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强奸犯,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太?招人,她?对人说话太?软,她?喜欢穿好?看的衣服,不肯剪短头发,所以她?——”景生哽咽了几声,深深吸了几口气?:“他?们说她?脏了,不上吊不喝农药不跳澜沧江,就是贪生怕死,活该怀上了我这么个不干净的孽种?——”
斯江咬着牙不敢哭,眼前却一片模糊,她?摇着头想安慰他?几句,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小时候是个王八蛋,还问她?为什么不跳江,为什么要被人说闲话,为什么要被人骂‘破鞋’——”景生仰起头,死死盯着天空中?一朵接一朵的火树银花,他?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句对不起,没说过一句谢谢,更没让她?知道他?从来没忘记她?。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时间,像约好?的一样,四面八方的爆竹声突然轰地炸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烟花竞相升空,硫磺味越来越浓,耳朵嗡嗡作响。景生被震耳欲聋的喧闹和呛鼻的气?味拉了回来,平静了会儿,转过头看着斯江大声喊了一句:“你说得挺好?的,真的,特别好?。”他?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谢谢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希望自己也能对着那些所谓的“大家”掷地有声地说出斯江说过的这些话,而不是像个混账和孬种?一样朝她?撒气?。
斯江抽了抽鼻子,挪近了景生一些,掏出手?帕替他?清理手?心里残留的糖屑,长竹签的尖头刺破了他?手?掌心。
“阿哥,痛伐?”
“不疼。”景生手?一抬,手?帕及时捂住了斯江的鼻子:“你鼻涕要掉下来了。”
斯江狼狈地捂住脸,鼻涕没掉,眼泪掉了,怎么会不疼呢,他?肯定疼死了。
陈斯淇手?里捏着两根熄火了的仙女?棒,轻轻从他?们旁边的大树后挪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景生和斯江,然后又加快了步伐,远远却看见赵佑宁和斯南他?们一群人,她?赶紧躲到了边上背过身装作看灯笼,一颗心犹自怦怦地乱跳,她?怀疑自己听岔了,可是似懂非懂的,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万春街里都说顾景生不是他?爸亲生的,怪不得姆妈说那个女?人的事斯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乱说话,怪不得斯南还敢上手?打姆妈。她?惊过了疑过了怕过了,终于轮到了气?愤,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
第147章
耀眼的烟花沙沙沙消散在夜空,自带了录像带慢放的延缓感。斯江有种错觉,最后那点点星光在湖面上暂停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没入水底。她想?起独自站在弄堂里看?烟花的那年,是景生返身找到了她,还替她挡住了爆开的烟花,烧伤了头皮烧掉了头发,那个大年夜她哭了好几回,而这个大年夜她又没能忍住眼泪。
2000年元旦,初中同学相?识十八周年聚会,财大气粗的富二代林卓宇在淀山湖旁放了十五分钟烟火,缤纷的数字“18”一连串地在空中翻腾闪耀,喝多?了几杯的斯江突然想?起来,好像每年大年夜的烟花总会让她哭,美到极致会心碎,心疼难过也心碎。年初一的热闹和一声声的“恭喜发财”像景生当年腿上的石膏一样,暂时封存住了那些泪水和感受,然后过了三百六十五天再被漫天焰火炸开,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跟发酵了一样变得浓厚,甜的更甜,酸的更酸,苦的也更苦,同样,一直陪她看烟花的那个人的身影从未离去?,在她生命里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多,她三分之?二的人生旅途有他?相?伴,从某种角度而言,她和他早已经融为了一体,分担着?彼此的喜乐哀愁,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距离远近,她和他都无法分割。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也不够勇敢。
——
赵佑宁陪斯南放生掉整整一小桶金鱼后,看?到斯江和景生就有点莫名心虚。斯南在许愿的时候七七八八把她们?在阿爷家发生的事吐露了个精光,还要他装作不知道。赵佑宁觉得要让斯江相信他完全不知道,有点难,尤其看?出她哭过以后,他?很想?支持她几句。
斯江爸爸说的话他有些认同,人当然是非常复杂的,姆妈离开家离开他?,爸爸那边的亲戚们?每次见面都会指摘她贬低她,他?总是很认真地反驳他?们?,姆妈不是什么所谓的抛夫弃子的坏女人,她有她的痛苦她的难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做出选择,得到和失去?也不是那么简单区分,他?不希望姆妈成?为这些张嘴就来的人的谈资。但?有些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容混淆,斯江为陌生人打抱不平,像一个侠女,她为了正义和公德孤身对抗整个成人世界,比他?更勇敢,他?很钦佩她。
一整袋的仙女棒用完后,溜冰场打烊了,游园会接近尾声,老少相?携往外走,西宫大门外的阶梯和马路牙子上铺满了红纸屑。赵佑宁提议去?他?家吃冰砖,盛放斯南几个开心得直跳。
“不太好吧,会打扰到你爸爸的。”斯江摇头,无论阿娘还是外婆都?说过,大年夜不作兴登人家家门。
“我爸不在。”
“啊?”斯南吃惊地揪住赵佑宁的袖子:“你爸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过大年夜?他?是不是要娶新的老婆了?”
