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 第129章

作者:小麦s 标签: 现代言情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滑过刚刚涂过药膏的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斯江一言不发?地松开脚踏车,扭头?跑向远处的女厕所。

  她再也没有说:“阿哥真?戳气(讨厌)。”也没有说:“勿睬侬了(不理你了)”。

  景生目送着她的背影。午后的蝉声大鸣大放,他却什么都没听见。

第213章

  两周军训一晃而过,最?后一天打靶考试在天马山军营,不巧下起了毛毛雨,考试在室外?,草地的尽头竖着一整排靶子,二十个人一排,十枪打完,退下来换人。

  “嗷嗷嗷,这么远哪里看得清啊!”李南盘膝坐在地上低声惨叫。

  曾昕也哀叹着:“要命,我估计会打到别人靶子?上,救命,及格就行及格就行啊。”

  平时咋咋呼呼的张乐怡倒很镇定地在闭目养神,斯江眯起眼仔细看前方,右肩上打靶练习被?后坐力弄出来的淤青隐隐作痛。

  “喂,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胸有成竹啊?”

  张乐怡睁开眼:“我有保底,所以心里不慌。”

  斯江都不禁侧目:“保底?”

  “0。”张乐怡坚定不移地挺起胸膛看向前方:“我的保底就是0环,所以打出一环就赚到。哈哈哈。”

  周围响起一片轻笑声,可以,开心果你不愧是开心果。

  “这世界上分为两种人。”斯江叹了口气。

  “哪两种?”曾昕好奇地问。

  “男人,女人。”张乐怡抢答。

  “你这个不对,还?有不男不女的人呢。”李南诡笑道。

  “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斯江笑着朝张乐怡抬了抬下巴:“你们?说?她这到底算悲观主义?还?是乐观主义??”

  李南和曾昕都笑得不行。林教官吹响口哨:“二排一班准备!起立——”

  斯江赶紧托着步枪爬起来。

  “各就位——”

  绿油油的草地偏偏在前面二十公分处戛然而止,听到一声令下,斯江毫不犹豫地扑倒在泥地里,先掏出眼镜戴上,祈求速战速决赶紧打完十发子?弹,免得眼镜被?雨水糊得啥也看不到,再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手帕叠好垫在肩窝里,这才架好步枪,认真瞄准前方。

  晕!哪个才是她的靶子??看起来起码有三个都和她一条直线。

  头皮发麻的斯江瞄了瞄左右两边,更晕了,好像只?有她遇到这个辨识靶子?的困难?刚才叫得很凶的曾昕和李南现在都很老神在在似的。阿哥到底怎么打出一百环满分成绩的,简直不是人。哼,一百环了不起吗……斯江甩了甩头,把景生甩出自己脑海,惨,眼镜这么快就开始模糊了。

  三点一线,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射击,管他呢,上吧,英雄特?耐尔一定要实现!

  打靶结束,一百八十个泥人坐在军用卡车后斗里,唱着名副其实的《打靶归来》回到学校,准备晚上的军训汇报。

  斯江对打靶成绩已经不抱期望了,反正及格不及格都不影响她上高?一。在这方面,她觉得自己是当乐观时就乐观。但是明天回到家该怎么面对景生,是当做什么也发生过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再也不理睬他,斯江一直没想过甚至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在这方面,她又变成了悲观主义?者。

  第二天军训汇报成绩公布,二排竟然没有垫底,拿了全?连第二名,高?老师的白板面孔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点名表扬了写总结报告的郁平和斯江。同学们?拿着通讯录到处找教官签名留通信地址,斯江早早地回教室把盥洗用品衣服鞋子?全?部收拾好,行军床也叠好了。家长们?陆陆续续进来,教室里闹哄哄的,半个钟头后才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还?没回来的李南的行军床孤零零地横在教室当中?。斯江到窗口张望了好几?次,觉得景生肯定不会来接自己了。

  “陈斯江。”

  “周嘉明?”斯江有点诧异。

  “我家的黄鱼车很空的,”周嘉明有点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网袋,“要不要我爸顺路把你的行李车回去?”

  顺路?他家沿着愚园路一路向西,万春街要沿着万航渡路一路向北,怎么会顺路。斯江笑着摇摇头:“我哥要来接我的,不用了,谢谢你。”

  “哦,那好吧,开学见。”周嘉明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爸这次进了一点日本的涂改液,特?别好用,开学了我带两瓶给你试试,改错字什么都很方便。”

  “你收钱我就要。”斯江笑道。

  “好的,给你打折。”

  “斯江——斯江。”肖为民三步并两步地冲进教室,喘着气喊道:“对勿起对勿起,今朝等老杨只?黄鱼车等了交关辰光——格是侬同学?(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等老杨的三轮车等了很长时间?,这是你同学?)”

