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玄
“电话是韩玉筠打?的,工作上的事。”程似锦点了点手机屏幕。
好?半天,陆渺“哦”了一声。他飞快地说“对不起”,然后想?要起身离开。没能站起来,一只?脚踩进他半跪的腿间,鞋尖抵住大腿内侧。
冰冷的侧面?贴住他的腿肉。
陆渺被吓得不敢动?,他吸了口?凉气,生怕程似锦一脚把他的那个什么给踩断了。他还没有让程似锦觉得非常满意,立马绝育很不划算。
一口?冷气灌进肺里,陆渺看了看程似锦似笑非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低头趴在她的腿上:“……我想?得太多了。”
“你岂止想?得太多啊。”程似锦微笑着说,“你都写个新?剧本了,宝宝,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当然是坏心眼?的变态资本家。
陆渺被弹了一下的额头微微泛红,他伸手揉了揉,还是疼,望了程似锦一眼?,抓住她的手给自己?揉,挣扎抗议:“你把我弹傻了。我本来就不是很聪明?,你还忍心怪我想?得多吗?程老板,不,程似锦!不许踩我,我被逼急了是很可怕的。”
程似锦伸手捏他的脸:“我看看,哪儿可怕。”
陆渺的脸被捏红了,他顺着她的膝头爬上来,在对方的默许下贴近她的怀抱。这是一个太过熟悉、曾经多次依偎相拥的怀抱,散发着温暖的吸引力。陆渺的手臂绕过她的腰身,凑上去轻轻地接触她的唇角。
还很害羞,亲了几下,也不过在唇边磨蹭。
在程似锦的注视下,陆渺更是紧张得无与伦比,他的呼吸凌乱起来,闭眸贴唇交吻,喉间溢出低低地间断喘息。这个亲吻柔软而湿润、带着她身上恒久的草木清凛气味……渐至目眩神迷。
空气流失。
仿佛有灿烂的彩色万花筒在眼?前炸裂,最终化?为?一道巨大的白光。他的主动?成为?了蚕食意志的毒药,陷入这个怀抱的时刻,强烈的安全感?灌注进脑海——让人心海颤动?、意乱神驰。
程似锦用手摁住他的后脑,亲吻间隙中,声音微哑地低语:“好?棒,宝宝。”
陆渺埋在她肩头,从脸庞烧到脖颈,他低叹着、语调颤抖地喃喃:“程似锦,人生真是一场荒唐的游戏。”
他恨程似锦的恶劣,讨厌她的高高在上,竟然还是对她产生了依赖之?情。
“是啊。”她轻轻地笑,“我早就觉得是了。”
第23章 QAQ
这场荒唐的人生游戏走到了跌宕起伏的一段。
程似锦收到了公开庭审的消息。两日后, 她带着?陆渺前往法庭,出?示证件后,两?人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坐下, 手机静音,且关闭震动。
程似锦穿了一件黑丝绒长裙,色彩单调肃穆的披肩拢住肩膀到手臂的位置。她垂手按住陆渺的手背, 握住他冰凉的手。
血液供应不足似的,他的手修长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作为?盛行“天使?中性风”时期参与走秀的模特,陆渺虽然不像是那几位混血的“中性天使?”一样雌雄莫辨,但他的身形和骨骼较传统而言也略显单薄。程似锦张开?手掌,下挪, 攥住他的腕骨。
“别?紧张。”她说,“深呼吸。”
她是一位优雅的导师,每一句话都强烈地令人信服。陆渺脑海中闪过弟弟叫她“程老师”的画面,随后深深地调整呼吸,低声:“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是亲眼看着?比较好, 还是事后从别?人口中得知?比较好?”程似锦道, “你觉得哪一样比较残忍?我倒是认为?你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现实的人。”
她的手松开?,又暗示性地收紧握住。
“你想?得很对。”陆渺转过头, 忽然问,“有糖吗?”
