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中华修古籍 第148章

作者:黑白狐狸 标签: 现代言情

  “咱们回不去了。”

  两人环顾四周,无数中国人滞留在港口。祖国母亲仍在沉睡中,她远在海外的子民却已经嗅到硝烟的气息。

  “难怪父亲要与山东帮讲和。”柏大殷死死抓着柏秀銮的手,“那枚炮弹……是日本人!他们……他们!”

  两人对视,惊骇欲绝。柏大殷嘶吼:“日本对中国不怀好意!是战争!他们想挑起战争!”

  柏秀銮猛地捂住柏大殷的嘴!

  “你还要命不要?”她咬着牙训斥弟弟,“咱们回去找父亲!”

  两人急忙乘坐汽车从港口折返。

  仁川已经变了样子。

  几家华人商店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昔日的泰怡号仅突兀着焦黑的断壁残垣。满大街都是焦糊的味道,哪里还有繁华的样子?

  路边,一群朝鲜人围着地上的人连踢带打,血渗在万泰和号铺就的青砖路上。

  柏秀銮突然惊叫一声,眼泪掉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车窗前倾:

  “那个被打的,是不是泰怡号的孙经理?”

  柏大殷猛然拉回柏秀銮:“他已经死了。”他脸色发青,“我不明白,孙经理何时对不起他们?”

  这个疑问落在空气中,两人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战争没有道理可讲。

  死亡的阴影浓重地盘旋在二人心头。

  海港惨案已经传遍了朝鲜华人圈,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柏杰生与郎沣站出来,悄悄组织华商们齐聚于万泰和号,成立朝鲜华商爱国会,并公布一则重磅消息:

  万泰和号与山东帮摒弃前嫌,共同贡献出各自的物流网络,协助各位华人同胞回国。

  零星枪声响起,传进万泰和号紧锁的大门。

  华商们面色凝重。有人低声说:“起个誓,谁要是泄露消息,不得好死!”

  “对,不得好死!”众人纷纷道。

  房内的华商们签下生死状。窒息般的沉默中,红色的手印一个一个地按下去。

  当夜,柏杰生先送几人回国。

  几人东拐西摸,终于出了城,远远看到了海港。

  众人还没来得及舒口气,蓦地,一队警察骑着马巡逻过来。有人惊叫一声:“是烧了泰怡号的那群人!”当即,一个个就要逃窜。

  柏杰生厉声低喝:“都别动!”华商们被柏杰生一吼,犹犹豫豫地站住了。

  警察围过来,为首的竟然是田先生。

  田先生骑着大马,用汉语说:“柏经理,干什么?”

  柏杰生说:“瞧生意去。”

  田先生身后,有几人用日语嗤笑些什么。田先生冷笑一声,用汉语说:“这么晚了,柏经理如此闲情逸致,瞧生意?”

  柏杰生说:“港口不太平,我们来看看车糖有没有入港。”

  田先生上下打量柏杰生几眼:“半夜查看?”

  柏杰生上前,塞了张银票:“田先生,高抬贵手!生意毕竟不好做,万一咱家货船没法过来,别家知道了,就抢咱家生意。”

  田先生沉吟片刻,不耐烦地挥手:“你们的货船没有问题。好了!你们回去!”

  回去?

  华商们隐秘地交换眼神。

  队伍里的有个半大小子,向来不太服气柏杰生,此刻看着柏杰生谄媚的笑脸,嘀咕了一声“软蛋”,梗着脖子骂道: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我不回去!”

  众人闻言顿觉不好,还没等开口求情,田先生说:

  “好,你半夜在外乱走,按规矩,杀!”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那半大小子的头爆开,血滋了后面的商人一身。

  众商户哪里见过这样残忍的场景,短暂的呆滞后,一声接着一声惊呼,挤做一处瑟瑟发抖。

  柏杰生赶紧带着众人,抬起那半大小子的尸首,仓皇回去。

第197章 海川亮

  万泰和号里,华商们静默无语。

  良久,有人悲愤道:“大家都看到了,如今日本人狼子野心,不给我们留活路!”

  又有人哭道:“难道我这辈子就交代在朝鲜了?”

  还有人骂:“听柏经理的话!大家要是都像那小子一样,心不齐,咱们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有人又说:“要我看,干脆先不回国了!不如藏起来,把这阵子动乱躲过去!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这!”

  顿时有许多华商应和起来,一时间,不想走的竟然也占了一半人数。

  郎沣深思熟虑后,给柏杰生倒酒,苦笑:“柏经理,再硬闯下去,小命难保啊!要不,咱们就别急着走出朝鲜了。”

  柏杰生压低了声音:“郎经理,你听我一句。依我看,日本人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的目的是——”柏杰生把酒杯往桌上一摔,清脆的响声映衬着郎沣骤变的脸色,“和咱们打仗!”

