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耳
因为夏涂听都没听就突然起身，跑出了宿舍，她一路都没有停，跑进教学楼就迅速按了电梯，不知为什么，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让她一秒也等不及。
这种事夏涂想要当面问清楚，跑进训练室时她就看见燕时决正握着手机往外走，好看的眉宇染着不耐，神情都透着股冷淡，另只手插兜气压有点低。
“燕时决——”她微喘着气急促的轻喊了声，话落，便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到了背部往前扑去，惊啊了声，燕时决抬眼，就手疾眼快揽进了怀里，下意识拧眉看向来人。
夏涂还心有余悸，整个人都双臂紧抱住燕时决的腰身，奇怪地扭过脸望去。
看着这亲密的一幕沈婧羽脸色沉下，随即又触及到燕时决看不出情绪的黑眸，吓得无意识往后退了步，慌乱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她。”
将女孩扶稳，按住夏涂的肩膀，燕时决去扫过她白嫩的脸色，确定没什么事后，心烦的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两指夹着抽了一根撩眼盯着沈婧羽，语气随意问:“不是在国外？”
果然，他真的认识这个女生，夏涂倏然抬起睫毛，听明白了，怔怔的看着燕时决，见此，沈婧羽终于有了点底气，故意上前走两步抓住了燕时决的胳膊，语气不满的撒娇道:“我这不是想来看看你嘛，不行吗。”
燕时决抬手把烟塞在嘴里咬着，他没想到沈婧羽突然就回来了，心底升腾起些烦躁，此刻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想此燕时决无情的抽出胳膊，打算等回来再解释，随即目光扫向夏涂，自喉间滚出一句不耐的话:“我跟她出去一下？”
“嗯。”夏涂点点头，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凉了一截，沈婧羽当然不愿意走，但燕时决直接径直走了，她哼了一下立刻转身小跑着跟上去:“你干嘛！为什么不能在这说，燕时决！”
“我可是专门为了你回来的！”
“……”
渐渐的，响起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最后归于平静。
刚才这一幕让教室几个男生都看呆了，庄蒋意咬了口香蕉，凑过来纳闷的问:“小侄女，刚才那女生是谁？打扮的好洋气，怎么看起来跟燕爷关系不一般啊。”
没得到回话，庄蒋意扭过头去看，夏涂神色平淡的摇了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走向了电脑桌前坐下，然后去趴在了桌上，脑子有点乱，一股不安在心底扩大蔓延……
不过现在的夏涂不想要随便去怀疑燕时决，她还是想要先听解释。
庄蒋意见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敢随便掺和了，拍了拍一脸懵的别桑，坐下去抱着电脑练题去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夏涂依然没有能等到燕时决回来的意思，没有耐心的她起身离开了训练室，走出了教学楼。
外面绿植葱郁，草长莺飞，明明夏季，她身上却冷得厉害，燕时决跟那个女生离开了学校。
意识到这一点，夏涂的心脏如同沉到了海的深处，压抑，挣扎，憋闷，然后被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拉回来思绪，打开后屏幕上浮现的是:＃
也就是戚云硕。
她犹豫了几秒接听了，放在耳边就听见戚云硕语气微急的说了句:“夏夏，我听你爸说你姥姥又进医院了，这次可能比较严重，你要不要过去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
为什么又不好了，为什么又会进医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一路上夏涂幻想了无数种结果，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去坦然接受，她不能失去姥姥。 等她火急火燎地跑到医院四楼，就看见夏琼海和后妈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葛凤苗先看到的她，然后脸色绷着，暗戳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的男人。
她小跑停在两人面前，因为急促夏涂脸色透着白，额头也出了点汗，还是温和的问:“爸，姥姥她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夏琼海脸色严肃，然后有点说不出口，犹犹豫豫的，葛凤苗恨铁不成钢的先站起身，语气不太好的开门见山质问:“念念啊，你姥姥手术费十几万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没有说话，夏涂抬眸，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说这个，葛凤苗难得挤出一个笑，一副为难又亲切的模样:“不是我跟你爸不愿意出这个钱，但问题是我们真拿不出这么多啊，而且说句实话，你姥姥跟你爸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又不是亲的——”
“好了。”话没说完，夏琼海就起身打断了女人，葛凤苗恨恨瞪了男人一下，继续摆出一个笑脸说:“所以吧，于情于理你姥姥这手术费也不应该让你爸来掏，你又何必为难你亲生父亲呢。”
