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 第119章

作者:小麦s 标签: 现代言情

  “不客气。”

  景生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

  ——

  卫生间里斯江无奈地看着斯南。斯南坐在马桶上,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头埋在膝盖里蹭来蹭去,鼻子?里直哼哼。

  “还尿不出来?”斯江失笑道?:“有人看着怎么尿啊,我还是到外面等你吧。”

  斯南猛地抬起头:“不要不要,阿姐你别走,我害怕。”

  “傻瓜,你蹲个马桶怕什么啊,”斯江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这世上还有我家南南怕的事?”

  斯南抽了抽鼻子?,泪眼涟涟地点头:“嗯。”

  “好?好?好?,那我等你。尿不出就算了,先去睡觉。”斯江说完打了个哈欠。

  外头传来敲门声。

  “怎么还不出来?陈斯南,你没事吧?”

  斯江刚要说话,却见斯南紧张地飞快地提起裤子?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卫生间,景生揪住斯南,蹲下检查她?撞到了哪里,斯南却一把推开他闷头跑进了房间。景生险些被她?推倒在地,幸亏一手撑在了地上。斯江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苦笑道?:“大概犯了起床气,阿哥你别管她?了,我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斯江出来告诉景生:“左边膝盖撞肿了,怪不得?发这么大脾气。”

  景生问周致远要了红花油,斯南捂着膝盖不让他揉,手背上吃了景生一巴掌,缩成一团抽抽搭搭地又?哭了起来,被景生一搓揉,一边哭一边嘟囔。

  “疼,疼,疼死了。”

  “走开走开,别理我,你们都别理我,我要睡觉了。”

  景生让斯江压住她?的腿:“现在不揉开,明天疼死你。路都走不了,北京也?去不成了。”

  “乖啊南南,阿哥说得?对,你现在忍一忍疼,过几天很快就好?了。”斯江柔声劝慰。

  “不行,忍不了,不去北京了,我不去了!”斯南扑腾了两下挣不开,抱着头发脾气:“我要回?家!”

  “小戆徒,我们都去北京,你一个人跑回?上海?外婆肯定以为你又?调皮捣蛋了。”斯江腾出一只手去摸斯南的脸:“呀,起床气还没走?你怎么被斯好?传染了,快醒醒,你看阿哥都满头大汗了,你怎么还蹬他啊。”

  “我不舒服,我不开心,我不回?上海,我要一个人回?乌鲁木齐,我要找姆妈!”斯南露出脸来吼了几句,即刻又?蔫吧了。

  “行,明天就送你上火车,你自己走吧。”景生气得?手下又?重了三分,斯南嗷嗷喊疼,斯江边撸她?边叹气:“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好?不容易我们才能一起出门玩儿,你一不高兴就要丢下我们自己走,多?没意思啊。我会伤心的,阿哥也?会难过的。”

  “我不管。”

  “你不是和阿哥最亲的?不是和我最要好?的?怎么不管了?”

  “不管大表哥,跟你还是要好?的。”

  “为啥?”

  “不为啥,反正我不喜欢大表哥了,以后也?不要跟他结婚了。”

  这下斯江是真的吃惊了:“欸?周大哥就这么好?吗?一个飞机模型你连阿哥都不要了?”

  斯南几乎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不是的,我也?不喜欢他了,他不好?。”

  斯江想起景生说斯南狗都嫌,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哦?周大哥又?怎么不好?了?不好?你还吵着要来他家,我怎么说你也?不肯来睡觉,非要缠着周大哥学做模型?”

  斯南不响。

  景生收了手:“好?了,早点睡吧。”

  斯南却一骨碌坐了起来,瞪着景生恶狠狠地说:“大表哥,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将?来不跟你结婚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吓了斯江一跳。

  景生慢慢蹲下,眉头拧了起来:“陈斯南。”

  斯南咬住下唇,眨了眨眼,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落。

  “阿哥你轻点,你弄疼南南了。”斯江莫名其妙地心慌起来,她?伸手去拉景生,景生却一动也?不动。她?搂住斯南,斯南也?一动不动。

  “刚才你趴书桌上睡着了,”景生突然觉得?心脏剧烈收缩,呼吸十?分困难,他深呼吸了一下,盯着斯南的眼睛问:“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第196章

