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他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礼汀答应和江衍鹤订婚,那他再也没有机会帮助小敏分开他们了。
在第二天下午,蒋嘉禾就亲自飞到云澜来见了她。
礼汀到达蒋嘉禾定位的落脚酒店后,外面下起了暮春的骤雨。
雨点打得棕榈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上,礼汀迟疑了一下。
这家酒店的开门是密码锁。
礼汀忐忑地按下第三个数字的时候,外面的天幕上一条玫红色的闪电划过天际。
接着雷声轰鸣起来。
还没等她输完,门从里面打开了。
门缝里露出来了一张脸,确实有一点点肖似江衍鹤。
但礼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
因为外面的天色很黑,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跟着他走进去。
蒋嘉禾穿着浴袍,似乎刚洗完澡:“等你很久了,礼小姐,说说你能给我的筹码吧。”
礼汀小声地嗯,她拿出包里的卡,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
她把卡推到那人面前:“这是我能拿出来所有的钱。”
蒋嘉禾看了一下标签上的数字,忽然笑了。
他说:“我记得你。”
“礼小姐,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和存在吧。”
“你看我的脸,觉得像谁?”
礼汀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抱歉呀,我对别人的长相不是很敏感,虽然不知道你问我这个问题的用意,但是你的确是好看的。”
蒋嘉禾回忆到:“我还在准备雅思和GMAT的时候,我爸公司破产清盘了,我妈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把我送出去…..”
“我在很多年前看过我爸妈恩爱的模样......所以在我出国前的那几天,他们砸了家里所以能用的家电,声嘶力竭地吵架,让我看到了爱情最恶劣的样子。我暗暗发誓以后我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她。希望我们的小孩,会在爱里长大。”
“在英国读书那段时间,我爸跟着别人开了一个卖软件的科技公司,需要一大笔创业基金。我就是在那时候瞄上朱茵敏的,我太需要钱了…..小敏没怎么谈过恋爱,出手特别大方,于是我瞄上了她。”
“我和她都在LSE,学校附近有一个叫Lincoln Inn Field的小公园,如果没有下雨,她就喜欢去那里看松鼠喂鸽子。”
“终于有一天下起了雨,我把我的伞递给了她,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她好像很喜欢看到我的样子,每次一见到就特别开心,我还以为她喜欢我。”
“我后来才知道,她就好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睡到一起那天,她抱着我哭了。失去第一次她崩溃又愧疚,我看着她流的血,我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的时候。她喝的很醉,她一直抱着我,声音很甜的,叫我江衍鹤。”
“其实我的眉眼一点都不像他,你除了他也看不进去别人,所以你认不出来......但是他们都说我鼻子长得好看,很像江衍鹤。”
“最开始和她在一起无非是为了钱。我为了钱,她为了寻找慰藉。后来我爸的公司走上正轨了,我在一次次自我否认里,也渐渐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只有江衍鹤才配的上她。”
“江衍鹤.....一直都在拒绝她,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他如果和朱茵敏联姻,一定会轻松当上京商首席,摆脱他老师Phallus的控制。”
回国以后她删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发现我对她的爱,已经不是交易了…..我低三下四地去求江衍鹤,不要和朱茵敏结婚,能不能把她让给我.....也就是你们在京都的那一年,江衍鹤把你带到他的圈子里,用刀把觊觎你的叶泽川,双手刺了一个对穿。”
“他真的好爱你....可是他越爱你,小敏就越痛苦,我看着她痛苦。”
蒋嘉禾控制了一下语气:“我当然是想和她好好在一起……可是我更不愿意看她痛苦。”
他说完了。
蒋嘉禾看向礼汀的神情非常平静,“礼小姐,你说你不认识我,我就和你简单地和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所以我这次来的目的,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我希望用这几个人的命和我的前途,交换你离开江衍鹤。”
空气里变得非常安静。
礼汀沉默了很久很久。
蒋嘉禾也没有说话,他在等待她思考。
“伦理学有一个电车难题,说的是,五个无辜的人被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片刻后,他们就会被碾压至死。现在有一个拉杆,拉下就可以让电车开到另一条铁轨上,可是现在另一条铁轨上,也有一个无辜的人.....如果选择救下那五个人的话,这个人就会牺牲。”
“所以你做出选择了吗。”
“你可以放弃江衍鹤,我利用不见光的手段得到药,帮你救下他们,但你必须要离开他。你可以选择江衍鹤,就当今天我们没有谈判过这场交易,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成为首富的合法妻子。”
礼汀微微笑了:“这么一想,你在这场交易里,没有得到丝毫好处。”
“你不是给我了一张八位数的卡吗。”
“你真喜欢钱的话,就会死死缠着朱茵敏不放了。”
礼汀摇头:“朱茵敏知道你这么爱她吗。”
蒋嘉禾笑了:“我可没有说,和她之间的关系是爱。相反,你看,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你都会陷入不仁不义,如果你放弃那几个人,你就是为了钱和享福。如果你救下那几个人,你连你唯一引以为傲的爱情都失去了.....想想看,还是你的处境更难过吧。”
“会难过吗?”
