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 第37章

作者:林不答 标签: 现代言情

  “你不是说我给银河买箱罐头就告诉我的吗?欸,那罐头可都快吃完了啊,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蒋寒衣的语气又焦急又委屈,如果弋戈这时回头看他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和银河讨饼干吃时一模一样。

  可惜弋戈沉迷挑书,没空看他。

  “我告诉你了,你不信。”弋戈选定一套试卷,拨冗说了句。

  “你那解释,谁能信?”蒋寒衣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哦,他打扮得人模狗样跟个花孔雀似的,特地爬层楼上来找你,就为了问道题?!大姐,他也是考了年级第二的人,他是没脑子还是没朋友还是没老师啊,跋山涉水来问你题?!”

  蒋寒衣这么一说,弋戈忽然也觉得奇怪——分类讨论漏情况这种错误,以年级第二的水平,会检查不出来?

  但她向来不愿意在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上浪费脑细胞,于是把看中的六套卷子一收,一句话又把天聊死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

  “这套题不错,你要不要?”弋戈把书架最上面那本《题型全归纳》抽下来。

  “要要要!您都说好我敢不要么。”蒋寒衣没好气地接过,又把她怀里抱的一整摞书全部揽到自己手里,“挑完了?就这些?”

  弋戈乐得轻松,“嗯。”

  正要结账,两人一转身,碰见范阳和夏梨。范阳抱着一摞书,夏梨手里则拿着三本杂志。

  “嘿,巧了!”范阳一咧嘴,笑道。

  他又看见蒋寒衣怀里一大摞教辅和试卷,知道这全是弋戈的,叹道:“唉,你们学霸未免也太刻苦了。喏,我这儿这么多,也全是梨儿买的!我看着都头疼,真不知道你们咋能写得下去。”

  蒋寒衣忽然乐呵呵地傻笑了一声——他喜欢范阳话里的自动分组:他和弋戈,夏梨和范阳。完美。

  “你们挑完没?我一起结账。”蒋寒衣说。

  “挑完了挑完了,赶紧的吧我在书店待久了就缺氧!”范阳把书往收银台上一撂。

  “我的自己来。”弋戈见蒋寒衣要掏钱包,忙上前阻止。

  “算了,下次星星洗澡你付钱不就得了。”蒋寒衣抬手一挡,抽出了两张红钞,对老板说,“这些,一起。”

  “就是,我们仨从来都是他付钱!”范阳搭腔,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等,星星洗澡……啥意思?你家猫洗澡跟一哥有啥关系?还下次??”

  他一双眼在蒋寒衣和弋戈之间转了一圈,笑容渐渐变得暧昧——这俩人,成了?

  下一秒,弋戈淡淡地戳破了他脑海里的粉色泡泡:“我养了狗,在一家宠物店而已。”

  范阳被她冷淡的眼神吓退,讷讷道:“哦。”

  一直沉默的夏梨忽然出声问:“晚上有事吗,要不一起吃个饭?姑姑一直叫你去火锅店吃饭,弋戈要不也一起?你应该挺喜欢吃火锅的吧。”

  “对哦,寒衣你还没去过!姑姑家味道真的不错!”范阳接腔。

  弋戈摇摇头,把书拎回自己手里,“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家里的确有事,陈春杏最近似乎很忙,几乎是住在医院了,几天都不回家。她再不回去,银河要饿得拆家了。

  “那我也……”

  “你也什么你也!”蒋寒衣话还没说完就被范阳勒住了脖子,凑到耳边小声道,“能不能不这么重色轻友?你多久没去看姑姑姑父了?!”

  蒋寒衣有些理亏,但还是嗤了声揶揄道:“姑姑姑父,你叫得还挺亲,这么想做上门女婿?”

  “滚!”

  蒋寒衣看着弋戈骑上自行车,矫健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灯火星点的夜幕中。一回头,又发现夏梨看着自己,目光怔怔的,有些奇怪。

  “怎么傻愣着?走呗!”他笑得爽朗。

  “走走走!”范阳一手拎着夏梨买的书,一手勾住蒋寒衣的背。他们俩走在夏梨身后,像小时候一样。

  *

  倒春寒余威犹在,夜里风凉,弋戈没带手套,十根手指冻得僵硬,只能疯狂蹬车轮好快点到家。

  文东街一到晚上就热闹异常,各种卖炸串的卖鸡蛋汉堡的卖章鱼小丸子的,大大小小的摊子乌泱泱从街头开到街尾,从人行道开到马路,几乎占掉了小半边车道。

  骑到这里,弋戈不得不下来推着车走。

  街边鸡蛋汉堡的香气勾得她肚子里直泛酸水,弋戈在心里做了长达半分钟的心理斗争,最终停住了脚步。

  虽然现在是夜里十点,虽然她已经吃了晚饭,但是——天可怜见,陈春杏忙得不着家,她已经快两个礼拜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

  陈春杏手艺太好,这么多年弋戈的口味被养得很刁,食堂和学校外面摆摊那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堪堪果腹罢了。难得碰到一家这么香的鸡蛋汉堡,也是缘分嘛。

  做了如上心理建设后,弋戈成功忽略了深夜进食可能会导致的胀气和失眠,掏出钱包对老板娘说:“来两个鸡蛋汉堡。”

  是的,两个。

  吃都吃了,不如吃个过瘾。

  她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看着圆乎乎的小汉堡在烤盘上翻了个面儿,出现诱人的金黄色泽,又过了十几秒,老板娘熟练地用小铲子把它整个儿挑起来,轻巧地兜进小小的纸袋里。

  她刚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还没尝见味儿,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好巧啊。”姚子奇笑得有些腼腆,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

  弋戈一个没注意,嘴里那块面饼整个咽了下去,噎嗓子不说,还把她的喉咙烫得火燎了似的疼。

  她硬生生扛下来,僵硬地说:“哦,你也来买吃的?”