听到这些撇清关系的话，夏涂怔在原地许久，心中憋闷又急，咬了咬牙去看向男人:“爸爸，你也这么想的吗，姥姥是我妈妈的亲人，对你也是很好的啊。”
夏琼海不语，夏涂抱着最后的期望，干脆恳求道:“爸，要不你借给我些钱，先给姥姥做手术，以后我会还您的。”
“念念……”夏琼海看似沉思了几秒，最终绝情的做了决定:“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以后也要有别的用处，要不然就放弃吧。”
这话说的狠心又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男人早就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夏涂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她爸爸……让她放弃治疗姥姥。
她失去了妈妈。
难道也要失去姥姥吗。
姥姥可是会死的。
“你也别怪你爸，我们又不是富裕的家庭。”见此，葛凤苗放心，又亲昵挽上男人的胳膊，阴阳怪气的说:“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想把事情做太绝，何况这种放弃治疗事也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夏琼海皱眉看了女人一眼，葛凤苗撇撇嘴，识相不说话了。
只有女孩一个人在担心着姥姥，夏琼海也不忍，从口袋掏出了钱包，然后摸了两千块钱递给女孩:“先把你姥姥住院费交了吧，我还有事，就和你阿姨先走了。”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了，其他的，就不关他的事了，人都是自私的，夏涂低睫，看了几秒一言不发的接到了手心里，沉重无比。
此刻葛凤苗是一秒也不想呆了，拽着男人不高兴的经过走了。 徒留夏涂一个人僵硬站在原地，酸涩又伤心，为什么她的家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爱她的爸爸呢。
她好像，真的没有人要了。
蓦然发觉，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这个世间很多种苦难，随便拿出来一件可能都足以轻而易举的压垮一个家庭，让人无力而又绝望。
医院走廊内，旁边狭小窗户透过来的一束光渐渐消失，黑暗彻底将女孩吞噬……
第43章 心动
不知过了多久, 诺大的医院内人来人往，唯有这边没有什么人，夏涂浑身很累, 找了长椅坐下, 神色晦暗, 她完全没有一点能力去承受巨额医药费，她还能做什么。
她不可能会放弃姥姥。
她就只有姥姥一个亲人了，不能再失去了。
身后玻璃窗外的天色一排大雁划过，一点点变得灰暗下去，走廊开了灯, 静谧无人。
终于一道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 夏涂垂眸, 看见燕时决名字的那一刻, 眼眶泛红，委屈和气愤找到宣泄口般涌上心头。
女孩克制着语气, 先轻开了口, 问道:“喂, 燕时决，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此刻学校训练室内, 几个小时前燕时决是把沈婧羽送到父亲那, 等再回到这里就听夏涂离开了，也大概能猜到什么事，依靠着桌边，低头耐心道:“你说。”
犹豫了几秒，夏涂深呼了一口气, 索性全问了出来:“你跟沈婧羽是什么关系？”
那些事从头讲起来很复杂，燕时决刚想说没有关系, 但捕捉到女孩似乎知道了什么，语气不自觉的不耐地反问了句:“她去找过你？”
“对。”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又因为她有点自顾不暇，还念着姥姥，夏涂紧抓手机，声音也重了很多:“她还给我看了你们的照片，你要不要问问是什么样的？”
是质问，以及女孩的怨气充满着委屈，燕时决微拧眉，听完后大概猜到是什么照片，因为只有那一张，是当初沈婧羽出国前说留作纪念拍的，以至于，他很无所谓。
却没想到还是牵连到了夏涂，燕时决太阳穴发疼，握着手机低头，在想怎么解释。
这时，见不远处办公室门打开，费璐医生走过来，夏涂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低睫直接挂断了电话。
“叮”的一声没了任何声音。
……
燕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沈婧羽一直在跟告状，燕伍启也很有耐心，身为长辈的他时不时点头微笑听着，然后好言相劝。
她从小就是被锦衣玉食宠到大的大小姐，沈婧羽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磨着燕伍启帮她:“燕叔叔，求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帮帮我。”
“咳。”燕伍启也不敢轻易帮忙，双手交叉于桌面，被缠的轻叹了声:“沈小姐，我也无能为力啊，你还是尽快回学校吧，学业更重要。”
“我不！”沈婧羽眼眶通红，诉说:“他都跟那个夏涂谈那么久了，我一点也不放心。”
“……”
燕伍启面色依旧和蔼，在细想了之后，笑着出了个主意:“那你就把他抢过来啊，在我这闹改变不了什么。”
她轻愣，沈婧羽脊背一直笔直的坐在沙发上 神色出现一丝茫然，然后渐渐明白了什么，仅存着一丝理智被欲.望占据上风，忙问:“那我……该怎么做？”
“这个。”燕伍启摇摇头，聪明的也不愿意去插手:“我就不知道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沈婧羽泄气，内心腹诽，干脆起身气愤的走了，其实刚来到电梯前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她蔫蔫的去看。
燕时决破天荒主动来找她了，只是感觉到了冷漠和简短:【过来聊聊。】