  周嘉明在肖为民警惕的眼神下和斯江说?了再会。

  “景生去杭州工厂里跟单了。”肖为民跨上黄鱼车,挥了挥肩膀上的毛巾,乐呵呵地看着斯江跨进斗里坐定:“你舅舅让我骑他的脚踏车来接你,要命了,噶许多么子?,脚踏车哪能?来噻啊(这么多东西,脚踏车怎么行啊)!坐稳了伐?”

  愚园路上悬铃木的树叶在马路当中?交接,遮天蔽日,黄鱼车平稳缓慢地前行,微风拂来,斯江若有所失。

  “这次你姨娘寄来的新款风衣绝对卖爆的,”肖为民兴致勃勃地回头看了看斯江:“侬身上格条点点裙,一夏天卖出去七百条!嗨,南红姐的眼光,真是没闲话港!(真是没话说?)到底是香港新款。”

  “这是日本的款式,不叫点点裙,叫百褶裙。”斯江提到这个也很骄傲:“我们?学校就七八个女同学都有这条裙子?呢,好像都是在我们?家买的。”

  “嗐,你八月份没来摊头上,你不知道,看到我们?这条裙子?卖得好,前头做衬衫的老黄,太覅面皮(不要脸)!特?为叫他老婆来买了一条去剥样,卖十二块一条,比我们?便宜六块洋钿,料作根本不一样,一看就是便宜货色,呸!要不然阿拉好卖一千多条!”肖为民愤愤然地揪响了黄鱼车的铃铛,转上了万航渡路。

  “就晓得抄阿拉!册那XXXX——”肖为民一连串沪骂后才想起来后头坐的是斯文秀气的小姑娘,不是景生,尴尬地住了嘴。

  斯江倒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大姨娘一点也不在意?还?说?反正这些?款式也是她从杂志上抄下来的。小舅舅信里说?过跟风模仿的人越多越好,市场就认定了你才是标准,创造标准的人就永远能?得到最?多的利润,并且因?为被?模仿不得不继续创新。

  “爷叔辛苦了呀,你瘦了好多。”斯江留意?到肖为民弯腰蹬车时老头衫下头突出来的背骨:“相亲这么辛苦吗?”她听舅舅说?起过,上两个月为民爷叔忙着相亲请了七八天的假。

  肖为民尴尬地笑了笑:“嗯嗯,唉,相亲——是不容易。”

  斯江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回到万春街,顾阿婆正在厨房里忙碌,斯好不知道去谁家白相(玩)了。斯江刚把行李安顿好,就见外?婆跟了上来,从席子?下掏出三封信来:“喏,景生说?这是你的信,让我记得给你。”

  斯江接过信,信封正中?端端正正地写着“陈斯江收”,下面老老实实写着寄件人的详细地址和周嘉明寄的字样。一封已经被?撕开了,斯江对着撕开的口子?看了良久,摸了摸那粗暴的截面,想像着姆妈当时的心情,她轻轻地拿出信,里面薄薄两张信纸果然也跟着信封被?撕掉了一小条,那被?撕裂的一小条从空信封里悄声无息地掉了出来,飘到了地板上,像被?折断的翅膀。

  斯江弯腰捡起来,把信纸拼好看了一遍,的确如周嘉明所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的话,如果硬要挑错,可能?是末尾那句:“请推荐几?本你平时在读的小说?给我,谢谢。”如果她当时收到信,应该会回信。

  “顾景生——阿婆侬好,请问顾景生在家吗?”

  斯江刚要拆开另两封信,却听见楼下有人在喊景生的名字,声音听起来还?很熟悉,从窗口探头出去一看,楼下穿蓝底白点百褶裙的女生正好也抬起头来。

  王璐笑着朝斯江挥手:“阿妹侬好呀,长久勿见。(妹妹你好,好久不见)”

  斯江只?好也勉强笑了笑。

  ——

  景生是第一次来杭州,工厂的车间?主任举着大牌子?在火车站门口接他,见到他了连问了三遍:“顾景生?顾景生?顾景生?”

