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这些别人看来诟病的缺点,他却觉得鲜活。
这年她身边不是有其他男人示好。
礼桃都拒绝了,他知道她心里有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也说不上等她吧。
他觉得礼桃能和他好好过日子就很满足。
三十岁啦,再妄论什么干净的喜欢,都觉得怪别扭的。
舒服,合适,在她的小怨气中,知道她心里有自己,比什么都开心。
礼桃很喜欢小孩,喜欢宝宝用的小袜子小衣服。
两人打算明年开春的时候,怀一个宝宝,像住在昌平每一个平凡的三口之家一样,往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去。
挂断电话后,礼汀订购了前往意大利的机票。
她实在想知道科莫的房子里藏着什么。
还记得有一年生日。
礼汀远远地逃走,叛逆够了,实在挨不过对他的想念,又偷偷跑了回来。
她在环山公路上,被他领了回去,他带她坐上了去荷兰的飞机。
哥哥给她买了梵高《春日花园》的真迹,带她看了五彩斑斓的风车和郁金香。
最后在梵高画中的教堂,送给她了那副画。
前段时间,孟丝玟订婚的时候,夏韵如又提起了意大利。
科莫的家里应该也是储存着江衍鹤为她买回来的真迹吧。
礼汀在当天乘坐飞机来到了米兰,又搭乘了一个多小时火车,独自来到了两人位于Como的家中。
那天正值意大利跨年,铺天盖地的烟花从天而降,散落在没有结冰的湖面。
烟雾把四周晕染得好似漂亮的水墨画,姹紫嫣红的。
远处停泊的船只静静地歇在小港口,船身洁白,桅杆高耸,像躲进巢穴拥抱取暖的白鸽。
波光粼粼的湖水倒影着远处的建筑物。
周围人用不同的语言互相说着新年快乐,一切安详又幸福。
这些美不胜收的景色,那年不知道未来着落在那里的小女生,根本不会看的。
可是她有一位促使她变得越来越好的爱人。
从缩在他怀里,眼神胆怯地看着十年前的金阁寺。
到现在,她一个人捏着独角兽氢气球,背靠着热闹的集市,穿梭在使用不同语言和肤色的人群中间,拿着荧光棒和热酒,迎来属于自己的新年。
是长大了一些吗。
她在染染面前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有一点很浅的纹了。
她已经变成能够独挡一面的大人了。
不知道妈妈在天之灵有没有看到。
在她走后这个不被爱的小女孩,心里挂念着一个人。
被人坚定地选择了很多次以后,她好像已经不那么害怕,和他组成一个家庭了。
周围拿着焰火棒的小孩都可爱又礼貌,知道背对着人燃放。
有来往的家庭,邀请礼汀一起去Brunate的山顶Como Point of view一起看烟花。
他们买了一些巧克力和热可可。
往山道走的时候,山顶飘起了一层薄雾。
礼汀想起那晚和哥哥在京观山的道别,心里狠狠颤了一下。
可毕竟不是当年去巴塞罗那毫无准备的女生了。
那时候,铆足劲儿想要独自闯一闯这个世界的她,面对抢劫犯,已经失了心神。
她只能等哥哥来找到她,帮她解决遗失的证件问题。
这次,礼汀把随身物品照顾地很好,举止干练,毫不露怯。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意义吧。
-
沿着阿尔卑斯山的冰川湖,礼汀回到了两人的私人住宅。
家里长期有人打理。
群山环绕,从外面看起来,花园喷泉,处处用心。
这里的砖墙用了三十多种品类不同的珍贵大理石,地板采用的是水磨石,家里的沟渠修得四通八达,阶梯花园一层一层地围绕着,即使在深冬,依然不见丝毫萧瑟,绿意盈人。
庭院里,有很多供人歇息的水榭,这个庄园大得惊人。
进入门厅。
纯手工的水晶吊灯一点也不显厚重和哥特,反而现代感十足。
她很礼貌地和来往忙碌的佣人们问好。
踏着旋转扶梯,回到当时她和哥哥住的房间。
一切都维持着原貌,和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除了楼下的玫瑰丛更多了些。
这里的管家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
开车橘色的敞篷小车,带着她绕了大半个庄园,来到城堡后面的四层小楼。
几年前她来这里,并没有这幢楼房,占地面积如此宽广,应该是江衍鹤新建的。
“Lynn小姐,进去看看?”管家邀请着,对她做出欢迎的手势。
礼汀打开房间门的一瞬间,入眼的并不是琳琅满目的艺术品。
这里似乎被人改建过,是一个画室。
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绘画工具。
在西北角有一个唱片机,正在缓慢地飘出冷僻的爵士乐。
这里全是落地窗,采光的效果非常好。
里面挂着成千上万的画,有随手涂抹的黑白草稿人影像,也有精心上色装裱起来的肖像画。
上面的人,眉眼很熟悉。
黑发白裙,笑起来很柔,又无端觉得清冷。
——是礼汀自己。
这些画作上都只存在着同样一个署名,不是J,而是江衍鹤。
他一边找她,忍受着蚀骨钻心的思念,画着她。
礼汀从来都不知道,江衍鹤会画画。
他那些爱好都是刺激运动,带着危险和挑战,可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画过画,一次也没有。
他画的她,其实算不上栩栩如生。
是一个非常业余的人,对恋人怀着深深的思念,一边一边地勾勒她的模样。
江衍鹤的目的也不是炫技,而是,他太想她了。
他在世界各地,想她想到忍不住的时候,都会尝试着勾勒礼汀的样子。
想念她笑起来的眼睛的幅度,想念她颤抖着眼睛的脆弱。
他实在算不上一个会画画的人。
他只想他的全世界都是她,仅此而已。
因为那时候他是真的很想死,想埋进海水里一了百了。
可他还要对很多他漠不关心的事情负责任。
江衍鹤没有绘画天赋。
他只是深爱着一个,他觉得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世界里的人。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就喜欢画她。
这些事情他谁也没有告诉。
有些稿纸过了四五年,都有些发黄发脆。
但从最早的一张开始,他就格外认真地去画她。
他笔下的礼汀,很传神也很美,在他心尖的她,一直很具象。
两个月前,在京观山告别江衍鹤的初雪夜。
礼汀很不安,也很失落。
她不知道,哥哥如果没有和她在一起,会不会有别的爱好,别的不同的人生。
可是,不是这样的。
他的爱好一直是她。
所有的道路都指向着她,没有其他的可能,他也不允许有其他的可能。
他学会画画,也是为了专属地画她一个人。
江衍鹤,好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爱她。
他数年的道路,一生的抉择,一切爱好和指向,都是为了礼汀一个人。
这里成千上万幅画,全是他一个人忍着胃和心脏的遽烈疼痛,一点点想象着,那个再也触碰不到的爱人,在他心尖的样子。
很美,真的很美,可他不光喜欢她的青春。
他有时候也会画她有些沧桑的模样。
想象如果他和她白头偕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