  “不是,我回家。”姚子奇笑着说。

  “我也回家。”弋戈点点头,正要付钱,姚子奇却像准备好了似的递过去一张五元的纸钞,“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付钱就可以。”弋戈连忙拒绝,可忙于生意的老板娘已经麻利地找回来一块硬币。

  弋戈心里有些不痛快了,这个姚子奇做事怎么那么奇怪?为什么要帮她付钱?

  “你把硬币给我,我给你五块钱。”她正经地说。

  “真的不用了,”姚子奇轻声说,“你送我的围巾太贵重了,鸡蛋汉堡这种,就让我来付吧。”

  “……”弋戈无语凝噎,怎么又是围巾。每次碰上他都能绕到围巾上去,这难道是什么表达感激的特殊方式?

  弋戈叹了口气,正色道:“姚子奇,围巾就是个取暖工具而已,我那天看你穿得太少了就送给你了,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还给我好了,没关系的。”

  她面无表情地一口气说完,心里苦笑,这样说话,是不是又让人下不来台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的道理?唉,社交技能好不容易进阶了一点,瞬间打回原形。

  姚子奇愣了半天,眼里闪过羞愧和慌张,低头嗫嚅道:“…不是,我就是很感谢你,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弋戈叹息,“但你真不用想着礼尚往来,总要还给我点什么。”

  “好,我知道了……”姚子奇的声音渐弱,本来就细的嗓音显得更柔美了。弋戈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那群男生爱叫他“奇妹儿”了。

  真是我见犹怜。

  “那你把这五块钱收了。”弋戈索性直接把纸币塞进他手里,接着把鸡蛋汉堡放进篮子里,两手握住车把,“我先走了。”

  “要不我帮你吧。”姚子奇说完便主动抓住她的车把,“我帮你推车,你先吃。这个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用……”

  “没事,反正都是同路,多过个马路而已。”姚子奇坚持,他鼓起勇气重新摆出笑脸,“这种小忙,总不算是礼尚往来了吧?”

  弋戈无奈,只好点点头,“那谢谢了。”

  为了减少姚子奇的麻烦,弋戈一边飞快地咀嚼,一边一直直走,没过马路,省得姚子奇待会儿又得穿过马路折回来。

  她现在有点后悔买两个鸡蛋汉堡了,真是耽误事儿。

  两人走到街尾一个黑黢黢的巷口,闹嚷的集市、嘈杂的叫卖声渐渐被甩在身后。

  姚子奇停住脚步,问:“过马路吧?你不是要回家?”

  “你家在这里?”弋戈往巷口一指。

  姚子奇的表情忽然滞了一瞬,然后局促地笑了一声:“嗯,在里面。”

  “那我先送你回家好了,待会儿我再出来。”

  “你等等……”

  弋戈说着径直走进了巷子里,把姚子奇犹豫的声音甩在身后。说不清为什么,她不太想被姚子奇送回家。

  谁知,刚走进去两步,却看见几步远那昏暗的“盲人按摩”灯箱下闪出一个黑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弋戈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姚子奇快步走上前扶了她一把,声音轻而急促:“你快回家!”

  弋戈扭头一看,自己的车被撂在地上,而姚子奇的表情也远不如他的声音那样镇定和自然。甚至,他抵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居然在微微发颤。

  弋戈不明所以,忽然听见对面那个黑影发出尖细的一声笑,“小妹,放学啦。”

  那声音恶心透顶,弋戈一听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很快发现,那声“小妹”喊的大概不是她,而是姚子奇。因为在那黑影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姚子奇的身体就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弋戈清晰地听见他因恐惧而发出的吞咽声,和犹豫之后壮着胆开口吼了一声:“你快滚!”

  “姚子奇。”弋戈忽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难道又是那群追债的人?她有些慌,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喊了姚子奇一声。

  “姚子奇,我们跑!”

  她拉住姚子奇的胳膊,正要往巷口跑,不远处那个半坏不坏的灯箱忽然“刺啦”一声,亮了一瞬的强光,又迅速熄灭。

  可就在那一瞬间,弋戈看清了那个黑影的动作。

  那是个长发络腮胡的男人,他的手放在裤兜里,鼓囊囊的地方上下动作着,掏出一坨黑色的、毛发包裹着的……

  “小妹,怎么还带了同学?真不听话,叔叔只等你一个人的。”

  他阴柔而沙哑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呼吸声,弋戈明显感觉到姚子奇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第36章 .“别告诉别人……求你。”

  一瞬间,以前看过的那些新闻、纪录片、悬疑小说全涌进脑子里,弋戈忍着恶心和恐惧,故作镇定地想把姚子奇扶起来,可他像完全脱力了似的瘫坐在地上,手哆嗦着,脸别到一边,不再看她。

  她想起以前在哪儿看过的说法,露阴癖的快感建立在受害者的恐惧之上,受害者越恐惧,他们就越放肆,而摆脱的办法是表现出无畏甚至不屑的态度。

  “滚!”她用了全部力气吼出来。

  “就那二两肉,还敢出来丢人现眼!”她又喊了一句,“比我家狗的还小!”

  那男人的笑声忽然就被卡住了似的,抖落出两个尾音。身影滞了一瞬,发出分不清是呜咽或是哂笑的诡异身影,倏地转身又消失了。

  弋戈始终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从哪里蹿出来,又跑到了哪里去。

  那个灯箱再次“刺啦”一声亮起强光,刚刚那男人站立的地方一片惨白。

  巷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