礼汀声音很轻地在黑暗里响起来,就像很薄很轻的蝶翼在扑棱:“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我需要你用药救下他们。”
礼汀一字一顿,尾音仿佛叹息道:“是我,主动,在他们和江衍鹤之间,选了他们。”
蒋嘉禾似是不忍:“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必须彻底消失,让江衍鹤可以安心和朱茵敏在一起。”
“我没办法....祝他和别人新婚快乐。”她声音似乎有点颤。
蒋嘉禾强调道:“礼小姐,天平的另一端,是六个人的命。”
“离开他这件事....你给我多长时间。”礼汀小声问。
蒋嘉禾:“越快越好.....”
礼汀苍白的脸上带着怅惘:“四个月。我想看他当上京商首席,就这么一个愿望,可以吗。”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位置坐得越高,越能保障你优越的生活.....你那时候就会发现,救下这些人,根本不值得。”
“难道你不是一样吗。”礼汀问。
“不一样!因为我为了小敏完全可以豁出一切。”
蒋嘉禾说:“到时候取保候审,我还是可以安稳地待在她左右。”
“我没救下他们,会让六个家庭支离破碎。”
礼汀怅惘地笑了:“我之所以这么破釜沉舟....因为我....也是一直有后盾的.....”
她眼神破碎,似乎有细小流光的钻石闪烁:“因为哥哥对我的爱,特别深....不是你说的电车难题.他从来不是我选择的对立面,不管我有没有选择他,不管我走得多远,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我,重新爱上我。”
窒息不能动,淹然摧心肝。
她用手掌捂住眼睛,指缝里已经被水光盈满了。
礼汀仿佛喘不过气,很痛苦地伏在桌上咳嗽。瀑布一样的黑发,在肩膀上不断抖动着:“咳咳....好痛,比剜心还痛.....从某个意义上来讲.....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了。”
蒋嘉禾似有一些于心不忍。
他还是提醒道:“礼小姐,做了这个决定,就不能反悔了。”
“嗯......我一直都知道的。”
礼汀慢慢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凝视着蒋嘉禾,纯挚苍白的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反悔?”
人活着并不一定需要支柱,而且我实在是太享受,那个英漠冷淡的人。
撇下周围一切是与非,为我疯狂的时刻了。
真想回到撒丁岛上啊。
回到他开飞机来救我,独属于我的夜晚。
“那就约好了,四个月。”
蒋嘉禾拿起车钥匙:“我这就去上海那边的医药研究中心看看,希望你也信守承诺。”
纤弱的女生微微拢了一下长长的黑发,她意味不明地颤抖着眼睫说:“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好好珍惜这四个月吧。”蒋嘉禾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狠心:“你不用感谢我,我记得,江衍鹤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你如果离开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和他复合的机会了。”
礼汀很淡很淡地笑了,唇齿间带着湿润暧昧的气流:“嗯,到时候,我会祝他和别人新婚快乐。”
说完,她把手上的卡推给蒋嘉禾,转身准备离开。
蒋嘉禾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揣摩透彻眼前这个人。
眼前的女生脆弱安静,但却隐隐约约彰显着危险和神秘。
“礼汀。”
蒋嘉禾知道自己必要说点什么。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如果你多年以后.....后悔了,千万别恨我。”
“怎么会呢。”礼汀柔和地说:“我说了,感谢你还来不及。”
她呼吸沉静,眼里带着笑,很孤傲地望着他,灯光影影卓卓,温柔地笼罩着她身上:“你在录音对吧,另一头是朱茵敏吗.....你记得帮我转告她,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蒋嘉禾似乎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一江衍鹤竞选京商领袖失败了,和他结婚的,可是翡姗哦。”
礼汀很轻地说完这句话,有点坏地弯起嘴角,径直走了出去。
蒋嘉禾愣了一下。
听到电话那头朱茵敏的声音,他才逐渐回神:“她心机真的太深了,步步为营,一点也不简单。甚至直到最后,还提醒我们.....必须无条件协助江衍鹤。”
朱茵敏倒是没把这些放在眼里,语气轻快:“她祝我和江衍鹤新婚快乐。”
她放软了嗓子,对蒋嘉禾撒娇说:“我说了,只要你成功分开了她和江衍鹤。就算我和江衍鹤结婚了,也会和你往来的。”
蒋嘉禾手指捏皱了裤腿,他尾音仿佛叹息:“希望.....我能看到那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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