“陈斯南!”斯江扯住斯南:“不许这么没礼貌。赵佑宁对不起——”
“没事,是的,我爸过完春节就要结婚了。”赵佑宁的神色如?常,伸手弹了一下斯南的大脑门:“南南你也太聪明?了吧。”
斯江愣住了,盛放几个小心翼翼地凑到赵佑宁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赵佑宁温和地笑着?摇摇头。斯南失望地叹了口气,突然紧紧牵住他?的手:“我特别特别想?吃你家冰箱里的冰砖,太好吃了,宁宁哥哥,你家有香蕉吗?”
“有,还有华夫饼干,我给你做个很大的香蕉船。”赵佑宁笑着?说。盛放几个也大声喊着?听者有份,然而一听就听得出他?们?在故作高兴。
景生和斯江对视了一眼,跟着?大部队一起拐进了康家桥。
赵家大门上贴着?门神春联和喜楹,十分喜庆,一进门却并没什么过年的气氛,既没有成?堆的华而不实的红色礼盒,也没有太多?零食水果点心,钢琴上的花瓶里空荡荡。
“随便坐。”赵佑宁脱了大衣,摇了摇热水瓶,请景生和斯江帮他?从玻璃柜里拿几个盘子和勺子出来。
斯南自来熟地打开钢琴,戳了戳几个琴键,叮叮咚咚的声音给冷冰冰的房子增添了些许暖意。
“宁宁哥哥,你等下弹个新年歌好不好?我想?听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哈哈哈,那是儿歌,我努力试试,弹不好你别失望。”
“儿歌也是歌,你那么厉害肯定?行。”斯南笑眯眯地拍起手:“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斯江瞄了赵佑宁好几下,见他?一点也没有懊恼难过的模样,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那你爸知道你一个人在这边吗?”
“知道。我回来后给他?打了电话。”赵佑宁冲了几杯橙色饮料:“来,你们?喝喝这个菓珍,比桔子水好喝,是我妈以前带回国的,说美国宇航员都?喝这个,特别有营养。我喝着?觉得差不多?。”
一群小伙伴围着?餐桌捧着?热乎乎的菓珍,像模像样地给出评价。景生一直没作声,他?现在有点佩服赵佑宁了,姆妈抛下他?去?了国外,一转眼爸爸就要娶后妈,他?却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中福会节后就要举办全市青少年计算机Basic语言大赛,在参赛名单上他?看?见了赵佑宁的名字,少年宫的老师说了,赵佑宁是种子选手,有很大的可能拿前三名。
“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斯南认真地提醒赵佑宁:“宁宁哥哥,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赵佑宁手里挖冰砖的钢勺一滑,忍不住揉揉她的小卷毛:“哈哈哈,谢谢南南。”
“我是认真的!”斯南不乐意了,头一扭躲开他?的手,瞪圆了眼:“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说出来,不要装着?开心,那样不好。”
“好的,我要是不开心第一个就告诉你。”
“嗯嗯。那你年夜饭在哪里吃的?后妈家?”斯南用力扯下一根香蕉。
“没,我在爷爷家吃的。”赵佑宁把两根华夫饼干和剥好的香蕉放在冰砖上,完成?了第一个香蕉船,递给斯南:“我有一个伯伯一个叔叔两个嬢嬢,年夜饭有将近二十个人一起吃,和你们?家一样很热闹,就是他?们?喜欢说我姆妈,我和他?们?争了几句,大人们?有点不开心,我就自己提前回来了。”
“他?们?说你姆妈坏话了?”斯南替所有人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起来:“不过你姆妈对你不好——不过她总归是你姆妈——你帮她也是应该的对伐?”
