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大年初一,美?斯乐华文小学应节放假。景生回到学校,校长李勇敢正在给厕所铺石板。
美?斯乐交通极其不便,全村连摩托车都没有,偶尔靠清莱的访客才能带些物资进来。去年景生和另外两位义工老师凑了三千泰铢原本打算给学生们添点桌椅,结果寒季突然?一场大雨,一个孩子不慎滑进了茅坑,险些没命。李校长和大家商量后,用这笔钱全买了石板,先?改造厕所。
“烤肉抢完了?”李校长抹了把汗,抬头看着景生笑,“好歹你也收个两泰铢一串啊,每年过年都这么让他们白吃肉,嘴都养刁了,你家那猪活着长这么大容易吗,这帮臭小子不都刚领了压岁钱?”
景生笑着拖过一张小板凳坐下,“过年嘛,图个高?兴。”他搁下拐杖,右手拎起石板,左手递给校长。
“昨天?放学的时候,王老师通知说?明天?每人中午能吃上一个荷包蛋,他们一个个居然?不稀罕了,只想着你的烤肉,”李校长悻悻然?地接过一块石板,叹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平时只有糙米饭,加个蛋就跟过节似的,想想也是,都吃上肉了,谁还在乎蛋呢。”
华文小学里?一共收了三十二个年龄不等的孩子,都是昔日93师遗孤的后人,和当年名为?布局反攻大陆实为?遗弃的孤军士兵们一样?,失去了大陆身份,也没有台湾护照,更没有泰国护照,生来就无法享受泰国的义务教育及医疗保障。只是祖辈父辈们始终记得自己是中国人,无论如何都要他们学华文,至少会读会说?。
李勇敢出生在美?斯乐,父亲是华文小学的创始人,八十年代初台湾举办“送炭到泰北”活动,给华文小学捐助了两间校舍、课桌椅和华文课本,这个活动把六万孤军后裔的穷困无助生活展示在文明社会,令泰国政府十分难堪,很?快泰国政府强行关?闭孤军所在村落的所有华文学校,禁止学习中文,直到前九十年代初才解禁。李勇敢是村里?唯一走出深山到清莱读了一年高?中的人,堪称全村的希望,然?而在清莱东躲西藏地工作了若干年,始终无法合法归化泰国国籍,禁令解除后他回到了美?斯乐,复办华文小学。现在学校除了他这个校长以外一共有四个老师,顾景生的教龄最长,已经来了两年,负责教三四五年级十多个学生的中文数学兼学校的大厨,另一位王老师是台湾的基督教教会派遣来的,刚来半年,教圣经和中文及英语,还有两个小老师都只有十六岁,是前几届的小学毕业生,因为?做老师每个月可以领到一千泰铢的工资,放弃了出山打工,教一二年级的中文及泰文、数学。学校的开办经费除了李勇敢自家的积蓄和学生缴纳的微薄学费外,大部分靠基督教会的资助。但由于美?斯乐交通极其不便,绝大多数居民没有合法身份,因此资助的金额也是最低的那一档,学校的运转经常捉襟见肘,李勇敢每年三月到五月的暑假还会去清莱打黑工。顾景生就是这么被他捡来美?斯乐的。
“救命之恩,当以校相许。”李勇敢常这么笑谈。
那年四月泼水节,他在清莱临时接了个活兜售大麻,也有人自告奋勇去卖糖丸甚至□□,钱能多十倍,但他不碰那些?。自从大毒枭们在瓦城内讧死?了一堆后,金三角乱得不行,以往的地盘划分都不作数了,谁都能私自出货,但那种东西风险太大,沾上了一辈子也甩不掉,大麻在美?斯乐种了许多,他年轻时也抽过,没什么瘾,快活过了还嫌臭,在泰国人眼里?大麻和吗啡一样?都算不上毒品。没想到那夜出了乱子,两帮兜□□的小混混打了起来,刀枪棍棒飞了两条街,处处溅血,他吃了几棍子,拼命喊自己卖的是草,没人理,死?活挣扎着逃进一个暗巷里?,后头三个混混明显吸High了,追着他不放。巷子尽头是一个塑料雨布扯起来的棚,亮着昏黄的灯,他不想连累无辜,转身往外冲,被一脚踹飞进去,扯坏了雨布。他勉强转过身,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坐在小凳子上的寸头男人满脸胡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抬起眼扫了外头狂笑的混混们一眼,低头继续吃手里?那碗牛肉粉,李勇敢一直记得那个塑料大碗是粉蓝色的。也就这一眼,李勇敢发现这人一条腿是截肢过的,切断的地方狰狞的肉崎岖不平地袒露着,正对着他砸在泥地的脸。他不敢再看,爬起来往外跑,又被一棍子砸回了棚子里?,钱包掉在了小板凳前,露出了里?面华文学校的毕业合影。
