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常安宁 第35章

作者:溪阿柠 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现代言情

  保持距离四个字,恨不得刻在脑门。

  舞台空无一人。

  俊秋剧团版本的《哈姆雷特》,以主角内心自述开场。舞台中央只放张桌子,中间竖一面巨型镜框,化脸妆的演员分别坐在镜子两侧,代表王子的两重性格,低声快速重复戏里最经典的台词。

  “To be or not to be.”

  镜框是定制的,非传统意义上光滑的平面镜,而是许多万花筒般的切割面,搭建组成的双面镜,倒映出无数个王子。

  温宁安搬不动桌子,寻思着将中央竖起的镜框先取走,再收前后的支撑架。

  张副导去而复返,就看到温宁安在搬相框,大声呵斥,“别动它!”

  然而来不及。

  道具只是半成品,镜框内的小切割面镜子尚未固定完全,要一片一片抽出来整理,温宁安不知情,直接挪动了整面镜框。

  啪嗒。忽然一枚镜片掉落,磕碎桌角。

  剧院落针可闻,如激烈矛盾爆发前的静场停顿。

  果然——下一秒——其余玻璃片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摔落,激烈的砰朗砰朗,温宁安条件反射撇过头躲避。

  剧院暖气足,温宁安只穿件开领口的黑色练功服,最顶部的尖角玻璃,将将避开温宁安侧脸,从左肩滑落。

  她吃痛地捂住肩膀,掌心温热黏腻。

  伴随张副导的尖叫惊呼,鲜红的血,沿温宁安指尖,静谧无声地滴落舞台地板。

第32章 忽然出现

  张副导, 本名张甦昊,名字中间的生僻字,与“苏”同音。一米八二, 外形冷酷狂拽,指导剧场排练时气势如虹。

  这样一位艺术猛男, 竟然晕血。

  温宁安本来挺害怕, 见旁边有人比她更害怕, 陡然镇定下来。

  “宁安, 你、你、你流了好多血!”张甦昊试图靠近,畏畏缩缩前进小半米, 突遭电击似的,又立刻抱头后退好几步, “卧槽我闻到血腥味受不了,我要晕倒了!”

  正在按压伤口的温宁安:“......别晕, 我肯定没力气扶你。”

  “等着, ”张甦昊拔腿去后台,“我找人帮忙!”

  “别,余老师刚走,后台没人,”温宁安额头沁出冷汗, “打120。”

  张甦昊一拍脑袋,赶紧拨电话, 为防止自己晕倒, 他背向温宁安。每隔半分钟,道:“坚持住, 救护车快来了,你还醒着吗?”

  温宁安:......

  “醒着。”

  市六医院距离剧院三公里, 张甦昊左顾右盼,跑到剧院门口,终于听见急促的、类似心率脉冲的救护车声由远而近。

  眼看温宁安被送进厢式医疗舱,他立刻驱车跟上。

  这个点,医院门诊大楼已经下班,温宁安进了急诊室。张甦昊挂号缴费,在手术室外徘徊两遭,拨号通知剧院经理。

  电话很快接通,才想起经理随张俊秋一起去欧洲参加戏剧节。

  远在法国的剧院经理,听说温宁安受伤,连忙让家住附近的陈竹去看看情况。陈竹正在家里看脱口秀,接到电话,十分钟不到就出现在急诊厅。

  “你有温宁安家属的联系方式吗?”张甦昊问。

  “没有,员工登记信息里应该填过,我翻一下。”

  陈竹打开手机公盘,调出电子档案,温宁安的紧急联系人叫伊布。

  张甦昊催促,“赶紧打伊先生电话,让他来一趟医院。”

  陈竹拨号码,结果手机显示的是——[温宁安]。

  她与张甦昊面面相觑,仔细核对档案,发现温宁安紧急联系人的号码也是填自己。

  幸好剧院经理及时发来一张名片。

  张甦昊扫了眼,张清华,名字好耳熟。

  剧院经理提醒,这位是负责基金会与剧团赞助事宜的西港总助,讲话要客气点。

  电话那头的中年人嗓音温润厚实,然而听到温宁安受伤,明显凝重了些,“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她在手术室缝针,具体情况,等下问医生。”

  中环公寓里,张清华暗道不妙,既然需要缝针,想必不是小伤,他与妻子报备一声,便离家前往医院。

  车辆驶入地道,打开中控屏,翻出秦昭序的私人号码。

  按照秦昭序的规矩,出差期间六点以后,非紧急事项不许打扰。

  那温宁安的事算紧急吗?

  张清华只犹豫两秒,按下拨号键。

  秦昭序应该在饭局,周边有人喊“秦总”,听上去在寒暄恭维。

  “张叔,什么事?”