赵佑宁笑着?点了点头。
斯江默默地接过香蕉船,想?的却是不知道赵佑宁爸爸和那个女人是他?姆妈离开后才?认识的,还是以前就认识了。如?果换成?她,肯定?做不到赵佑宁这么淡然处之?,虽然爸妈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离婚,斯江手心立即冒出一层汗。
“我二三年级的时候以为爸妈吵架都?是因?为我的错。”赵佑宁吃了一大口冰砖:“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就知道拼命做题目拼命弹钢琴,一定?要拿第一名,好像这么做了他?们?就会回到以前,小时候在奉贤的牛棚里,条件特别差,但?是一家人还挺开心的。”
“不是你的错。”众人都?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的时候,景生突然冒出来一句。
“是的。我现在想?通了。”赵佑宁顿了顿:“也不是爸妈的错,他?们?也不想?的。”
这句话斯南听不懂了,他?姆妈都?不要他?了,怎么会不是她的错呢,宁宁哥哥也太可怜了。
“背后说女人坏话的大人最差劲了。”斯江一勺子狠狠把香蕉截成?两段。
“对别人指手画脚是最轻松不过的事,”赵佑宁对这个颇有心得,“有些人只有在嘲笑指责别人和幸灾乐祸的时候才?会获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想?到自己的婶婶和嬢嬢,她们?从来都?没喜欢过姆妈,所以在抨击姆妈的时候她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这个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和共鸣,斯江隐去?姓名,把控江路案件后续的事说了个大概,一桌人义愤填膺地骂起嚼舌头的人来,又推人及己,说起身边类似的事。盛放说他?班上成?绩一直很好的同学偶尔考砸了,会有不少戆逼高兴得不行,好像他?们?就能超过人家似的。
斯南说起梁师母有一次过年在县城被偷了五十块钱,都?气哭了,竟然有人背后说“谁让她没事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招小偷的,不偷她偷谁。反正梁主任弄钱有一套吧啦吧啦……”
你一句我一句的变成?了控诉大会。斯江甚至搬出了周老师推崇的《狂人日记》:“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为什么仁义道德会变成?吃人?”斯南不懂就问。
新一轮的研讨会开得热火朝天,最后离开赵佑宁家时,斯南感慨:“和宁宁哥哥说话感觉我都?变得更聪明?了。”
景生和斯江:“???”
斯南默默地再一次动摇了自己的人生大计:看?在香蕉船和变聪明?的份上,她将来还是和宁宁哥哥结婚算了,毕竟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亲爹不疼亲妈不爱的,而大表哥至少还有大舅舅呢。
——
爆竹声渐渐停歇,万家灯火只剩星星点点还亮着?。钱桂华躺在陈家阁楼间的大通铺上,完全没有睡意,汤团吃多?了两只,顶在喉咙口发痒,另外有一种快意令她头皮发麻到颤栗不已,她翻了个身,玻璃窗上氤氲着?一团雾气,老虎窗外的路灯越发昏黄模糊,身边的斯淇嘟囔了一句梦话缩成?一团,钱桂华侧耳倾听,什么也没听清,不过没关系,她之?前悄悄告诉自己的那个“秘密”清楚得很。
楼下客堂间里还在打牌,香烟味透过木头缝隙弥漫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时而传来男人的笑骂声,陈阿爷的呼噜声比香烟味的穿透力更强。突然有人把牌摔在了桌上,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阁楼床上的陈斯好哼唧了两下,顾西美迷迷糊糊地拍着?儿子无意识地重复着?:“睏高了(睡觉了)囡囡,睏高了囡囡。”