男人捡起钱包,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的人,叹了口?气,把钱包丢回李勇敢身上,随手把碗搁在边上的塑料凳上,取过自己的拐杖。
“滚。”他开了口?。
李勇敢每次说?起都哈哈哈笑:“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让我滚,应该的应该的,我说?马上滚我马上就滚!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却?单腿拄着拐杖走出了棚子。
他背着光,只有一条半腿,一根拐杖,却?似盖世?英雄。李勇敢事后遗憾自己不是美?人。
“他们死?了吗?”
他压根没看清,好像眼睛才眨了几下,拐杖影漫天?飞舞,那三个混混就倒在了地上哼哼。古龙的武侠小说?也不过如此吧。
巷子外头跑进来一个男人,李勇敢奋勇爬起来:“都是我干的!”
年轻男人瞪了他一眼:“你?你TM能干个屁!”
他去墙角捏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往那三个混混头上各来了三下,看得李勇敢心惊胆战。
“死?了吧?这样?会死?的吧?”
“景生哥,你粉吃完没?”
“还有两口?。”
年轻男人扯过雨布盖住了不再哼哼的混混,挠了挠头:“Nong还得一刻钟才下班,等她回了一起走。”
“好。”
一条半腿的男人拄着拐杖回了棚子里?,端起那碗粉继续吃,吃了一口?抬起头,对着李勇敢温和地说?:“你的钱包别忘了。”
李勇敢懵得很?,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站在原地看那个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收拾行李,突然?看到吃碗粉的男人取出一张中国地图,琢磨了片刻后问年轻男人:“出了这样?的事这里?不能留了,我们要不还是往缅甸走?”说?的却?是中国话。
李勇敢立刻上前问:“你们原来也是中国人?”
年轻男人手上一停,瞥了李勇敢一眼:“干嘛?”也用的中文。
他们肯定不是游客,也不像来打工的,李勇敢脑海里?灵光一现,又有一种壮烈的情绪激荡在胸口?。
第二天?日出前,李勇敢带着两男一女搭着Tuktuk离开了清莱市区。临走前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小顾,那三个混混真的死?了么?”
“死?不了,晕过去而已。”阿亮抢着答。
李勇敢松了一口?气。
不该问的他从来没问过。但阿亮嘴碎,陆陆续续他也知道了顾景生和阿亮被骗去缅甸被关?起来打黑工,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在泰缅边境顾景生不幸踩到了地雷,被村民送到医院后截掉了半条腿才活了下来。这种事太多了,李勇敢早已麻木,听完只叹了口?气:“运气不好啊。”但阿亮运气蛮好,在医院居然?认识了缅甸女人Nong,两人成了夫妻。这种事也多,李勇敢点头:“缅甸女人好,能吃苦,不花钱。”何况他们三人流落在清莱,和美?斯乐的他们一样?,失去了身份,没有护照,真是同病相怜。就这样?,顾景生三人就在美?斯乐有了安身之处。至于他们原来到底是哪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的是真是假,李勇敢不在乎。人是好人,他看得见。好人就该有好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他知道顾景生和阿亮想回中国,他劝过他们,不如跟他一起想法子拿台湾护照。