  “你好,我是顾景生,我爸是顾东文,我嬢嬢是顾南红,之前和你们?汪厂长通过电话。我家电话是2XXXXX,地址是上海市静安区万春街六十三弄XX支弄XX号。”景生掏出居委会开具的介绍信证明自己的身份。

  车间?主任小汪是厂长老汪的亲侄子?,核实过景生身份无误,心里埋怨自家大伯肯定没把这批货出的问题提前说?清楚,现在来了个高?中?生,哪里派得上用场,只?能?好吃好喝供上几?天打发他回去,另行再和顾小姐拍电报打电话想办法了。

  厂里特?地派了新买的丰田小霸王面包车来接景生。景生上了车就留意?到小汪主任心不在焉愁眉不展,心里就有种隐隐的不好的预感,到了工厂,果然好事不准坏事准。

第214章

  南红这?批秋装里有一款茶色卡其布风衣,下了五千件的单,预备三千件出口?回香港,两千件放在华亭路卖。

  这?是南红第一次下这么大数量的订单,胆大有官做,凭借的底气一来是华亭路摊位开了十个?月,回笼的资金很可观;二来她在香港女人街采取了先看照片再下订单的方式,像卖楼花似的卖“衣花”。

  一件风衣到香港的成本是十六块人民币,相当于四十块港币,她按六十块港币批发,先收一半定金。客户如果不相信样衣,非要等货到了再批发也行,两件起批,八十港币一件。这?款风衣呢,和五月新开业的铜锣湾崇光百货里的日本进口?货几乎一模一样,橱窗里模特穿着的标价一千六百多港币,就算是中环上班的香港女郎,月入五六千也未必都舍得买,她们又?不屑于光顾女人街,因而小小精品店里两三百块钱的同款不愁卖不出去。一个?月不到,南红竟然七七八八收了两千件的定金,足足六万块港币落袋。

  赵彦鸿把这笔货款跟着方家的大头?从香港带回汕头?,按惯例在方老板面前走个明路。方老板照旧看一看样衣和账单,挥挥手随他?们折腾,少?不得夸上南红几句。

  方老板早几年就在香港盘下了两家成衣厂,为的是把见不得光的钱走?一遍帐好见光,但正经生意才长久,他?当然也是想好好做的,只可惜请的香港厂长和经理一直没能把生意做起来,半死不活地每年还?要往里贴不少?钱。

  南红一家去了香港后,方老板让南红去管工厂,南红坚决不肯,只愿意接手女人街的档口?帮工厂出点货。她做了半年后画了一批图纸给?方老板,又?过了半年,两家成衣厂把设计师辞了,专盯着南红剥削。方老板也不提工资奖金,把档口?租给?南红,让她用现成的渠道自负盈亏,只象征性地收了几百块租金。南红去年忙到档口?也没时间管,又?另外请了个?上海新到香港的小姑娘看摊。

  年终方老板一看报表,乐了,人和人才差别太大,直接给?南红包了个?五万块港币的大红包。南红这?次倒没客气,大大方方收了,算一算一家工厂一个?月也不过才付她两千块港币的工资,和车间工人一个?价,她还?要给?来帮忙的上海小姑娘开工资呢。

  后来顾东文要开摊,南红把以前国内几家工厂和老单位的关系重新联系上,没想到华亭路卖得那么好,于是又?燃起了做自己牌子服装的心?思,她也没瞒着方老板,图纸样衣统统给?工厂一套,至于工厂做不做她不管。方老板只要她人不走?就行,交待下去又?给?了南红不少?方便,也算宾主尽欢。

  方老板夸完南红,见赵彦鸿抱着微不足道的六万块港币一脸警惕地往外走?,觉得实在好笑,随口?问了句他?要干什么去,听他?说准备去找人换钱再汇款到上海,招招手让自己的保镖刚仔替赵彦鸿去换钱。赵彦鸿多?坐了半个?钟头?,接过钱袋子一数,吓了一跳,赶紧跟方老板说不对,时下一块钱港币能换四毛钱人民币,手里六万港币却换回了四万八千块人民币回来,足足多?了一倍。方老板伸出手指点点他?摇头?笑说老赵就是老实。方家有自家经营的外汇黑市,一块钱港币坐着船回来,就能变成八毛钱人民币,有的是人要。每年光这?么来去倒腾,多?养十家工厂都是毛毛雨。

  赵彦鸿被刚哥推出去,心?惊肉跳地到邮局给?南红打国际长途,又?怕被人听到举报,语焉不详地用上海话嘀咕了半天。南红早就心?里有数,只让他?别声张,只管给?顾东文汇两万四的货款,另外一半去存张定期,万一出了事,该退的还?得退。方家的浑水他?们已经淌了,想要清清白白走?也要看方老板点不点头?,至少?赵彦鸿是怎么也走?不脱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风衣的面料是南红托以前棉纺厂的领导内部?搞定的,按库存积压品极便宜地出厂,但是得整批拿,算下来足足能做五千件,有了香港这?两千件的定金打底,南红心?一横,索性下了五千件的订单。七月底下的单,签合同的时候考虑到这?款风衣配片复杂,便约定了九月五号交货,时间十分宽裕。

