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 第16章

作者:林不答 标签: 现代言情

  同学们明里暗里都开玩笑说弋戈高大得不像个女孩子,范阳嘴贱起来还损她“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可现在她罩在男生宽大的校服下,安静睡着,看起来居然也是单薄瘦弱的。

  那是蒋寒衣的校服,谁都认得。

  蒋寒衣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所以每次新校服发下来他都会在袖口做个标记——他有轻微的洁癖。

  可现在,他把自己的校服披在弋戈身上。

第14章 .“但你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啊!”

  弋戈没睡多久,趴着总是不舒服的。腰疼得厉害,她忍不住轻轻锤了两下,直起身,肩头的校服滑落。

  她捡起来,拍了拍,问:“这是谁的?”

  夏梨原本望着窗外发呆,听见声音才回过头,静静地说:“蒋寒衣的。”

  “对了,这是朱潇潇给你买的士力架。”夏梨指了指床头柜,“她刚来过,没叫醒你。”

  “哦,谢谢。”弋戈了然地点了个头,下意识问了句,“蒋寒衣来看你了?”

  对于蒋寒衣给她披衣服这件事,她看起来一点不觉得奇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自然地理解为蒋寒衣来看夏梨,顺便借了她一件衣服。夏梨一时语塞,没有接话。

  “你感觉怎么样?”弋戈又问。

  “已经没事了。”夏梨摇摇头,笑了笑说,“谢谢你送我来啊,我还挺重的,你背了那么久……”

  “你不重。”弋戈简单陈述了一个事实,然后起身,“能走么?”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暗,小组赛肯定早就比完了。

  “嗯,走吧。”

  夏梨掀开被子起身,弋戈上前想扶她一把。

  夏梨失笑,摆手拒绝了,“我真没事,就是中暑了。其实都不用那么麻烦来医务室的,到荫处待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这样多耽误……”

  话没说完,她主动住了嘴。因为她意识到这样说话有些无礼。

  夏梨从小就被教得很好,知书达理、体贴周全,作为大学老师的父母以言传身教告诉她何为教养。她懂得如何让所有人都觉得舒服,从不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即使像现在这样,一不小心嘴快了,她也能及时止住,然后聪明地圆回来,不让听者觉察异样。

  可弋戈似乎不需要她圆回来,她好像也并不觉得这话是一种冒犯,又或者有什么弦外之音。夏梨说不用帮忙,她就真的退后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等着。

  夏梨笑了声,不知为什么,开口说的是:“我也没那么虚弱……其实,我体能还可以的。”

  弋戈点点头,对于她突兀的“体能自白”,没反驳,但也不像是赞同。

  她拿着蒋寒衣的校服,出于礼貌,问了句:“就这样还给他可以吗,还是需要洗一下?刚刚掉地上了,不过也没沾灰。”

  答案应该是不可以,因为蒋小少爷金贵得很。

  但鬼使神差地,夏梨说:“可以的。”

  弋戈心里松了口气——要是洗衣机里突然多出一件男生的校服,陈春杏能拉着她的手八卦兮兮地问一晚上。

  运动会第二天赛程结束,一班收获了三枚奖牌:男子接力金牌、男子铅球金牌,还有一枚女子跳高的银牌。

  回到教室,大家看起来都挺激动的,三金两银,这成绩至少不会再倒数了。

  “一哥!牛逼啊!”范阳激动地咆哮道,“早知道你就该多报几个项目!我早就说了吧,您这体格,不上硬菜可惜!”

  弋戈腰疼得厉害,没力气翻他白眼,略过他把校服往蒋寒衣面前一递,“谢谢。”

  蒋寒衣抬头看她,顿了一下才接,问:“你还好吗?”

  “?”弋戈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没生病。”

  “……”

  夏梨慢一步走过来,范阳忙把保温杯拧开送到她面前,“给,班长!红糖水!”-又压低声音凑近了问:“你是不是那个了?快多喝点。”

  夏梨的脸“唰”地就红了。

  弋戈把他压着嗓子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觉得不痛快。

  女生来例假,即使是在医务室,即使是女医生,也要把卫生巾用黑色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地递给她;男生对这件事有好奇,但这好奇里究竟是关切还是窥探她无从得知——只知道,他们神神秘秘地用“那个”来指代这件事;而夏梨的脸红,是因为感动而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某种莫名的羞耻呢?

  但那个时候弋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点不痛快是因何而来,她只能把它归结于激素水平的不稳定——“女生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那时候,她们都听过很多这种话。

  前几桌的高杨耳朵尖,也听见范阳说的“红糖水”,立马捏着嗓子学小太监说话:“哟,范阳,你挺懂啊,你就知道班长要喝红糖水?”