“台湾政策变来变去,靠不住。”顾景生婉言谢绝。
八十年代初得到名额去台湾上学的孤军后裔,大部分拿的是假护照,抓到就遣返,然?而遣返去哪里??泰国不认他们,中国大陆更加不认他们,他们无处可去。没被抓到的,读不了大学,黑在台湾打零工,自生自灭。
顾景生更在意的是美?斯乐居然?还有不少的大麻田和罂粟田。
“山里?都种这些?,不然?吃什么?”李勇敢也愁,“满叠星种得更多。不过这两年阿卡三角缉毒站查得严,不好卖。明年要是他信上台做了总理,估计就种不了了。”
“为?什么?”阿亮问。
“他信支持禁毒。”李勇敢信息并不闭塞。
顾景生就在荒地上开始捣鼓,种过好几茬农作物,最后建议李勇敢家跟他一起种咖啡和茶叶试试。村里?没人肯种这两样?,茶树三年才能开始采一丢丢,咖啡五年才挂果。这三五年之间,他们吃什么?天?上不会掉钱。
然?后顾景生告诉李勇敢,他们有钱,只要全村人烧了大麻田婴粟田跟着他种茶种咖啡,每家每年可以白领一万泰铢,连续领三到五年知道可以采茶和咖啡挂果为?止。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李勇敢追问。
“偷的。”顾景生坦白,“偷的人贩子的,所以到处被追杀。”
李勇敢信。难怪了。
钱是以基督教会的名义发下去的。
“老天?没眼,”李勇敢说?,“你这种菩萨,上帝还让你断了一条腿。”
顾景生笑弯了眼。
第519章
顾景生和李勇敢两个人分工合作,不多时便?把石板铺完,刚收拾完,基督教会的王老师到了。
王德隆是一路小跑进学?校的,青木瓜沙拉及糯米饭炸肉皮的几个塑料袋紧紧纠缠,在他手指上勒出了红印,他一边喘着气解开袋子一边眉飞色舞地报喜:“顾老师,有你的信耶!幸??好我昨天在清莱和兄弟姊妹们?一起过除夕,遇上了阿甘,他让我把美斯乐的两封信带回来。要不然等他们邮局的车,至少还得一星期以后。”
阿甘是美斯乐出去的泰国少数民族孩子,在清莱的邮局做临时搬运工,全家因为王老师信了基督。
景生在水桶里撩了两把水草草洗了下手,在汗衫上擦了擦,接过厚厚的国际航空信件,看了看落款,笑了:“是雷娜博士。”
李勇敢眼睛一亮,凑过来:“教你给他们?写信讨钱的那?个?雷博士?德国那?个?慈善基金会?”
德国的Joy慈善基金会有一个?项目是反地雷活动,总部设在越南,前两年在缅甸克耶邦和泰北清莱设立了分部,清莱的这个?分部和台湾的伊甸社?会福利基金会合作了一个?新?项目,专注于援助泰北雷伤者,而?伊甸恰好和王德隆所在的基督教会有着紧密联系,只?不过服务侧重点不同,伊甸侧重于反地雷和援助雷伤者,教会侧重于传教和医疗教育服务。去年七月,三方组织了一个?联合小队进入美斯乐地区服务,发现?顾景生也是雷伤者后,Joy基金会的雷娜博士对景生进行了简单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检查。景生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医生叫心?理医生,虽然教会有随行的中文翻译,景生依然努力用自?己几乎已经忘光了的英语和雷娜博士直接沟通,征得他同意后,雷娜博士给景生做了专业的心?理疏导。联合小队在美斯乐逗留了两周,用王德隆的玩笑话说?:雷娜博士对顾老师的偏爱瞎子都看得见,简直是亲妈。
雷娜博士的确非常喜欢景生,她并不要求景生全然袒露自?己的经历,倒很乐意主动告知景生她自?己的经历。最后几天她指点景生代表美斯乐华文小学?给Joy基金会的儿童基金项目写求助信件,教他如何阐述,需要搜集什么资料,从文字到照片到数据,手把手帮他修改英文词汇及语法,临行前还留给了景生一个?电子词典。
“Dear Gu,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
景生拆开信,里头掉出两张照片来。
王德隆眼明手快地捡起来:“咦?一个?女生,大学?生?这是个?男医生,什么意思?”