  光八月上旬,肖为民就跑了三次杭州,毕竟这?是南红时装最大的一单,送面料验面料盯版,按加工流程分批结账,全是要紧的事,他?每次回来也都说很顺利。上星期顾东文接到老汪厂长的三四通电话,一定要请他?去杭州玩,热情得很。东文疑心?是不是这?批货出了问题,两头?一问,肖为民和王厂长都笑呵呵说一切正常。最后景生自动请缨跑一趟,想着眼见为实,也看看这?单到底顺利与否。

  景生进了厂,才知道这?批面料洗涤后发生了比较严重的色差问题,而这?个?款式配片要求比较高,硬上机,每件都会出现好几处色差。肖为民其实八月头?就知道了这?个?岔子,偏偏小汪主任是事故负责人,他?和亲大伯老汪厂长一合计,私下塞给?肖为民两百块钱,请他?帮帮忙先别说,工厂赶紧重新采购面料,赶一赶绝对来得及,最多?是这?笔活不挣钱。肖为民拿人的手短,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应了下来。不想南红这?个?面料市面上还?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拖了又?拖,越拖越急越抱着“明天肯定能找到”的期望,眼看合同约定的交货期怎么也交不出货了,老汪厂长这?才想着先把顾东文“请”过来,面当面喝着酒总能好商量,却想不到来的是景生。

  “其实月初我们厂里的人就在到处找这?个?棉涤维弹卡其布,唉,没想到实在弄不到一样的,七八个?人到处找,连广东都去了,真的。”老汪厂长因为侄子一念之差搞成这?样,面对景生是真羞愧真焦急:“前天我总算找到一家厂愿意帮忙定做一批,但是小顾啊——你大概不懂,我跟你解释一下啊,这?个?面料呢,经线用的是棉纱,纬线要用涤纶包沙,织造好了还?要烧毛预缩定型染色,最快最快也要二十天出来,等我拿到再怎么赶工,裁剪两天,缝制六天,后整理两天,至少?要到十月头?上才能发货,比原来要晚二十多?天——”

  “所以想跟你爸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面料钱肯定是我们厂里出,这?个?合同上的违约金能不能——”老汪厂长五十多?岁了,对着十七岁的小年轻低声下气,老脸通通红。

  景生的确不懂面料和工艺的事,该怎么处理他?也没数,但他?立刻觉得不对劲的却是另一件事,张口?就问:“现在厂里一共结了多?少?货款了?”

  老汪厂长连连摆手:“面料一出事就停了,我们只收了第一批百分之二十的款,一万二。”

  景生心?里又?有了个?不好的预感?,钱的事他?倒是常听上几耳朵,从下单开始肖为民陆续领了四万八,只要验品检验货结束就付最后一笔尾款。工厂如?果?只收到一万二,那么肖为民手里就捏着三万六。景生一贯认为人性本恶,经不起考验,看完财务送来的收据底单马上给?万春街打电话。

  ——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斯江吓了一跳,东看西看才发现沙发边上多?了一门电话。

  “你家电话装好啦?”王璐搁下玻璃杯笑吟吟跟了过来:“太好了,今天回去我要表扬我爸。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斯江疑惑地拎起听筒,把电话机上拨号圆盘上方贴着的六位数指给?王璐看。

  “喂?”

  景生不意是斯江接的电话:“——你回家了?谁去接你的?”

  “为民爷叔。”

  “我爸在家吗?”

  “不在。”

  景生想了想,却听斯江略带嘲讽地说:“不过你的好朋友王璐班长在,你等一下。”

  好朋友这?三个?字当然是重音,还?略停顿了一下。

  “顾景生,”王璐接过话筒,笑着对斯江点点头?表示谢谢,手指绕着崭新的电话线身体不经意地侧了侧,“我跟你说有条子好办事吧?电话这?不就放号装上了吗?嗳,那你今天不去踢球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

  不等景生回答,她自己笑得摇了两摇又?转向了另一边:“啊呀我戆忒了,我家电话号码换过后还?没给?过你。啊,你找阿妹听电话?好的好的。”

  斯江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正一肚子冷笑,呵呵,担心?她早恋?他?自己和“好朋友”分享赵佑宁的卷子,一起吃冷饮看电影逛福州路,连外滩情人墙都去过了,还?好意思没收她的信,完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卑鄙无耻!

  王璐的笑容戳得斯江眼睛疼,她不情不愿地接回话筒:“有什么事吗?没事挂了。”

  不但有事,还?是大事,十万火急。斯江挂了电话急匆匆下楼去拿脚踏车。王璐追了下来,硬拉着斯江去弄堂口?坐她爸单位的小汽车。斯江毫不犹豫地对顾阿婆编了个?理由,跟着王璐往外跑。

  景生挂了电话,再直接给?香港的南红打电话问这?批货该怎么??办。

  南红在棉纺厂几十年不是白干的,几分钟心?里就盘了一笔账,让景生别急,隔半个?钟头?她再打电话回去。转头?她立刻去找成衣厂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