  “打仗?!”郎沣大惊,四下看了看,低声吼道:“柏杰生,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柏杰生死死抓住郎沣的袖子,“你自己去看!去看棉花销量!日本近来棉花采购量上升得离谱!一个朝鲜,值得日本采购这么多棉花吗?!”

  棉花可以作为枪炮的药捻,是重要的战略物资。而日本的棉花全部依赖于从朝鲜和中国进口。

  郎沣的脸色发白,指着柏杰生,说不出话,半晌,他重重吁出一口气,颓然摔在椅子上。

  “这可如何是好?”他喃喃道,“如果拖到开战,我们必然要做刀下亡魂。”

  柏杰生安慰道:“虽然我们甲午输了,但日本毕竟小国,哪有物资支撑着把咱们国家打下来?依我看,就算开战,日本人两年也就撤了。”

  郎沣这才心下稍定。

  柏杰生说:“我们先逃回上海,把这两年的风头避过去。”

  郎沣叹道:“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们一样都不占。这可如何是好?日本人想拿我们的钱去打我们的国家,我们非得遗臭万、万人唾骂不可!”

  柏杰生突然抚掌而笑:“想想几年前,咱们还争得你死我活,我废了成坤,你赔了永哥儿。谁料黄雀在后,日本人想抢了咱们的钱,去欺负咱们的父老乡亲呢?”

  郎沣自嘲:“汲汲营营,没想到竟成了催命符。”

  柏杰生说:“可不就是催命符!硬着头皮闯吧!就算死在口岸,也算为国尽忠了,总比不明不白做了卖国贼强吧!”

  郎沣和柏杰生对视许久,均是一声长叹。

  隔天,柏杰生还是若无其事地开店做生意。

  田先生带着几个警察上门,在店里转了一圈,随意翻捡东西。柏杰生笑眯眯地伺候着,等几人拿得心满意足了,又给他们塞了香烟和银票。

  一个警察用日语问:“你们的货比以前少了,货呢?”

  柏秀銮上前来,用日语赔笑道:“田先生,您也知道,万泰和号前几年几乎破产,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月月亏空,如今货确实不多,您多担待。”

  破产的始作俑者,田先生,面色稍松。他用汉语警告:“你们最好别动其他心思。”

  如此过了几天,万泰和号依旧平静地做生意。生意萧条,田先生过来的频率也慢慢降低。

  这天,柏杰生终于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我找到了一个机会,咱们不妨一试!办法很简单,藏到给日本人的棉花里!”

  众人惊呼:“给日本人的棉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柏杰生说:“这是险中求生。咱们平时出的货,走的路线,日本人盯得死死的,咱们再怎么闯也是送死。但给日本供棉花的那条线没人查,想要出港,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一行人七嘴八舌议论许久,柏秀銮跺脚:“没别的出路!大不了,咱们抓阄!我替我爹,去打头阵!”

  柏大殷低呼:“姐!你都已经嫁到陈家,不算柏家的人了!要替柏家打头阵,让我去!”

  柏秀銮推开柏大殷,泼辣骂道:“你放屁!我可是万泰和号的大股东!你瞧不起我?!”

  柏大殷讷讷涨红了脸。

  柏秀銮虽然是女人,但显然在华商中极有威信。

  见柏秀銮愿意打头阵,众人终于横下心来,喝了血酒,发了毒誓,决定一试。

  紧张的抓阄后,定了另外三个人跟着柏秀銮一起打头阵。

  郎沣安排了酒菜,看着柏秀銮坚毅的面容,他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敬了她一碗:“一路顺风!”

  柏秀銮爽快地说:“干!”随即干了碗里的酒。

  四个人悄悄躲进装棉花的货箱里,跟着货一起被送上了船。

  船装货需要时间,出港更需要时间。日本人逐船检查着出港的货船,柏秀銮几乎每根头发丝都在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响动。

  天色渐渐暗了,人声也逐渐远去。这船往日本送的棉花,看来确实躲过了审查。

  四个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模样。

  但还没等他们松快多久,柏秀銮忽然捕捉到一丝可疑的声音,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一群警察吵吵闹闹地过来,为首的不是田先生,又是谁?!

  田先生打听着柏杰生往日本送棉花的货船位置,一路过来。柏秀銮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几个人拼命往货箱里钻。

  人声渐近,日语、朝鲜语和中文混作为一处。

  “就在这里。”

  “查,仔仔细细地检查!”

  “田先生,我们是正规经营,合法合规!”柏杰生的声音。

  田先生冷笑:“正规经营?给我搜!”

  船舱门被一脚踹开,一帮警察直接冲进来,踩得地板咚咚直响。

  透过木板缝,柏秀銮看见许多条腿来来去去。到处都是掀箱子的声音,有人碰掉了一旁的棉布,布匹乱糟糟地掉下来,挡在棉花货箱前面。

  有人大手一挥,扯下凌乱的布,低头往下看,刚好和木箱缝隙里的柏秀銮眼睛碰到一处。

  柏秀銮一愣:海川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