“低血糖?”程似锦朝另一边看去。
面无表情的张特助取出?糖块, 露出?一种?“就算老板逛窑子我都要陪同,这是公务”的冷漠气息, 她就知?道自己干得活基本等于贴身大太监:“有。”
糖纸剥离, 陆渺道谢后,将糖块放进嘴里嚼碎。他一下下地、用尖尖的牙齿咬碎硬糖, 目视前方,把齁甜的碎渣咽了下去。
被他咽下去的,仿佛还有如梦似幻、娇生惯养的前二十年。
糖渣刺着?嗓子滑进咽喉。
陆建业和赵婉如露面了。
两?人就在被告席,这是明日?文娱被查处后两?人的首次露面。程似锦只见过陆建业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年人如此憔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面露苍老的迹象。旁边的赵婉如夫人沉默而冷硬地抿着?唇。
程似锦掌心里的手腕瞬息绷紧。
她的指腹摩挲着?陆渺的手背:“扰乱法庭秩序会被赶出?去。”
“我知?道。”他重复,“我知?道,我不会的。你放心。”
每个字都吐字清晰得过分,像是经?过精密控制后说出?来的。程似锦瞥了他一眼,青年静静地、郑重地看着?这一切,明显的下颌线勾勒出?一个俊俏静默的侧脸,他漂亮如玻璃弹珠的眼睛折射出?明亮的顶光。
他很冷静吗?
这不见得。但他可以在这种?场合保持冷静。程似锦想?起自己年轻时捧过的一些明星,大多在命运的捉弄中歇斯底里,小说里惯用的那种?坚韧小白花,遇到金钱和甜蜜安逸的现状就土崩瓦解。
程似锦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转而聚精会神?地旁听审理。
这场的旁听人员算是较多的,毕竟案子在京阳十分轰动,里面还掺杂着?几个熟面孔。
法庭的流程一项项进行下去,在最后辩论结束,宣布休庭时,意味着?这次开?庭已经?结束。周围的很多人已经?起身离开?,庭审书记正在打印笔录,交给双方签字。
陆渺盯着?被告席,半晌都没动。程似锦陪他坐了几分钟,提醒:“留到最后很容易被你父母看到。”
陆渺心中一紧。
“你父亲认识我。”程似锦说,“跟在我身边代表什么意义,陆先生久经?风霜,他能猜到的。”
陆渺伸手遮挡了一下双眼,随后起身跟程似锦离开?。他表现得还算镇定,哪怕在庭审上提及那些罪名?时,他都没有特别?地崩溃。出?了法院,冬日?下午温暖的阳光落在道路两?旁,树枝上沉积着?前几日?的雪,正在缓慢消融。
司机开?出?来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和外形都算得上低调。特助像平常那样坐到副驾驶上。
车速不快,陆渺对着?道路两?旁那些干枯的、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枝发呆。
京阳的绿化做得很好,但这是北方,除了松柏不凋,没有什么树木在寒温下依旧绿意盎然。连隧道立交桥上挂着?的蝴蝶兰都是假花。
“程似锦,”他从漫长而无趣的路边景色抽回神?来,“如果?判决下来……”
“执行前可以见家属。”程似锦说,“不过我觉得未必是,无期的可能性更高。”
这其实算安慰。
陆渺顿了顿,问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程似锦看着?他:“你的手很好看,我当时觉得如果?它湿哒哒的,被水浸透,样子会更好看。一开?始,我就想?把你变成?我的藏品。”
陆渺喉结微动。他的胃开?始为?这场庭审感到疼痛和痉挛,胃是情绪器官,且不能完全控制住。他的意志被疼痛撬开?了一个角,而后轰然之间——江河决堤,壁垒破碎,尖锐疼痛迟钝地撞进脑海里。
他的手按住痉挛的胃部,很像找一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巢穴、家、温室……什么都好,能躲进哪里?陆渺没有选择,他本能地贴向程似锦,在触碰到她的肌肤那一瞬,所有的依赖和痛苦交织着?爆发,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注入一丝生存的希望。
他抱住了程似锦,埋在她怀里。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他见过跟她纠缠的男人的下场。
陆渺有一点发抖。
车内恒温,绝不是因为?冷。
程似锦伸手抚上他的背。青年的背秀致而线条明显,蝴蝶骨细微地震颤。这是一种?被迫的依靠,他明知?道这不是所谓的“温暖巢穴”、“安全温室”,但在痛苦爆发的这一刻,他只能依靠她。
陆渺第一次尝到恐惧被抛下的滋味。
程似锦听到他隐隐的哽咽。她按着?他的背,情绪非常平静,这种?镇静像一阵药剂。他很快被安抚得平静下来,蔫蔫儿地贴着?她的脖颈,把眼角的泪痕擦掉。
陆渺拉过她的手,揉动不适的胃部。她的温度一传递过来,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
“宝宝,”她说,“你只有我了,对吧。”
陆渺喉间一哽,他看着?这张脸,嘴唇动了动,本来是想?说“那你会把我丢掉吗?”,可两?人之间是纯粹的床上关系,她也不可能留有什么情分。
陆渺很有自知?之明。
最终,他沙哑着?声音:“……小狗很喜欢我的,你把我踹了之后我能留下当它的人类奴隶吗?”他低下头,双睫被水珠黏得一簇一簇的,眼尾泛红,就算不撒娇都显得非常可怜,“你那个家里除了我也没有人陪小狗玩四个小时。”
程似锦:“……”
她贴近,抵住他的额头,语气匪夷所思:“你这是什么脑回路?你现在应该黏着?我、讨好我,说求求主人了别?抛弃我,而不是开?始预设分手。”程似锦想?不通,“就算你不来,我也会把小狗养的很好,你要我给你特设岗位?这么大猫了还有精力玩四个小时?”