信是慈善基金会的公函,德文和英文各一份,还有一个?更小的信封,是雷娜博士给景生的私人信件。景生看完一遍公函,虽然有些词汇不认识,大概意思差不多都懂。他递给王德隆:“王老师你也看一遍,我英语不好,怕理解错了。”
王德隆看信的间隙,景生告诉李勇敢:“基金会说?已经批给我们?一笔十万泰铢的慈善资金,指定?建造一个?校图书馆和食堂,还有三百册英文儿童图书,价值五千泰铢的文具,还有一套厨房设备。两位基金会的义工会带着钱过来,下星期就到,书籍文具和厨房设备要晚一个?月到,两位义工会待到七月底,帮我们?把图书馆和食堂造好,也会帮学?校上课。”
王德隆激动地抬起头:“哇靠,居然有两台嘉格纳大烤箱,用煤气!哇塞!嘉格纳哦,可以自?己烤面包和蛋糕——!”
王老师的□□语“和”读成“汗”,语调上扬,配合他短粗黑的两根眉毛不停地在圆圆脸上舞动,很能给人喜上加喜的感觉。
李勇敢喜出望外:“太好了——”
景生失笑:“学?校连鸡蛋都只?能一个?星期吃一回,面包和蛋糕恐怕做不起来。”
李勇敢“欸”了一声:“这东西能不能卖了换点别的有用的?”
王德隆一呆:“当然不行,这是捐赠者指定?的使用用途欸,或者、也许、可能可以试试烤肉串?”
鸡蛋一星期能吃上一回,但烤肉串,一年能吃上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完了。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苦笑起来。
这类大件家电显然不是基金会采购的,而?是捐赠者赠送的,不能转卖折现?也不能更换捐助目标项目。显然,豪气的捐赠者一片善意想?要孩子们?尝到人生的一点甜。
见李勇敢和王德隆都有点沮丧,景生笑了起来:“天降富贵,总要用起来才对得起人家一番心?意,烤香蕉烤红薯烤土豆也行吧?到时候王老师你教教我们?。”
王德隆挠了挠头,也笑了:“煤气的那?种大烤箱我也不会耶,我家只?有个?很小的电烤箱,不过两个?义工应该会教我们?,信里的内容顾老师说?得差不多,还有两位义工需要我们?提供食宿。”
李勇敢又喜又忧,喜的是多了两位老师说?不定?可以把初中课程搞起来,忧的是吃饭又多两张嘴。
“一男一女,美国的女孩叫卡萝尔,刚考上大学?,Gap Year了一年,说?来我们?学?校待半年就去非洲再待半年,德国那?位汉斯博士是MSF的无国界医生,之前在阿富汗,”王德隆把信翻来覆去地看,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会愿意来美斯乐做义工,真?好啊。”
李勇敢待王德隆详细解说?了一番后,忍不住问景生:“德隆说?的这个?无国界医生组织去年得了诺贝尔奖,这个?奖很厉害吗?”
景生笑着点头:“厉害,非常厉害。”
“有没有奖金?”
景生下意识地点头:“有。”尘封的记忆倏地开启,他记得那?是1991年,诺贝尔的奖金从一百万瑞典克朗暴涨到六百万,报纸电视上大肆报道,少不了把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请出来撑一番场面,斯江感叹为什么我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还培养不出自?己的诺贝尔奖得主,斯南却天天追着赵佑宁嚷嚷,“你以后要是得了诺贝尔物理奖,苟富贵勿相忘,好歹分我个?十分之一。”还以此?为由提前预支出了好几顿“庆功宴”。
李勇敢看着景生脸上浮起的笑容,忍不住追问:“奖金是不是还不少?”
景生回过神,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汇率:“的确不少,两千多万泰铢肯定?有的。”
“哇!”李勇敢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厉害!那?我们?美斯乐华文学?校就也约等于很厉害了?”