  范阳熟练甩锅,“寒衣说的!”他又笑嘻嘻地对夏梨补充了一句:“寒衣特地跟我说的,要泡红糖水给你喝。”

  夏梨脸色绯红,含着笑意瞥了蒋寒衣一眼。

  蒋寒衣面不改色,嗤笑了声:“你的功劳,干嘛白送给我?”说着,他又对夏梨道:“快喝吧,小卖部没红糖,这小子靠两根筷子翻墙出去也不容易。”

  夏梨没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嘴角凝滞了一瞬,笑着点点头,“我肯定喝完,不会跟你俩客气的。”

  范阳暴跳起来,勒着他脖子骂道:“去你大爷的,你特么才筷子!”

  “喂,你看看一天天都传播了些啥玩意儿?!”他又冲着前座喊。

  弋戈没搭理他,范阳凑上前看了眼,发现她戴着耳机,压根听不见。

  他悻悻坐回自己位子上,小声道:“学习好就是拽咯。……你说,老刘要是发现她带手机来教室,会罚她么?”

  不等蒋寒衣回答,他嗤声酸溜溜地说:“肯定不会!她都成香饽饽了老刘肯定舍不得,唉,这世道。”

  蒋寒衣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放桌上,笑得异常欠扁。

  “我觉得,全班任何一个人被发现带手机都还有一线生机,除了你。”

  “滚!!!”

  虽然今天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但刘国庆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得自习到下午放学时间才能离开。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被夏梨提醒了一句后又安静下来,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快下课时,刘国庆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把夏梨叫出去说了几句话。

  夏梨回来,小声问范阳:“老刘跟你说了要把这次的金牌都收上来挂教室里吗?”

  范阳一拍脑袋,“哦对,说了说了!我差点忘了!”

  夏梨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还好他又提醒了我一遍。”

  “哎,高兴忘了。”范阳笑道,“这不是咱们班今年成绩好吗,老刘就说,想把金牌都收上来,一块儿挂教室里,也可以裱个框摆个造型啥的。到时候毕业或者换教室再还给大家,毕竟这也是集体荣誉,挺难得的。”

  夏梨点点头,“那跟得了金牌的同学说一下就可以。”

  这种时候范阳是最积极的,他行动力极强,刚说完便拍了下弋戈的肩,“哎,一哥,你昨天铅球的金牌呢?”

  弋戈有点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此等宝物,须得上交国家!”范阳插科打诨,“交出来吧,过两天我们一起挂墙上去。”

  弋戈怕自己没听明白,拧眉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集体荣誉啊!”范阳笑道,“你们以前班上不贴奖状挂锦旗的啊?喏,你看那!”

  他往前一指,一面小三角锦旗挂在黑板边上,上书四个光荣大字——“流动红旗”。

  弋戈扭头看了眼,仍然不解,“但这是个人项目啊。”

  范阳顿了顿,他看出来了,这位大姐不太想交。但他又有点想不通,谁会抗拒这种事啊?

  他试图和她解释:“但你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啊!”

  弋戈:“奥运冠军拿了金牌也不用上交国家队。”

  范阳:“……”

  他们的争执声音虽然小,但还是吸引了几个同学的注意。

  夏梨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范阳可能没讲清楚……其实就是咱们今年成绩太好了,这几枚金牌很宝贵,大家都挺开心的,与有荣焉嘛,老刘就说可以一起挂起来展示,也算是我们班的一个荣耀。”

  “一定要交吗?”弋戈问。

  “……”夏梨被问住了,艰难地回答,“…最好还是交一下。”

  “现在?”

  “应该不会吧……班长,至少让我们自己把金牌捂捂热再上交啊。”蒋寒衣抢在夏梨之前回答,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人畜无害。

  “嗯,运动会结束之后吧,明天我们说不定还有金牌呢。”夏梨笑笑说。

  “那到时候再说。”弋戈撂下话,又塞上了耳机。

  “……”

  范阳盯着弋戈的后脑勺,表情一言难尽。

  “这大姐,脾气好了没两天,又开始犯病了。”他心里犯嘀咕。

  交个金牌而已,至于这么抗拒么?多光荣的事儿啊!再说了,又不是不还,老刘还能骗学生几块金牌不成?

  怪胎!

  “明天还有什么项目?”弋戈忽然又摘下耳机问。

  夏梨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笑笑说:“就剩一个了,男子 3000 米长跑,寒衣和高杨都参加,他俩都有希望拿牌的。”

  被点到名的蒋寒衣看着弋戈,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而汹涌的期待。

  “就没别的了?”弋戈问。

  “没有了。”

  “闭幕式呢?”

  夏梨翻了翻赛程,“下午四点半。”

  “还要走方阵吗?”

  “不用,就是校领导致辞,然后选最佳运动员和最佳班集体之类的。”

  弋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谢谢。”

  范阳抓住机会,兴奋地说:“欸,寒衣和高杨跑步都贼猛,明天记得下去看!”

  弋戈摇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