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第5章

作者:孤木无兮 标签: 现代言情

第8章 进山

  江言来的时候是坐村里的马车来的,回去同样也是。同行的,还有两位悬崖村的老乡。

  一开始陆柠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坐马车来,等出了县城,经过一片片偏僻而稀疏的村庄,还在继续朝山里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不说这些村没有可以直达的车,就说村庄后的座座大山,压根儿就没人会去。

  没有路,没有人。又怎么会浪费资源,千里迢迢通个班车呢。

  所以,山里的人要出来,山外的人要进去,都只能靠骑马或是马车。

  当然,很少有外面的人想进去就是了。就连悬崖村里的人,都很少外出。

  穿过山外的村庄,入眼都是荒无人烟的山路,同时也是马儿驰骋的疆场。

  坐在车头的老乡甩出手里的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便撅起蹄子开始奔跑起来。

  只是这声大喝,差点把坐在马车中间的陆柠给送到地上去。好在江言眼疾手快,将人给拉稳了。

  江言拽紧陆柠的胳膊叮嘱道:“抓紧我,待会儿的路更不好走,摔下去就麻烦了。”

  刚入山的这段路还算好,只偶尔有些土坑。越往山里走越不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石头。

  更危险的是,山路通常一侧是山体,一侧是山坡或是悬崖。万一掉下马车,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山去。

  这么紧张的环境,搞得陆柠脑袋有点发懵。

  她一只手牢牢的抓着马车边缘的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挽着江言的胳膊,并且跟他紧握双手。

  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江言连忙出声安抚道:“别怕,马车这会儿跑快些,待会儿才能慢慢走。”

  现在趁天色早,路还算平坦,得尽量跑快些。等到了盘山路陡峭的地方,也只能减慢速度。甚至有些地方,还得下来走路。

  陆柠略带哭腔道:“我没怕,就是风太大了。”

  人总有第一次,任谁第一次走这个路,都是会怕的。

  山风吹散的不止是陆柠的头发,还有她和江言的谈话。

  如此颠簸的路途,两位坐在马车头的老乡,压根儿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虽然在说话,但说的却不多。

  马车一路疾行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悠悠走起来。

  马儿不比烧油的车,疾行过后必须得慢下来休息调整。再者,两位老乡也担心江言和陆柠不习惯。

  赶车的老乡名叫吉伍阿牛,坐他旁边的是曲比阿火,两人年龄都在五十多岁左右。

  趁着马儿走的慢,曲比阿火扭头不好意思道:“山路不好走,两位老师受累了。”

  以往也不是没来过支教老师,但大部分还没待满一年就跑了。更甚至有些还没到地方,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江言找他们说要下山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次的支教老师又要没了。即便看到他没拿行李,他们依旧持怀疑态度。

  没想到这次不仅没走,还带了新的老师来。不管他们最后留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留下支教,他们心里都是充满感激的。就怕稍不留神,又把人给吓跑了。

  江言握紧陆柠的手笑道:“阿火叔严重了,这点路,我们没问题。”

  “是啊,我们坐车累什么,倒是两位大叔辛苦了。”陆柠点头附和道。

  这种山路,驾马车的人,压力应该比坐车的人要大许多。所以,他们才是真正辛苦的人。

  要不是陆柠那有些泛白的脸庞,曲比阿火就真相信他们这话了。

  然而,他却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加油鼓励道:“接下来的路得慢慢走了,再坚持坚持。”

  曲比阿火刚说完,吉伍阿牛接过话来道:“是啊,再坚持坚持就好了。不过,待会儿路有点难走,江老师陆老师可还是得扶稳咯。”

  路到底有多烂,陆柠在之后的路途里,的的确确切身体会到了。

  两米宽的盘山路,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外,隐约还能听到深山里传来的动物嚎叫声。

  这可比刚刚的快马加鞭刺激多了,陆柠打了个抖,弱弱道:“我,我可不可以下来走路?”

  她心里挺怕的,万一她一个没坐稳摔下来,又或者野兽惊了马儿,那可有极大的概率摔下悬崖的。

  她现在无比后悔让江言再出山,她想,江言心里应该也是怕的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柠打死也不会相信有人会住在这么深的深山里。不说远不远,就说教育和医疗,压根儿就没有啊。

  江言拉紧她的手摇摇头道:“不急,待会儿会让你下来走的。”

  二十分钟后的陆柠,才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得下来走。就连两位大叔,都得下马车牵着马儿走。

  因为,此时的路,已经从两米宽,变成了一米二宽。马车的轮子能过,但车身却有十厘米的样子超出了马路。

  也就是说,这十厘米的车身,是悬空在山边的。好在下面是山坡,没有悬崖那般吓人。

  陆柠以为这已经很让人绝望了,没想到更让人绝望的还在后头。

  在狭窄的盘山路上步行了有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悬崖村下。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已经无路可走,除了来时的路,只有一座倒陡峭倒不是特别陡峭的悬崖。

  历经两个多小时颠簸的陆柠正在风中凌乱,她想起班车上那个小女孩儿说的话,偏头朝江言问道:“所以,真的要爬悬崖,才能到达悬崖村?”