景生和王德隆异口同声:“对,李校长您最厉害。”
三人哈哈大笑。
——
山中温差大,日头当午时也有三十多度,景生脱了衬衫,拄着拐杖往回走,路遇一帮孩子踢球,受邀当了会守门员,球门自?然是没有的,几块石头排列出了个?边界,他单腿站在当中,左挡右扑单腿跳,一刻钟后,进不了球的孩子们?不依了,两队吵了起来,景生大笑,拎起衬衫擦了满头满脸的汗,接过口哨和拐杖给他们?两小队当起了裁判,又带他们?去喝美斯乐唯一的台湾珍珠奶茶,五泰铢一杯,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要了两杯,景生正准备付钱,却被他们?拉住了胳膊。
“我们?有压岁钱!”
“顾老师,你不用给我们?买。”
景生笑着高高举起手里的钱:“好好好,那?我买给妙妙喝总行吧?”
“那?是可以的。”孩子们?哈哈哈地笑。
做奶茶的老伯也笑弯了眼,从放冰块的塑料箱里取出早就冲调好的奶茶壶,倒出三杯来,孩子们?自?己从罐子里挖煮好的珍珠,还贴心?地帮景生也挖了许多。
他们?簇拥在破旧的遮阳伞下,你一口我一口地轮流分享宝贵的奶茶,不停地发出“哈——”“唔——”的惊叹声,还有人张大嘴给伙伴炫耀自?己一口吸到多少珍珠的。景生接过老伯给的塑料袋拄起拐杖笑着和孩子们?道别。身?后落下参差不齐的“顾老师再见”,还有孩子们?飞扬的笑声。
——
景生几个?的住处是跟村民租的,原先是守林的小木屋,荒废了多年,一个?月五百泰铢的租金,好处是旁边就有一条山上瀑布分流下来的小溪,取水方便?,屋子靠着山路,也不难走。Nong养了十几只?鸡,虽然只?只?精瘦,阿亮也眼馋了好久,奈何Nong信佛,把鸡当成儿女一样宝贝,妙妙还给每只?鸡取了自?己的名字。去年夏天蟒蛇夜袭,咬死两只?鸡,Nong和妙妙坚决不许阿亮吃,埋了后还立了两个?木条碑。阿亮拿她们?没辙:“女人!小人!”
回到家,妙妙却不在,景生提了一桶水,把奶茶袋子挂在桶边,拆开雷娜博士的信。
雷娜博士手写了一封英文信,还贴心?地附上了打?印出来的中文翻译,说?了说?华文小学?项目审批得非常顺利,还说?起汉斯博士原来是她逝去丈夫的侄子,在阿富汗的经历导致他精神压力极大,心?理评估后被强制休假半年,听她说?起景生和美斯乐后决定?加入这个?项目。信末,雷娜博士坦承:“请原谅我的私心?促成了此?行,也许汉斯有办法帮助你回到中国,这个?可能性或许非常渺小,但并不是0,至少你能通过他看见更广阔的世界。不用对我说?谢谢,你值得。”
景生捏着信,眼眶微微发热。似乎从阿亮和Nong把他从被活埋的泥地里挖出来后,他的运气就慢慢变好了,一路总遇到好人,替他清理伤口挖掉弹头的游医,让他们?搭车的司机,送给他拐杖的老伯,寺庙送给他们?的素食,缅甸边境硬要塞给他香蕉的小女孩,不问缘由不收分文就收治他的医院急诊室,建议截肢后的反复检查和询问,截肢后的康复治疗,为了付医药费,他决定?把清莱藏着的那?笔钱弄出来。阿亮和Nong花了七八天功夫,才找到机会避人耳目,爬墙进去挖出了钱,所幸别墅虽然被翻了底朝天,钱却一分不少。阿亮辗转打?听到马大伟的残部已经只?剩下当初清莱赌场马海雄这批人,赌场也被谭晓林余部抢去卖给了果敢毒枭抵债,马海雄带着人退回了金三角。他们?这才暂留在清莱想?办法回云南。遇到李勇敢那?天,正是阿亮不巧和谭晓林以前在香港的马仔打?了个?照面的第二天,怕事后被记起来他们?正打?算离开清莱。
景生摸了摸断肢处,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和雷娜博士谈过之后,思念这个?东西就一发不可收拾,日夜澎湃不休。
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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