紧接着就是一个咖啡厅地址发了过来，沈婧羽郁闷的心情瞬间散开了，脸上满足的浮现出笑，不管怎么样，这就够了。
晚上八点多，一家出名的诺大咖啡厅内，装修豪华，可惜这个点没有多少人，沈婧羽兴高采烈跑来赴约了，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一下就看到了背对着这边的男生，坐姿懒散，身上穿着熟悉的黑红色冲锋衣，单手搭在扶手上，在百无聊赖用指尖轻敲着。 “燕时决！”这种专门等她的感觉，让沈婧羽心情大好，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刚坐下就看到了桌上的咖啡，不满的皱眉说:“我都说了我不爱喝美式，你怎么就记不住啊。”
没有任何回应，沈婧羽轻咬唇，也不在乎，她手肘压在桌面上撑着脸笑，故意问:“不过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想我啦？”
对比女生的热情，燕时决像是没看出来，没骨头般倚着倚背，嘴里咬着根棒棒糖，深长的目光里是看不透的情绪，在想了几秒，薄唇轻启直问:“你对夏涂说什么了？”
不是单纯为了见她，沈婧羽完美的表情有一丝崩裂，怔了半响，总觉得不认识面前这个男生了，试探又不可思议反问:“你找我过来，是为了那个女生？”
燕时决轻扯唇，算是承认了，沈婧羽看明白了什么，坐直了，刹那间犹如感受到天塌下了，又抱着最后一丝不相信，问了一句猜忌又确定的话:“你这次……不是随便玩玩？是认真谈的？”
这怎么会，之前那些女孩，燕时决明明都是不放在心上的，沈婧羽一向就知道这个，所以她也不在乎，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不是。
燕时决是认真爱的。
“为什么？她哪里好了？”意识到这一切的沈婧羽眼眶倏然就红了，她不甘心，又手足无措的紧抓手指，咬牙质问:“她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沈婧羽。”燕时决眉间轻拧，没耐心在这耗着，撩眼有警告性的劝了句:“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沈婧羽没有再出声，妆容精致的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然后她低下头，平静的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不再去找她吗，只要我在这，就不可能。”
燕时决闻言没有回应，然后点头，也没再跟她浪费时间，记挂着夏涂还在等着，伸手拿了手机起身，不在意的丢了句:“随便，我先走了。”
“不要！”沈婧羽慌乱起身，如救命稻草般抓住了燕时决的胳膊，抬起泪眼婆娑的眼望着面前的男生:“我不找她了好不好，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行吗，在国外你就没有理过我一次……”
女生苦苦挽留，已经放低了姿态，燕时决低眼去看沈婧羽，然后没有给她留下一丁点的幻想，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纸巾塞到女孩外套口袋，语气沉稳，说的很慢:“沈婧羽，别把自己弄得那么卑微，放下我。”
“我不……”沈婧羽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全心全意只要他，终于她在燕时决没有情绪的注视下，被抽空力气般蹲坐下去抱住自己，然后大声抽泣。
……
这边，医院内一间办公室内，费璐从桌上拿起几张检查的单子递给女孩，略微担心的说道:“念念，这是你姥姥的检查结果，这次你姥姥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再拖下去我怕就没办法了。”
夏涂安静的坐在一边，看完了症断结果，睫毛轻颤，不语。
“手术费的事，我想了想。”费璐皱眉，双手交插在桌上，询问道:“我这边可以拿五万，但剩下的，念念，你那边能有多少？我们再凑凑。”
夏涂抬起脸，刚想摇头，然后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尖收紧，然后眉眼聚上了一点坚定，说:“我有，等我一会儿好吗。”
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夏涂打了车，一路没敢停留跑回了宿舍，其他女孩见她这么慌，田蔡童疑惑的问了句:“夏夏，怎么了？那么急。”
“没，我有点事，今晚就不回来了。”夏涂想也没想的打开去打开行李箱，看到一个白色的首饰盒。
女孩眼底的不舍渐渐变为清明，拿起来就转身又跑了，半个小时后，夏涂来到一家商场，上了二楼停在了珠宝店前。
脚步突然迈不动了，夏涂无意识抓紧了手中白色盒子，焦急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是，卖了就真的没有了，这是燕时决送给她的礼物，她卖了就成什么了。
另一个是，她姥姥等不及了。
终于夏涂秀眉恢复冷静，咬了咬牙直接走了进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失去姥姥，她会跟燕时决解释的。 很快，珠宝店的人热情接待了夏涂，在经过仔细检验过钻石的品质后，女店员穿着黑色制服，并拢着双腿坐在在沙发上，露着标准的微笑，最后询问了一遍:“小姐，你真的是要把这款钻石项链自愿卖给我们吗？一旦确定，不予退回哦。”
夏涂僵硬的坐着，不语，放在身侧的双手早已握成拳，挣扎，纠结，犹豫，最终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一点极轻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