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 第11章

作者:林不答 标签: 现代言情

  人的眼睛习惯性地去捕捉熟悉的事物,弋戈因此还看见了蒋寒衣的名字。

  他排在年级第 49 名,似乎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科目的分数都属于中等偏下,很不起眼,偏科偏得相当有技术。

  “我说下整体情况啊,”刘国庆清清嗓子,开始总结发言,“整体来说,大家发挥得不错,这说明大家暑假里都没有偷懒,值得肯定!”

  “我要着重表扬的是弋戈同学,刚刚转来两天,很快就跟上了节奏,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为我们班在年级前十中又拿下了一个席位!”刘国庆赞许地看着弋戈,“大家给弋戈同学掌声!”

  他说得其实很委婉,只说“年级前十”,而没有强调弋戈一来就占据了第一名。他需要照顾到其他学生的感受。

  掌声响起来,夏梨是最积极的那个。

  她笑着凑过来对弋戈说:“你真的好厉害!”

  圆圆的梨涡使她的笑容极富感染力,弋戈也笑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当然,我们也还存在一些问题!”刘国庆向来喜欢给个甜枣再扇巴掌,“大部分同学,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偏科的问题。”

  “大家要引起重视,不能顾此失彼!”刘国庆的目光放在夏梨那一桌,“各科老师也会针对你们的情况找你们单独沟通,这几天大家自己也要反思一下。”

  范阳又耐不住戳了戳弋戈的背,小声问:“哎,一哥,你语文是发挥不好还是一直这德行啊……咱俩要不一起找老师去看看啊?”

  他稳坐一班吊车尾一年多了,关心的当然不是语文成绩,只是对弋戈这位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的新同学充满好奇罢了。

  弋戈没理他。

  他不顾蒋寒衣的阻挠,又戳了两下,还吐槽道:“卧槽,你背上肉挺厚啊!你瞅瞅这形变,好明显!”

  蒋寒衣再一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弋戈回头,眸子漆黑,“你舌头瘸了?”

  “…啊?”范阳没反应过来。

  “我叫弋戈。”弋戈冷冷地说,“普通话不标准就闭嘴,别出来现,多丢你们一班的人。”

  她重音强调“你们一班”四个字。

  “你……”

  范阳空张着嘴,被怼得毫无招架之力。

  蒋寒衣没忍住,笑出了声。

  *

  晚自习结束,树人中学自行车棚内,范阳又和弋戈狭路相逢。这次他怎么也不听蒋寒衣的劝阻,誓要迎上去一雪前耻。

  弋戈耳机里放着 Beyond 的《不再犹豫》,等着旁边的一个男生把车先挪走。两首歌切换的空档,她忽然听见一声口哨声。

  一回头,蒋寒衣,还有那个满脸蹦油星子的范阳。

  刚刚那声流氓口哨,想必就是范阳吹的。

  范阳:“巧了,一哥!”

  蒋寒衣:“骑车回家?”

  两人异口同声,弋戈一个也不想理,像没看到他们似的,撇开脑袋。旁边那男生动作磨磨唧唧的,弋戈有些不耐烦,扫过去一眼,才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定睛一看,不正是考场上擤鼻涕那位么。

  弋戈正想说什么,范阳忽然吊着嗓子上前打了声招呼——

  “奇妹儿,是你啊!”

  被叫到的男生猛地回头,隔着啤酒瓶底儿认了半天,才扶了扶眼镜,笑得有些局促:“哦,好巧。”

  “车怎么回事?坏了?”范阳上前扫了眼,发现是他的车锁太旧了,生锈了不好打开,二话不说伸手帮忙。

  他使蛮力一拧,车锁“咔嗒”一声开了。

  “谢谢。”姚子奇轻声道谢。

  范阳大喇喇地勾住他肩膀,胳膊被他嶙峋的骨头硌得生疼,夸张地“嘶”了声:“奇妹儿,你可多吃点吧!这小身板,真的比林妹妹还林妹妹……”

  姚子奇没接话,范阳又开始嘴上跑火车,“你看,连个车锁都拧不开,挡了我们班大哥的去路!”

  说着他往弋戈方向一指,却指了个空,再一看,弋戈不知什么时候直接把车扛了出来,已经潇洒地骑下了坡,只剩个背影了。

  “我靠,骑得还挺快。”范阳咕哝了句。

  姚子奇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支吾地说:“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一骨碌骑上车跑没影儿了。

  一连勾搭两个人都没人理他,范阳有些挫败。

  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看着姚子奇瘦弱的背影嘟囔了句:“他怎么还这么缩头缩脑的……你说,他舅还打他么?”

  蒋寒衣摇摇头,“不知道,希望不会吧。”

  范阳叹了声:“我上次还碰见职高那群混混围着他,妈的都是些怂包,净挑软柿子捏,吓两句就跑了!”

  想到那天姚子奇被堵在巷子里瑟瑟发抖的模样,范阳就有些于心不忍,后悔当时没把那几个混混的模样记住,不然还可以报警或私下找人教训一顿。

  “……唉,你说奇妹儿怎么就那么衰呢,感觉全天下的破事都让他碰上了。”

  蒋寒衣瞥他一眼:“你少喊人家几句奇妹,他能好命点。”

  范阳撇撇嘴,“叫着好玩嘛,而且你看他那体格,一哥一个打他仨都没问题,不叫妹叫什么?”