  有句话叫何不食肉糜,但她的确有个疑问,为什么不从山上搬下来。就是在悬崖下的这个位置居住,也好过悬崖上吧。

  江言还没说话,吉伍阿牛就率先解释道:“是嘞,陆老师,咱们村就在悬崖上。这是老祖宗选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不会遭太多猛兽围攻,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要不是社会发展的太快,他们在这山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也还算可以。

  可惜事与愿违,以往一斤洋芋可以换一斤米,现在都只能换半斤了。卖更卖不了多少钱,不够花。

第9章 到达

  在动荡的年代,能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必然是大家伙都要争抢的地盘。

  但是,现在是和平年代,经济发展突飞猛进的年代。如果与世隔绝,那必然会被时代所抛弃。

  然而,看着两位眼神里充满对先祖崇拜之情的大叔,陆柠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他们都知道是这个理。但是,远离故土,从头开始并非易事。

  几十上百户人家,就算他们都搬到山下,哪儿来这么大的地方给他们安置呢,又哪儿来这么多钱安家落户。

  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守着故土最为心安。

  陆柠咽下心里想问的话,捏紧拳头道:“那我们赶快上去吧,待会儿天黑就麻烦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挑战,不就是个悬崖,别人都可以爬上去,她也可以。

  然而,江言却不赞同道:“你就别上去了,我本来就只是打算带你来看看,最多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你就回去找李洁,然后去月城。”

  悬崖下有两间土屋,是村里人临时歇脚的地方。有来不及上悬崖的,就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里面生活用品齐全,完全足够他们住一晚。

  他原本的意思也只是让陆柠过来看看,并不想她上去。

  再说,这会儿才三点过,时间够早,要想返回去先送陆柠回拖县也来得及。大不了他在县里开个旅馆,跟两位大叔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陆柠却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来都来了,那肯定得去看看的,我过两天再回去。”

  因为有外人在,陆柠也不好说太多,只催促江言赶快出发,免得待会儿天黑路更不好走。

  眼见陆柠意已决,江言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让她上悬崖村。

  陆柠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情,除非她自己反悔,没人劝的动。

  没想到一路颠簸和眼前的景象没吓到她,江言也只好千叮铃万嘱咐爬悬崖时的注意事项。

  等做好准备工作后,这才带着她跟两位老乡正式踏向通往悬崖村的路。

  虽然已是下午,但此时悬崖上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而那无云的天空中,竟盘旋着两只山鹰久久不肯离去。它们时而啼叫两声,时而往下俯冲,随即又原路返回,继续盘旋。

  定睛一看,原来悬崖峭壁上竟有四个人在艰难的往上小步移动。

  陆柠腰上绑着根尼龙绳,尼龙绳的一端绑在走在她上方的曲比阿火腰上。另一端,则绑在走在她身后的江言,以及江言身后的吉伍阿牛腰上。

  两位老乡一前一后,正护送陆柠和江言就着藤蔓,往悬崖上攀爬。

  此情此景,让陆柠突然想到一句话“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们现在正在行走的地方,正儿八经就是悬崖峭壁。

  脚下踩的要不就是突出来石头,要不就是用绳索绑着的木条,或是自己钉上的木桩阶梯。

  而两边,则是用几条藤蔓和尼龙绳做的绳索扶手。

  在来这儿之前,陆柠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更不知道江言支教的地方竟然在这上面。

  就连第三次走这条路的江言,也依旧觉得提心吊胆。

  看的出来,这里的村民都是通过这条悬崖路上下山的,就是不知道这条路牺牲过多少人。

  陆柠低头看了看下方的悬崖,又抬头望了望正在等待他们摔下悬崖的山鹰,心中竟燃起了莫名的斗志。

  身后的吉伍阿牛看着四处张望的陆柠,以为她害怕,忍不住憨厚一笑道:“陆老师别担心,这两年没有掉人下去。”

  陆柠身子一僵,这两年没人掉下去,意思是两年前真的有?这样想着,她也提出了这个疑问。

  吉伍阿牛叹了口气道:“是啊,有些孩子小,第一次走的时候害怕的脚都打闪闪。有的不仅自己掉下去,还连累大人一起掉下去。还有护着孩子,大人掉下去的。也有背着老人下山看病,一个没踩稳掉下去的。”

  运气好点的就掉一个人,运气不好的就是两条命。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山上的老人小孩都不下山。

  也因为有那么多意外发生,村里就规定了,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必须有两个小伙儿陪同。

  不仅如此,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都拴着绳子,以保护第一次走的人。

  当然,以上只针对本村的人。而像江言这类的支教老师,每次出门,村里都会安排人陪同。

  一来是对支教老师负责,二来也是对村里的孩子负责。毕竟愿意留在悬崖村支教的老师少之又少,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是村里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柠还是沉默了,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想到的。

  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三支一扶的意义,更理解了江言坚持要来支教的意义。

  同样深有感触的,还有江言。

  之前来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老乡走,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条件已经是够难够苦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难这么多、苦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