愣怔,放下鸡腿,不知道曲繁漪导的哪出戏。见曲繁漪直直盯着自己,她擦了擦手,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还好今天他妈化妆了。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眼里,她的事业成功,头脑清醒,看起来犀利,但却真诚善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特别的开心。”曲繁漪看着秋恣宁,说道:“在我致辞之前,我想要听你说两句。”

  秋恣宁瞳孔地震,压低了嗓音说道:“我没准备啊。”

  “你随便说就行。”

  话筒怼到手上,宛如烫手山芋。秋恣宁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带一些磕绊地即兴说了起来:

  “咳,大家好,很荣幸收到邀请。这是我参加的第二场婚礼,第一场婚礼是在我大学刚毕业那年,我的室友结婚了。说实话,那场婚礼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好印象:宾客们坐在一起悄悄吐槽新郎丑胖,还秃,说新娘唯一喜欢新郎的,是他的家底。新娘的照片小时候是她拍,长大后全是美图秀秀的大滤镜自拍,被眼尖的宾客揪出了整容的痕迹。50 多桌的婚礼,没有几个人彼此认识,新郎新娘们还准备了四手联弹和舞蹈,看起来像一场小公司年会。最后,在我的印象里,那场婚姻持续的时间似乎还不如他们的婚礼漫长——新郎嫖娼被抓,新娘为了挽救婚姻开始一个接一个生孩子,也像母鸡一般英勇捍卫自己的窝。他们短暂的婚姻涵盖了无数小说的老套素材,还是最狗血的那种:出轨、抓奸、小三、撕扯、怀孕、亲子鉴定……从此之后,我再也不参加婚礼了。”

  场上很安静。秋恣宁的话说得直接,似乎冒犯了一些人。她不在意,接着说:“这次之所以参加,是因为对方是曲繁漪,一个我曾经不愿接触,可在了解以后,恨不得每天都见到她的女人。而我是个本来对婚姻和家庭不抱有太大兴趣的人,她却让我觉得,和她结婚,和她相伴终身,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所以,我很羡慕今天的新郎。”

  场上有人轻声笑起来。

  秋恣宁继续说:“有人说,不婚主义者,一定很排斥甚至仇视婚姻,我以前也以为我挺排斥的,我遇到的男人,始终不符合我的心意。但与曲繁漪的相遇,却让我开始反思了,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值得和你花费一生的时间和他度过呢?如果有,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瞎想啊,首先,他得不能拖你后腿,在漫长的时光里,当面对命运送来的挑战时,你不会觉得对方是你前进路上的阻碍,而是助力与动力。还有吧,你们得有共同语言,你们观点一致、笑点一致,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一致的。再然后,你们得一条心,在遇到让你愤怒的事情时,对方和你一样愤怒,或者,他能理解你的愤怒。在遇到困惑的问题时,他会替你解惑,或者,至少能理解你的困惑。你们的好心情会互相传播,而你的坏情绪不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坏。最后,你们得足够亲密,你能够在他的面前放松、放肆,宛如自己在镜子前一样随意。你可以依靠他,并随时准备着被他依靠……”

  秋恣宁转过脸来,看着曲繁漪,发现曲繁漪也一直看着自己。正当她打算继续说道,曲繁漪却抢过她手上的话筒,冒出一句:“你刚刚说的这些标准,好像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哈?”秋恣宁没反应过来。

  就见曲繁漪固执地盯着自己,一字一顿,“如果这些就是你想要相伴终身的标准,不是男生,也可以嘛?”

  “不是……”秋恣宁彻底傻了。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曲繁漪看着秋恣宁的眼睛,手里拿着话筒,很慢很慢:“你昨天说要养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瞬间,场下哗然一片。

  迟威伸了手,打算拿过曲繁漪手里的话筒,眼神示意司仪赶紧救场,秋恣宁完全愣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曲繁漪:“不是,起码你昨晚和我说一声啊?”