  斯南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膝盖,疼得低头“嘶”了一声。

  斯江赶紧捉住她的手:“南南——”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头皮一阵阵发麻,景生到底在问?什么,他想到什么了还是看到什么了……斯江不敢再想,她盯着斯南的膝盖,好像要看穿那块红肿起来的皮肉,看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南南,发生什么事了?”斯江听见自己重复了一遍景生问?的话,声音很轻很胆怯。

  斯南摇了摇头,斯江只看得见她的头顶心,惊觉斯南原来和小舅舅一样,头顶有两个旋。

  “南南,你别?怕,谁欺负了你我都不会放过他,万春街那个杨光还记得吗?被我一把胶刀吓尿了对不对?那个不穿衣服的老流氓,脸上开花了。还有打赵佑宁和你的那几个小流氓,有我在,你的西瓜刀派用场了没?”景生柔声细语,勉强扯出了一点笑容。

  斯江越听心越慌,把斯南搂得更紧。

  “派用场的,”斯南嘀咕了一句,“他们吓死了。”

  “这倒是真的,侬真结棍(你真厉害)。对了,你说过老天爷派谁下来?专门保护你的?”景生弯了弯眼:“有人说了五百二十遍,说了好几年?,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斯南红着眼圈嗫嚅出一个字:“是你呀——”

  “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你是不是也不小心累到睡着了?”

  斯南扭头看了看门口,才低下头别?扭地“嗯”了一声。

  景生和斯江对视了一眼,斯江默默点了点头。景生吸了口气刚要接着问?下去,斯南却猛地抱紧了斯江,把半晌才不太肯定地轻声说了一句:“他好像摸我了。”说完她苦恼地把头躲进斯江怀里摇了摇:“我不知道……”

  斯江头皮一炸,好几秒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反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呆呆地看向?景生,想确认斯南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更响:不会的,你想多了,想错了,不可能的,斯南说了只是好像,她也不清楚,肯定是他要送斯南过来?睡觉,抱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哪里了,才吓到她的。周致远是小舅妈夸过好多遍的优秀军官,刚刚还给立了功,他看上去那么正气凛然坦荡磊落和蔼可亲,而斯南只是个小孩子,她什么都不懂,还没开始发育,大大咧咧的甚至不像个小女孩……她的斯南绝不会遇到那种恶心的人恶心的事,绝对不会。如果周致远是那种人,她肯定会感觉得到,但?他看她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她分辨得出来?。斯江再三?确认了这一点,心里刚刚断掉的弦又勉强续上了。

  “没事的没事的,南南,”斯江的下巴在斯南头顶蹭了蹭,刚才只那么一想她的心都碎了,“有时候大人抱小孩子是会碰到背啊胸啊腿啊屁股的,你想想,斯好在躺椅上睡着了我们抱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有时候一下子没抱起来?,还得换个姿势抱对不对?”

  斯南身?体又绷紧了不少,她轻轻“嗯”了一声,挣开了斯江的怀抱,抱着膝盖躺了下去,扯起毛巾被盖住了自己:“我肚子还疼,我要睡觉了。”

  景生皱着眉看着斯江轻轻拍着斯南的背,刚要开口,门外却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和人声。斯南“嗖”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门一开,却是湿淋淋的北武和善让,身?后?跟着周致远。

  “阿舅!舅妈?”斯江赶紧下了床,不由自主第一时间?看向?了周致远。周致远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没有心虚,没有惭愧,没有任何异样,只有歉意和关切。他要是坏人怎么会特地半夜去叫舅舅舅妈过来?呢,是的,刚才肯定是阿哥因为大舅妈的事太敏感了,才让她也差点想歪了。

  斯南叫了人,又背过身?朝着墙蒙住了头。

  “斯江,致远说斯南肚子疼,好点没?我拿了肠胃药过来?。”善让掀开毛巾被一看,气得扭头责备周致远:“你看你怎么照顾妹妹的,膝盖撞得这么厉害。”

  “都怪我不好。”周致远一脸歉疚:“对不起啊南南。”

  北武笑道:“小孩子都是磕磕碰碰长大的,有什么关系,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周致远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我刚顺路叫醒了小林,要不还是去军区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中山路离得不远,都是大路,开慢点,二十分钟就到了。”

  斯江又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可能主动提出送南南去医院检查呢。景生的视线落在周致远脸上,一言不发。

  “我不去我不去!”斯南在被子底下叫:“我肚子不疼了,我不要吃药不要去医院,我要睡觉!”

