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两人浑然忘了此刻正处在上千米的高空中,他指节间细细的丝线,就像止疼药水一样,稠又清亮。
她是他唯一的救命良药。
礼汀反复重复着哄他,治愈他眼里血红的煞。
像是天使一点点拔掉自己雪白的羽毛,宠溺嫁接到恶魔漆黑的双翼上。
”是甜的,不脏。”
用那种危险又悸动的方式,替他止住了血。
她小声喘息着,眼瞳几乎涣散。薄薄的胸腔涩颤地叫着他的名字。
本来身体就弱,高山上有微微的缺氧。
一动情就浑身泛红,眼里泅满泪水。薄薄的红覆盖眼角,唇边和鼻翼。
脆弱得一碰就碎,还要用最献祭的方式,挑惹他的凌虐欲.望。
那人一贯撑得住气,微揽住她,让她依恋地靠紧。
“乖点,小狗似的,别动。”
礼汀眯着眼睛,等喘息稍微平复。
她又担忧地直起身,眨着漂亮的眼睛,宛如两汪清透的泉水。
解开脖子上系好的围巾,她找出线头的入口。
“刺啦——”手指用力左右分开,把围巾撕成一小条。
不等那人反应,她就把那人搭在护栏上的手拉下来,小心翼翼地给他包裹上。
举止细致认真,眼睛溢满疼惜。
“围巾不要了吗?会冷。”
“我只会稍微冷一点点,可是你手在流血,我心疼。”
“不怕脖子上的痕迹被别人看到?”
“才不怕呢!你太好看了,那些人发现你是我的坏小汪,都会嫉妒我。”
那人垂眼,挂了点笑,别过头不说话。
包扎好以后,礼汀抱着他的手臂甜甜地对他笑,她不害怕了。
哪怕外面大雪纷纷扰扰,天寒地冻。
两人孤零零地在群山之上,周围空无一人。
但就像大雪中依偎着共同度过严寒的小兽,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安稳。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勾了勾他的尾指。
两人皮肤磨蹭在一起,暧昧地烘得她脸热。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轻柔地碰了她眼睫的湿润,帮她擦干。
哑笑着咳嗽了一声,看她手腕上,被他用丝带捆出来的淡紫色的淤痕。
他问她:“怕不怕?”
礼汀摇摇头,又笑起来点点头。
她把手指穿过那人受伤的五指,两只手严丝合缝地勾连在一起。
又把另一只白皙细瘦的手覆盖上去,放在胸口的位置:“怕,因为我超坏的,我有八百个心眼。”
灼烫的温度从脚跟涌上来,爬升到脊椎,缓慢地抵达大脑皮层,相互触碰的皮肤,像春生烈火一样。
“小猫才有八百个心眼。”他说。
“我是猫猫,你的小猫猫。”她胸口微微起伏,害羞地说完。
那人的手指有一些缺血的凉意,就像一块冰一样,锋利又冷冽。
在她的拼命焐热下,稍微回升了一点温度。
“因为,和鸟鸟一起坐缆车,会产生吊桥效应。想听你心跳的声音。哪怕不是因为我在身边心跳,是恐高,可是你身边只有我,我也想当成是为我心跳。”
“想听?”
他挂了笑意,抬手解下大衣扣子,低头,轻柔地吻了一下。
礼汀被冻得冰凉的鼻尖,被那人蜻蜓点水地覆盖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起来,揽进怀里,死死摁在胸前。
这种感觉,就像被春冰覆盖的河流,被温热的太阳照耀,缓慢地融化,发出诗意的潺潺流动声。
她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青柠,血还有很浅的雪松香味,温热肆意。
礼汀脸侧的碎发的小枝节刺到她耳朵上,些微又浅的疼,但她完全不想改变姿势。
手指近乎酥麻地和他交织在一起,指尖颤栗着。
她听清楚了他的心跳。
“嘭嘭——”
是全世界最盛大,最动听的奏鸣曲。
第一次,没有刀山火海在旁,没有斗争和恐慌,独属于她,为她跳动。
礼汀屏住呼吸,没有任何情.欲和绮念。
她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眼泪湿润了眼眶。
就像春夜里疯长的草一样,被风一吹,根本不需要肥料,就无穷无尽地肆意爬满每一个角落。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别的女孩子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的狗狗的时候。
我已经开始赌命了。
被他拥在怀里那么多次,怎么可能是巧合。
怕水的人,为什么要躲在巨型浴缸里洗头发。
明知道是他的座位,为什么还要给别人表演舌头给樱桃梗打结。
只是因为他没接电话,就给谢策清打电话吗?
系上缎带后待在花架上从上面摔下来,真的不是吸引他注意吗?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讲出礼锐颂的事,来试探他。
又是什么非要让杨洵给自己带衣服,来刺激他呢。
谢策清带自己上山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听晚钟吗?
桩桩件件,哪有什么巧合。
最早,她机关算尽地,瞧见他不理会自己,主动从上面摔下来,佯装出一副天真又无辜的模样。
江衍鹤,你知道吗。
被你救下后从医院出来那天,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在烈日下徘徊了一天,最后来到教堂告解。
五彩琉璃花窗在夕阳下投影如琉璃剪影。
我路过忏悔室,路过一大束鸢尾花,看到里面的自己。
长长的黑发,苍白,消瘦,眼瞳漆黑。
我在海里看到了属于我的亚特兰蒂斯,找到溺藏在水里的爱神,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入局缴械,走上赴死的殉道之路。
那人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将她禁锢进自己的怀抱里,让她安静地倾听他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很久都没用这么赤.裸的方式,告知别人,他的真心。
他浑身的伤,除了冰冷的药物,也没接触过任何人的体温。
浸透血的手,还和她手指交握,逐渐灼烫起来。
汗液凝成了水汽,两人舍不得分开。
心脏毫无防备地隔着衣料,为她的听觉所跳动。
“听到心跳了吗?”
“嗯。震耳欲聋。”
在缆车被风再次吹得晃动起来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般把她死死搂在怀里。
强迫她抬起下颌,露出花瓣一样的嘴唇,和他接吻。
礼汀感觉到雪光的天幕已经消失了,四周寂灭一片,视网膜上全是那人英隽的身影,如同投射下来残影的光斑。
悉数而镌刻一般地落人她的眼中。
她自己的心跳声也震耳欲聋。
甚至皓白耳廓开始,浑身泛着樱花一样的粉,摧枯拉朽地开满她皮肤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十年以后,他躺在别人的身边,粗暴地把刚睡醒的人揽入怀里,迷迷糊糊地让她听他的心跳。
这种和恋人一样的亲密无间的动作。
能偷来几次呢。
每一次都如此珍贵,一点都舍不得放过。
她黑发散乱,被禁锢在他怀中,笔直纤细的腿半倚在地上。
礼汀眼神涣散地跌坐在他的怀里,宠溺地仰高脖颈,睫毛颤抖地任由他吻着。
他就像一个残酷的破坏者,从下午环山公路的雪地,到她脖颈以下那处绵薄雪白的净地,都被他搅乱带出鲁莽地红痕和血线,最后一塌糊涂。
她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着他受伤的手。
努力撑着不让自己滑到下去,让他肆虐地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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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温泉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