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人
他看着宣宁带病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 又看着她调整好半天, 才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 再看着她吃了一块巧克力, 把这?支玫瑰插进花瓶, 动作轻快得像病也好了大半。
那感冒药吃了, 明明应该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的。
他脚步停了停,伸手将?玫瑰从瓶中抽出, 凑到眼前细细看了一眼,尖锐的刺扎着他的指腹, 陷进去一半, 没破皮,却能感觉到明显的刺感。
花瓣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露珠, 像刚从枝上掐下来的一般,一股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尖。
他皱了皱眉,不太喜欢玫瑰的香气。
屋里静悄悄的, 他将?玫瑰放回瓶中, 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一关,到底发?出了声音,让已经?在?卧室睡了一个小时的宣宁又醒了过来。
屋里开了一盏墙上的小夜灯, 她睁开眼, 透过昏暗的光线,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片刻。
吃过退烧药, 热度已经?退了,头?不像上一次醒来时那么晕,四肢也因为吃过晚饭而有了力气。
她从被窝里出来,开了一盏床头?灯,站在?窗边往外看。
雪还没停,只是?变小了些,中间?的道上也堆了厚厚一层,空荡荡的路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是?周子遇。
他没撑伞,因积雪路滑,走得缓慢,从十?二楼的高度看下去,只觉得渺小极了,看不出一点平日的高大,虽然步伐稳当?,可在?冰天雪地里,在?万家灯火中,显得格外孤独。
宣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以为他是?开车过来的,原来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难怪先前身上那么多?雪花和水珠。
窗户里面的视角有限,不一会儿,他便走到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宣宁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周子遇发?来的消息。
“药和体?温计留在?客厅桌上的医药箱里,不用还了,醒来还需要量一次体?温。”
她愣了下,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刚才消失在?拐角处的人,已经?走到另一条直道上,重新回到她的视线里。
“已经?退烧了,周子遇,谢谢你?。”
她回了消息过去,随后就看到那道身影的脚步变得更慢,拿出口袋里手机看过一眼后,下意识回过头?,朝着这?个方向仰望过来。
离得太远,不知他能不能看清。
她站在?窗边,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没有回应,片刻后,转身离去,彻底消失在?风雪中。
宣宁在?家休息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睡够了起来,便拿出剧本来研读。
文希那边已经?和剧组对接好,过几天就有剧本围读、定妆照拍摄等工作安排,然后便是?正?式开机、进组拍摄,
周子遇没再来过,倒是?他家的住家阿姨,第二天还来过一次,给?她送了煲好的汤。
从阿姨口中,宣宁得知周子遇也病了,一样?的着凉、感冒,好在?没有发?烧。
他是?商业精英,工作排得满满当?当?,即使病了,仍然一早就出门工作。
当?天下午,宣宁就在?新闻上看到他带着集团成员参加各方新年活动的消息。
想到他因为晚上来看自己而受累感冒,她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便发?消息提醒他注意休息。
他大约实在?忙,过了许久才回复,也仅是?一个简单的“嗯”字,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受到的冷淡。
宣宁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最终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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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白熠从法国回来。
宣宁没去接他,而是?提早去了他的那套公寓。
尽管有专属管家可以提供送餐服务,但她还是?选择亲自下厨。
楼下就有精品生?鲜超市,食材品质上乘,调味料也一应俱全,十?分方便。
傍晚六点多?,白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那个穿着围裙站在?岛台边忙碌的身影。
他站在?门边,遥遥看着,没有立刻过去。
厨房很宽,设施一应俱全,但这?里一向他一个人住,平时从不做饭,偌大的厨房,第一次显得温馨动人。
长途飞机带来的疲惫在?这?时候一扫而空。
这?一幕,莫名和童年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
那是?继母舒淑兰刚刚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候。
那年,他才不到七岁,父亲带着舒淑兰出现在?家里,问他,愿不愿意有个新妈妈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
尽管他的亲生?母亲顾晚慧在?他不到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没有给?他留下太多?记忆,但出于孩子的本能,他并不愿意接受一个陌生?女人占据“妈妈”这?个角色。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舒淑兰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他是?单方面排斥她的。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她一个人在?厨房给?他父亲做饭。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记得那天她到底做了什么菜,只是?记得她专注的样?子和充满期待的眼神。
那是?他在?顾晚慧身上从没看多?过的样?子。
顾晚慧和白礼璋的婚姻,是?一场门当?户对的利益结合,结婚数年,两人相敬如?宾,日子算得上和谐,只是?独独少了属于爱情?的温度。
顾晚慧从未亲自为白礼璋下过厨,白礼璋也没有亲自为顾晚慧准备过惊喜。他们之间?的交往,统统都是?遵着模范夫妻的标准样?式,不差分毫。
在?舒淑兰的身上,他第一次看到了爱情?的样?子。
那时候,年幼的他想,如?果父母是?相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就在?他回家之前等着他,在?厨房亲自为他下厨。
是?因为爱情?吗?