  北武见她像条大虫子似的蠕动,两条小细腿还十分有力?地乱蹬,笑道:“看出来?了,精神还不错。”

  善让把药给了斯江,仔细交待了吃法?。

  “对不起舅妈,害得你和舅舅特地跑过来?。”斯江内疚地说:“你们回去再洗个热水澡吧,千万别?淋感冒了。”

  “没事,几步路的事。那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要是雨停了,我们去夫子庙吃南京早点。”善让拍了周致远一巴掌:“都怪你,让斯南喝了那么多冰的桔子汁。”

  周致远取了干毛巾过来?。

  善让笑道:“别?光顾着我们,致远你也赶紧去冲个澡,喝点热水。难得斯南没折腾你个通宵,算你运气好。”

  景生看了看北武,又看了一眼周致远,坐到了沙发床边上垂眸不语,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和中指,又慢慢握成了拳头。

  周致远给善让倒了杯热水:“姑姑,姑父,麻烦你们到书房来?,我有件事跟你们说一下。斯江,景生,你们也一起吧。”

  ——

  周致远的解释简单明了,语气平缓,带着少许自嘲和无奈。

  斯江低头盯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不敢看善让,如坐针毡。她和景生怎么会怀疑周致远呢,简直太对不起善让舅妈了,也对不起善礼叔叔。他们一家都是那么好的人。还有周致远,有大姨娘的前例在,她明明知道被冤枉成流氓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可她和景生却因为斯南乱发脾气而怀疑他耍流氓,真是疑邻盗斧不可理喻。

  周致远歉然道:“斯南再小也是个小姑娘,是我不对,不该那么直接抱她起来?,她看起来?有点吓坏了——她小时候一个人从阿克苏跑回上海,路上真的没出过什么事吗?”

  斯江猛地抬起头:“她会出什么事?!你什么意思??”

  北武拧起了眉,看向?景生。景生却在看善让。

  善让犹豫了一下:“你是说斯南对成年?男性的肢体接触有点反应过度?”

  “她今天跟我提过,说在火车上认了一个干爹,对她特别?好,给她睡工作人员的卧铺,”周致远皱了皱眉,“姑姑你们学校应该也有内参,今年?铁路系统抓了好几个惯犯——”

  北武打断了他:“火车上不会有事,我有个乘务员朋友一直照应着她,斯南是跟她睡在一起的。”

  善让一怔,北武站了起来?,淡淡地扫视了一下桌面上七零八落的模型部件:“太晚了,我们先过去了,你们也都别?多想,早点睡吧。”

  斯江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恹恹地应了。

  景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北武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里头斯南的呼吸清浅平缓,竟已经睡着了。

  “要再有什么事,让致远过来?叫我们。”北武拍了拍景生的背,对斯江笑了笑:“别?怕麻烦。”

  ——

  “你到底怎么了?”善让翻了两次身?,终于忍不住问?北武。

  顾北武双手枕在头下,不声不响地看蚊帐顶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周致远这个人你了解他吗?”北武伸手把善让揽进怀里。

  善让一愣,坐了起来?:“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因为斯南的事?他说了是一下子没抱起来?,托住了她屁股,膝盖才撞到桌子,把斯南吓醒的——你怀疑他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北武,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致远只比我小八岁,我看着他长大的,从一年?级开始他就特别?优秀。我爸妈从来?没夸过我们五个,但?对致远真的夸过好多回,七个孙子孙女,也只夸过他。”善让有点急了:“欸,你说话啊,你这么问?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快说啊。”

  北武也坐了起来?,握住善让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啊,他怀疑什么呢?也许因为家里出过一个苏苏,他有点过于敏感。

  “因为他有点——”北武想了想,斟酌了下词句:“过于表现得没问?题。”还有斯南干爹的那一句,引导性过强。

  “可是斯南不是没事吗?我们走的时候她都睡着了。要是有什么事她肯定会跟我们说的对不对?还有斯江和景生——”善让一怔,“景生跟你说什么了吗?他好像一直没出声。”

  “就因为景生一句话都没说,我才觉得不对劲。”北武拍了拍善让的手背柔声道:“斯南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说起小时候吃屎都笑哈哈的,要真有什么也不一定会说,可能她还不懂这些,就算懂了恐怕只会跟景生说。我只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万一周致远——”

  善让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我们家致远绝对不是这种人!”

  “我只是说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