陈东来和顾西美知不知道顾景生的真正来历,钱桂华吃不准,她猜测他?们?是不知道的,要不然陈东来刚才?不能那么义正言辞地教训她。他?以为他?是谁啊,要不是怕阿公再犯心脏病,她才?听不得他?那些道貌岸然的话,什么做人要有良心,要讲究公义,真摆出了大哥的谱,呸,他?是给过他?们?钱还是帮他?们?安排过工作?斯强和斯淇长?这么大,在大伯和大妈身上一分钱好处也没得过。他?夫妻这么多?年来两个什么也不干,费了公婆那么多?钱和力气,良心公义都?给狗吃了,竟然好意思说她这个弟媳妇的不是,给脸不要脸,这下家里出了个强奸犯和破鞋生的小赤佬,她倒要看?他?们?还讲不讲良心和公义了。
再想?到顾东文?笑嘻嘻的脸以及听来的关于他?的传说,钱桂华又有点发冷,把被子裹紧了,刚才?的那股子兴奋彻底消失不见。
第148章
许多事回?头看,其实都有迹可循。
年初一斯江斯南回?陈家?拜年,就觉得斯淇有?点怪怪的,往年总要攀比压岁钱的人躲在边上?不吭声,问她话她眼睛总看着别处。
“你干嘛呀?像个小偷一样怪里怪气的。喂,明天去不去看《城南旧事》?我大表哥请客。”斯南嘴里的五香豆嘎嘣嘎嘣响。平时哭着喊着要跟她们集体活动的陈斯淇吓得一哆嗦,连连摇头。
“带我们去吧。”陈斯强和陈斯民凑了过来:“明天你姨娘回?来伐?赵阿大阿二阿三来不来?”那三兄弟特别阔气,每次一起出门生煎馄饨大红肠桔子水,要啥买啥,模子。
“就是因为他们来我们才要一起去白相的,先去淮海路国泰看电影,再去老大昌吃西餐再去复兴公园坐电马,勿要太?赞哦。”斯南大咧咧地?一挥手:“你们要一起的话十点钟到文化站门口集合,宁宁哥哥盛放他们也?一起的。”
“都景生请客?得二三十块钱吧。”陈斯强咋舌,他一个月只有?两块钱零花钱,顾景生也?太?有?钱了吧,唉,爹比爹,气死的是儿子。
斯南嘻嘻笑:“大表哥有?钱,昨晚上?我舅舅给了他两百块压岁钱!两百块!”
斯江无?意间被陈斯军那本《今古传奇》打开了一扇武侠新大门,直到听见这?两百块才抬起头:“就你最坏,老是讹诈阿哥,没良心。”
“两百块!!!”陈斯民和陈斯强面面相觑。这?都顶得上?大人半年的工资了,无?比羡慕,嫉妒也?没用。
“天下怎么有?你舅舅这?么好的爸爸哦——他还缺不缺过房儿子?”陈斯强哀叹道。
钱桂华端着昨晚留着没动过筷子的大鳊鱼上?了楼,闻言睥睨了得意洋洋的斯南一眼,骂起儿子来:“侬脑子坏忒了伐!叫拿爷老头子收作收作侬。啥香格臭格噻要忙高头凑,眼睛长勒屁股浪厢。(你脑子坏掉了?叫你老子收拾收拾你,什么香的臭的都要往上?凑,眼睛长在屁股上?。)”
“开开玩笑格呀。”陈斯强撇着嘴犟了一句。
斯江见她说得难听,把杂志嘭地?一丢站了起来,还没开口,餐桌边看报纸的陈东海抬起头来冲着老婆发了火:“侬脑子坏忒了伐?过年嘴巴清爽点,一日到夜港东家?港西家?,要唔要去汏汏嘴巴?东东哥轮得着侬瞎三话四?寻西啊侬,册那,一天勿骂皮痒!(你脑子坏掉了?过年嘴巴赶紧点,一天到晚说东家?说西家?,要不要去洗洗嘴?东东哥轮得到你瞎三话四?找死啊你,XX,一天不骂皮痒。)”
钱桂华没料到当着一家?子小辈的脸,老公会突然不给她脸,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把“年年有?鱼(余)”的盘子给掀了。
“好了!”陈阿爷靠在床上?拍了两下床沿:“年初一噻太?平点!东海侬只嘴巴也?要汏汏去。”
陈东海摸出香烟来,嫌弃地?看了钱桂华一眼,下楼抽烟去了。钱桂华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总有?一天侬要晓得娶到吾格能的老婆勿晓得比宁噶好多少呢。(总有?一天你要知道娶到我这?样的老婆不知道比人家?好多少呢。)”心里不禁又?骂了几句陈东海这?个窝囊废,在顾家?人面前像个面团,只敢在家?里对着老婆孩子凶。
——
年初二,顾南红带着赵家?三兄弟回?娘家?,压岁钱厚厚一沓,有?和顾东文比拼的势头。斯南羡慕之极:“大表哥,你已经是半个千元户了,啧啧啧,要是明天再来一个大年夜该多好啊。”
顾南红刮了她一下鼻子:“你要是摔断了腿也?给你几百块压岁钱,你干不干?”