  蒋寒衣懒得理他,长腿一跨坐上自行车,乘着风冲下了坡。

  巧的是,在校门口,两人又追上了弋戈。

  下课时间校门口人流量大,弋戈两条腿支在地上,随着车流缓慢挪出。

  “我去,她腿挺长啊!”范阳看了一眼,脑子里的实时弹幕又活跃起来了。

  蒋寒衣一个没看住,他又挤上前去了。

  “一哥!”范阳伸手拍了拍弋戈的肩,“你是不是住盛世华庭?寒衣也住那,他上次都看见你了!我们同路,一起走啊!”

  弋戈二话不说,脚一蹬,眨眼便从人群缝隙里钻了出去。

  她灵活得像一尾鱼,留下蒋寒衣和范阳在人群拥挤中目瞪口呆。

  “…说句话能要她命?”范阳忿忿道。

  蒋寒衣:“是你嘴太贱,和人家没关系。”

  “放屁!”范阳拒不认罪。

  从弋戈转来第一天起,范阳被蒋寒衣和夏梨教训了好几次,都说他不该这么拿弋戈的身材开玩笑。既然她不爱搭理他们,他就别自讨没趣了。

  范阳心里却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他从小是个爱说笑的人,嘴上没把门,但从小到大也没有谁真和他急过眼,反而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因此,他常常为自己的风趣幽默洋洋得意。

  而且他也没有恶意,想用不见外的方式拉近与转学生之间的距离,图个好玩罢了。

  再说了,弋戈那身材只能算是壮实,个子太高,倒也说不上特别胖,班里又不是没有比她胖的。人家朱潇潇不也从来没发过脾气吗?

  “就她开不得玩笑,嘁。”范阳嘟囔了句。

  “走了。”

  蒋寒衣没听他的牢骚,长腿一蹬先骑远了。

第10章 .因为是男生,从没有受过这世界刻薄的审视

  熟悉学校环境之后,弋戈顺利地进入到习惯的生活模式。

  上学,写作业,遛狗,陪陈春杏说会话,周末的时候抽一个上午去看望弋维金。

  她不期待和同学成为朋友,因此始终独来独往,班上大半的人还认不全。除了夏梨和蒋寒衣,也没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

  但她知道在范阳的大肆宣传下,她和朱潇潇已经成立了名为“王炸巨头”的班级组合,她俩一个壮、一个胖,一个软、一个硬,一个是棉花球、一个是钢球……在课间贡献了诸多的笑料。

  范阳不太敢单独拿她开涮,所以每次都把她和朱潇潇放在一起说笑,其中的逻辑大概是——朱潇潇都不生气,你怎么好意思生气?

  而弋戈只是诚实地履行着对蒋寒衣的承诺——“我不跟智障计较”。

  弋维山和王鹤玲出差频繁,一出差便没了踪影,弋戈也不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弋维山每天都会发短信来关心一下她在学校的情况,弋戈每次都回“还好,谢谢爸爸”,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创意。

  王鹤玲倒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说的是校服的事情。她看弋戈的校服不太合身,想要重新买,问弋戈的尺码。

  弋戈说不用,马上就换季了,她会自己上报新的尺寸。

  电话里一阵沉默,然后是果断的忙音。

  转眼就到了月末。

  树人每一年的运动会安排在国庆长假前,月考反而在长假之后,为了让同学们安享假期,非常人性化的方案。

  一班没有体育委员,据说是因为分科后刘国庆只顾着确定班长学委和课代表,卫生委员文体委员之类的班干都空着,事情全都一股脑儿丢给夏梨。

  范阳最爱凑这种热闹,一早主动揽了活,猴子似的在教室里窜来窜去问大家要报什么项目。

  一班人少,女生尤其少。男子项目范阳还能半商量半胁迫地勉强把报名表填满,女子项目就不好办了。

  求爷爷告奶奶绕了几圈,女生们要么以身体原因婉拒,要么象征性地报一些比较好浑水摸鱼的项目。短跑跳高之类的勉强填了几个名字,1500 米、铅球等项目还都空着大半。

  范阳哭丧个脸对蒋寒衣道:“要不咱俩男扮女装去吧。”

  蒋寒衣早读时默写交白卷被语文老师抓了现行,这会儿正双管齐下抄着《逍遥游》,眼皮也懒得抬,言简意赅吐了一个字:“滚。”

  “班长,咋办啊这……”范阳上午刚对刘国庆夸海口说保证完成任务,被现实毒打了只好又找回夏梨。

  夏梨扭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再问问?”

  范阳绝望地指了全班一圈,“你看看这一个个鹌鹑似的脑袋,再问八百遍都没用啊。”

  巧的是,那根绝望的手指停在了弋戈身后。

  弋戈坐在自己位子上,专注地写着物理试卷,从刘国庆宣布运动会的消息到范阳满教室拉人,她全程没有关心。

  反正已经没希望了,范阳消停了半个月的贱脾气又冒头,拿着根笔贱兮兮往弋戈背上一戳:“欸一哥,报个铅球不?”

  他这一戳,弋戈手一滑,卷子上顿时出现长长一笔划痕。

  弋戈没好气地回头,绞着眉:“你有病?”

  范阳看惯了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毫无惧色,还十分善解人意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报个铅球?您这个吨位不上个硬菜可惜啊!”

  范阳一开口话就没边,夏梨和蒋寒衣忙给他使眼色。弋戈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没劲。他们三个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好像她是个精神脆弱的定时炸弹,一点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