不会是小狗陪他玩了四个小时吧?
“……我不要分手费了。”他抽抽搭搭地说,“一个月三千五行吗?”
程似锦沉默片刻,说:“在金林别?墅收一圈儿破烂都能卖三千五。”
陆渺想?了想?,抬眼看她:“收破烂也行。”
程似锦破天荒地噎住了。
她忘记陆渺既经?历过陆家太子爷的二十年梦幻人生,也经?历过缺钱到恨不得卖血的窘迫关头。小少爷天生矜持清贵,说话的攻击性让林琮都能泄露敌意;却又恨不得能连夜学一门刮大白的手艺,一天打六份工。
程似锦看着?他湿淋淋的眼睛。
眼神?真诚得要命。
她受不了了,扭过头,第一次躲避了他的视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谁用你收破烂?坐回去,我腿麻了。”
陆渺挪了下去,还是紧紧地贴着?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里,合拢包裹住,低声道:“对不起。以后你玩腻我了,我能想?办法跟管家应聘吗?我记得你说人手不足。”
怎么还没死心?
原则上来说,卓管家不会任用她曾经?睡过的人,这些人其实只是为?了接近程似锦,并不会工作。
程似锦看着?他慢吞吞地擦眼泪。小少爷只用一只手擦,另一边要紧紧地握着?她,似乎这样才不至于心慌意乱。他的害怕和依赖倒是松弛有度,随时切换。
陆渺擦了半天,转过头看到她身上被紧密拥抱压出?来的褶皱,心里突地一跳,凑过去把褶子捋平:“把你的衣服没那么好看了。眼泪都蹭到上面……你以后能不能带个手帕给我擦眼泪,我不想?把你弄乱。”
他好像有点强迫症。陆渺现在才发现,他对程似锦的外观有强迫症,起码不能是因为?自己玷污……不不,弄脏她的衣服。
“倒反天罡,我还为?你带手帕。”程似锦嫌弃地说了一句,看向副驾驶。
张瑾掏出?一袋非常柔软的小包装手帕纸,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程似锦打开?包装,抽出?印着?粉红色心形的手帕纸给陆渺擦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有些犹豫忐忑地垂下眼,用眼角蹭了蹭她的手指。
程似锦动作一顿,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忽然道:“就纹个爱心吧。”
陆渺愣了一下。
话题跳跃太大,他一时没有想?到这句话的意思。程似锦也没有解释,只是勾住他的下巴,耐心认真地把青年湿润的眼睫用纸巾沾透。细致活儿,她不由靠近,手帕上浅浅的桂花味道萦绕在彼此的鼻尖。
陆渺没那么胃疼了,他小心地抬眼望着?她。
程似锦倒是专注,居然没注意到陆渺的视线。她脑海里想?着?自己刚刚提到的那件事,擦掉眼睫上的泪珠后,她继续道:“一颗粉红色的爱心,正好覆盖住。你那个睡衣下摆能遮住个边儿,不穿裤子的话跟个魅魔似的。”
陆渺惊诧地瞳孔地震:“……魅……什么?”
程似锦没细说,而是道:“要是结果?不好,判决起效之前上诉二审,我会另请律师团队为?陆先生辩护。嗯……”她沉吟了一下,叹气,“赔本买卖,说句不好听的,这其实没有让我介入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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