斯南亲眼看着景生这?几个月来打上?石膏拆掉石膏驻着拐杖丢下拐杖,天天为了恢复锻炼得像狗一样,苦透苦透,她摇摇头:“不干——要是几千块的话我考虑一下,算了,太?疼了。”她还是和大表哥结婚吧,这?样大表哥的钱就也?是她的钱了,斯南美滋滋地?想?到了解决方法,看着景生的视线变得奸诈起来。景生警惕地?推开她:“去去去,离我远点,你肯定又?不安好心了。”
十几个孩子呼喇喇卷出万春街,顾南红在家?里吃好中?饭,又?喝了一小碗红枣茶,和顾东文善让说笑了半天,见姆妈在理她带来的大包小包,忽地?叫了起来:“妈,最下面那两个大礼盒你别动,是送给刘阿姨的,我现在就去送。”
顾阿婆一愣:“谁?”
“我哥的大媒人啊。”顾南红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口红,朝善让眨眨眼:“你还不知道吧?我哥跟一个护士好上?了,就景生住院的时候勾搭上?。”
善让大吃一惊,赶紧追问细节。顾东文作势踹了南红一脚,笑着把烟挤熄了:“放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家?除了你谁都不会勾搭人。”
“装,继续装。”南红翻了个白眼:“你那闷骚劲,人在万春街,我在静安寺都闻得到好伐?”
善让笑得前俯后仰,看着他们兄妹两个笑骂自如?,衷心地?为东文感到高兴。
“大哥!你加油,景生姆妈一定很?希望你过得幸福。”善让提起苏苏,不由得哽咽起来:“真的,要是我那个了,我就希望北武还能找到他喜欢的人——”
“呸呸呸!”南红打了善让一巴掌:“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们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真让人受不了。”
善让抹了泪笑着说对不起。顾阿婆也?忍不住板着脸说了善让几句,最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四其实比老大还要死心眼呢。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地?过日子啊,别再瞎折腾了。”
南红又?和东文斗了几句嘴,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到了刘阿姨家?,刘家?却没人,邻居说刘阿姨去了文化站。南红拎着礼盒又?转战文化站。
文化站门口张灯结彩一片红,里头人声鼎沸,居委的人都在忙着张罗万春街居民同?乐活动,剪纸的,做风筝的,打中?国结的,写书法的,唱越剧的,教太?极拳的,下围棋象棋打桥牌的,还有?抽奖的,一个个摊位摆开颇具规模,不少弄堂里的老老少少都在轧闹忙。
南红问了好几个人,远远看见刘阿姨那边围着一堆人,赶紧挤了过去,走近了却发现看见她的人都面色诡异地?赶紧离开了。
“唉,景生那个孩子真是命苦,谁想?得到呢,这?么上?进这?么好看的男小伟(男孩),他亲生的老子竟然是个□□犯!你们都看到过的吧?他姆妈的照片就挂在东生食堂里,多漂亮的一个女人哦,可惜女人长得太?好看就是招是非,引人犯罪啊,真是命比纸薄,唉,也?就是顾东文心宽,一点也?不嫌弃,把这?么个孩子领回?来当成亲生的对待——”
刘阿姨咳了两声,尴尬地?开了口:“南红啊——过年好。”
听八卦的阿姨妈妈们都停下了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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