他不知道,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热。
宣宁不是?第一个为他下厨的女孩。
和沈烟在?一起的那两年,她也曾给?他做过几次早餐。
那时的他,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每次吃到她做的早餐,高兴之余,都要加倍地对她好。
只是?,到最后,结果却是?她的转身离开。
“阿熠,你?回来啦!”在?厨房里忙碌的宣宁似有所觉,一转身便对上他出神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怎么站着不动,是?不是?太累了?”
白熠回神,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慢慢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
“还好,飞机上睡了一路。”他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凑到她颈边,一下一下蹭着,蹭得她缩了缩。
“别动,还在?做饭呢。”她忍不住在?他手背上轻拍一下,“一会儿该糊了。”
“做什么呢?这?么香。我猜猜,”白熠不愿松手,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才凑到热腾腾的蒸汽边闻了闻,“是?……红烧肉?”
一口深色的小砂锅,盖着锅盖,蒸汽顶着锅盖不断响动,诱人的香气沿着不断出现的缝隙冒出来。
被猜中了,宣宁也不卖关子,看一眼旁边的定时器,关了火,伸手揭开盖子。
一小锅大小相当?、肥瘦相间?、色泽均匀的红烧肉,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宣宁拿了筷子夹出来一块,小心?翼翼吹了吹,送到白熠嘴边。
“你?先尝尝,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白熠细细地尝了,点头?赞道:“很好吃,宁宁,你?的手艺不比外面的厨子差。”
宣宁一听,笑弯了眼。
“不过,这?个味道很熟悉。”他想了想,仿佛在?心?中对比,最后肯定道,“很像我母亲做的红烧肉。”
宣宁面上的笑容顿了下,不太确定他说的是?谁,小心?地问:“是?淑兰老师吗?”
白熠点头?:“她有时有兴致下厨,给?我做过两次红烧肉,听说,是?很多?年前向一位农家厨子学来的——和你?做的这?个味道很像。”
“是?吗?”宣宁垂下眼帘,自己也夹起一块尝了尝。
像吗?她不知道。
“我做的是?无水红烧肉,大概淑兰老师学的也是?吧。”
为了保持状态,她不敢像他那样?直接吃,而是?挑着瘦肉的部分吃。
口味和软糯程度,的确都恰到好处。
白熠看着她小心?的样?子,有点好笑:“只是?一块,不用这?么小心?,我宁愿看你?多?做运动,也不想你?吃得太少,你?病才刚好,会营养不良。”
宣宁瞪他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突然有点红:“你?也知道我病才刚好,怎么能多?做运动?”
白熠愣了下,随即一把搂住她,笑:“那好,你?歇着,我来运动,好不好?”
他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两人在?一起不久,正?是?新鲜劲上来的时候,分别一周,的确有些想念。
宣宁掐了他一下,不轻不重,有一点点疼,更多?的是?挠得他心?痒痒。
她相貌好,有种清纯的学生?气,但到了床上,除了第一次太过生?涩外,很放得开。这?样?的反差,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白熠也是?如?此,他的眼神变得幽暗。
晚餐过后,他将?礼物拿出来送给?她,一样?是?她点名要的巧克力,一样?是?他给?她挑的项链。
对于项链,她反应平平,但对于巧克力,却欢喜得很。
在?床上的时候,白熠笑她不识货,巧克力再好,怎么比得上项链的金贵?
她转头?把覆了一层云霞的脸埋在?枕头?里,压着破碎的呼吸,低声说:“不一样?的。”
项链再金贵,又怎么比得上真心?与感情??
忍不住仰头?尖叫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闪过周子遇的脸。
他质疑她处心?积虑,对白熠并无真心?。
说得没错,她没有付出真心?,却想要白熠的真心?,想要以此为刃,恣意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