  “秦总,温小姐出了点状况。”

  -

  “伤口不深,但是创面大。”

  温宁安打完破伤风针,进手术间缝合,肩膀局部麻醉,她感觉针线在皮肉穿过,但无痛感。

  医生看她脸色苍白虚弱,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

  岂止头晕,闻到消毒水味恶心想吐。

  “失血多,这些症状正常的,家里有人照顾吗?”

  “没有。”

  医生看了她一眼,“在医院留观一晚吧,你的伤口位置比较特殊,晚上睡觉容易压到。”

  公立三甲医院的急诊室,床位供不应求,大厅角角落落,见缝插针地堆满病床。

  医生开了输液单,温宁安无法躺着,只能坐在病床边挂点滴。隔壁床位的中年阿姨,突发房颤进院留观,她心疼地看着温宁安,“喔唷,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住院啦。”

  张清华打完电话,来到温宁安病床边,“温小姐,我联系了私立医院,等下可以转病房,你稍等。”

  查房医生经过,听见这句,劝道:“病人在吊水,暂时别折腾她了,不管转到什么高级病房,她今晚都不能躺下,不如好好在这休息。”

  温宁安头晕得厉害,“张叔,我今晚就在这里吧,谢谢你过来。”

  张清华笑一笑,“没事,我先送你两位同事离开。”说着,朝陈竹和张甦昊打了个眼神。

  张清华平日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可严肃的时候,无端令人有些发怵。急诊门口,他问温宁安是怎么受伤的。

  “她去搬道具,挪镜子的时候,镜子裂了。”

  张清华蹙眉,“她为什么去搬镜子?”

  “彩排结束,帮忙收拾啊。”

  张清华点了下头,没错过张甦昊眼神间的闪躲。帮两人招了出租,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进急诊陪温宁安。

  “张叔,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不急,等你挂完水。”

  “谢谢张叔。”

  温宁安头侧倚在墙壁,合眼小憩。张□□她看着吊瓶余量。

  时间点点流逝,缝针打的麻药,药效逐渐消失,破肉破开的刺痛感鲜明热辣。受伤部位在肩胛处,稍微做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温宁安眼皮越来越重,耳旁喧嚣平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被巡逻护士及时扶住。

  小护士提醒张清华,照看好温宁安,睡梦中也别让她乱动。

  “好,知道了,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奇怪,这不是张清华的声音。

  温宁安眼睫轻轻闪动,撩起眼皮,闹嚷拥挤的急诊室半夜不熄灯,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她畏光地眯起眼,看到不远处西装笔挺的秦昭序,臂弯搭着外套,从张清华手里接过温宁安的病历本、检验单和药品。

  他看上去心情很差,眉心深拧,绷起的下颌线条,残留发过火的戾气。

  等转向温宁安时,那股戾气不见了。

  张清华告辞离开,回停车场的路上,与妻子通语音。妻子困倦不已,“你说今晚不回家了呀。”

  “秦总来医院了,这边不需要我。”

  “秦昭序总经理?”对面疑惑道,“他不是在重庆?”

  “他本应该在重庆。”

  “啊,什么意思?”

  张清华从车库通道楼梯去停车场,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幕墙,正好看见灯火通明的急诊楼。他在楼梯驻足片刻,对于秦昭序赶航班回明市,在凌晨两点半出现在六院急诊厅这件事,仍然不可置信。

  秦昭序对温宁安的重视程度,正在突破安全界限。张清华隐隐有些担心。

  急诊病床,温宁安抬臂拿水杯,即便再小心谨慎,还是牵扯到受伤的背部肌肉。疼得要命,她好想再吞一颗止疼药。

  秦昭序拿报告和化验单找医生问询,出来就看到温宁安纠结的面部表情。

  他接过水杯,坐到她身边,“头还晕吗?”

  温宁安摇头说不晕。可脑袋左右一晃,呕心想吐的感觉再次涌入胸腔,一瞬间痛苦的表情,让秦昭序微怔,抬手扶住她,“好好休息,别再动了。”

  夜晚的急诊厅,像一段流动的浮世绘。

  三十分钟前进抢救室的老人,最终白布盖脸被推出手术室,家属深夜到齐,跟在病床后哭泣。然而拥挤的急诊空间,众生忙忙碌碌,这段悲伤并没激起水花。

  前方陪床的寸头男,照例刷擦边短视频,斜对方的奶奶在家庭群聊微信,一笔一画手写输入,而隔壁床的阿姨,终于忍不住问秦昭序——

  “小伙子,你是卖房子的吗?”

  温宁安噗嗤笑出声。她枕着秦昭序肩膀,把他当人肉靠垫,还要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