  眼看时间不多,曲繁漪瞪着秋恣宁,只问:“你到底养不养的起我?”

  “养养养养!”

  话音未落,就见曲繁漪粲然一笑,提起裙摆,推开迟威,拉着秋恣宁的手,将她猛地一拽,秋恣宁反应过来,心一横,也回拉她的手,十指相扣,一起跳下 t 台,只见礼堂大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春日的阳光照了进来,在昏暗的礼堂里,仿佛前面就是曙光。

  “小漪!曲繁漪!”身后传来迟威的声音,两个人脚步停下,曲繁漪转过头去,望向台上,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里的祈求。

  下一秒,她松开秋梓宁的手,摘下手里的钻戒,朝台上扔去——

  “叮——”

  一声,钻戒落在 t 台上,弹起,又落下,曲繁漪拉着秋恣宁奔逃出了礼堂。

  出了酒店大门,两个人还是有些懵圈,环顾周遭一片陌生,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才反应过来——

  我这他妈逃(抢)婚了?

  好在场内的观众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纷纷愣在原地,以为是婚礼的一环,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人追出来。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颜色招摇的跑车急急从停车场驶出来,急刹车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盛以晴探出脑袋:“快上来!”

  “你怎么有我车钥匙……”秋恣宁打开副驾门,就见座位上还放着她刚刚在酒店落下的皮手袋,这才反应过来,是盛以晴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拿了包偷偷溜了出来,再开车接上了一脸懵的两人。

  跑车轰鸣,一辆车里就盛以晴开麦吐槽:“绝了啊!抢亲就算了!不是伴郎抢新娘,也不是前男友抢新娘,是新娘抢了一个客人,然后和客人跑了!绝了啊!”

  盛以晴一边说话,一边侧眸看了一眼副驾驶的秋梓宁,只见她嘴里不停念叨着:“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盛以晴哧一声:“你也知道……”朝观后镜看去,只见后排的空间被厚重的白纱塞得满满当当,层层叠叠的裙摆中央,嵌着曲繁漪一颗颓丧的漂亮脑袋。

  她低着头,心里惶惶然。

  半晌,拉了拉秋恣宁,问:“你后悔了吗?”

  秋恣宁翻了白眼,转过头来:“问题是你,我无所谓!问题是,你后悔了吗?你想好了吗?”

  曲繁漪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想好了。”

  “想好个屁!”秋恣宁炸了,瞪着曲繁漪,“我俩过当然可以,但你以后没性生活了!”

  曲繁漪发出一个短促的冷笑声:“我本来也没多少。”

  秋恣宁捂着头:“你爸妈会炸的。”

  曲繁漪依然平静:“他们管不了我。”

  秋梓宁深深呼吸:“我会好好赚钱的。“

  曲繁漪点点头:“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督促你。”

  秋恣宁又顿了顿,“我每个月给你开 10000,算了,我更喜欢你一点,20000 工资。”

  “成交!你放心,我会任劳任怨,全力辅佐你的生活。争取让咱俩早日住上更大的房子。”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有动力了。”秋恣宁一愣,进一步规划到,“以后孩子生下来管你叫妈,管我叫干妈。”

  曲繁漪想到什么,埋在纱裙里的脑袋上下咕蛹了一下,“诶,咱俩还能各自谈恋爱!“

  “但男人不能带回家。”

  盛以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俩人真的一唱一和规划起了未来?拧过头去,看着曲繁漪:“你别忘了,还得和迟威离婚呢。你现在怀着孩子,他能乐意吗?”

  “搞了这么一出,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他要是愿意付抚养费,孩子可以跟他姓。”

  秋恣宁啧啧两声,“我觉得迟威好可怜。”

  盛以晴轻描淡写:“迟威那套房子,2000 万,他当初是全款买的。”

  “……”秋恣宁闭嘴了,“我就他妈还是心疼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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