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人
“怎么了?”宣宁对上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好?看吗?”
她说着,转身站到镜前,仔细端详。
长长的头发不再是平日自然垂坠的状态,而是用卷发棒做了造型,微微卷曲,铺开在身后,海藻似的,与身上大?朵的花卉刺绣相衬,仿佛画报上走出来的森林公主。
白熠没说话,而是打开手中提的礼品袋。
里?头是一条装在深蓝色丝绒盒中的珍珠项链,他?拿出项链,站到她身后,替她戴上。
是天?然海水珍珠,颗颗圆润,镜面似的闪着偏青蓝的光泽,静静躺在冷白的肤色里?,为暖色的少?女增添了一分出尘的纯净气质。
“好?看,”他?望着镜中的她,小心地将她的发丝整理好?,双手轻轻握住细腰,认真道,“好?看极了。”
宣宁在镜中对上他?的目光,冲他?笑了下?,抬手抚上颈间的项链:“这是?”
“是给你的礼物,是前几天?到恒晖百货的影院去时,恰好?看到的。”
星云前些年也做了影院,恒晖百货楼上的那一家,就是全?国票房最好?的星云影院,也是所有?线下?影院中,票房最高的一家。而恒晖百货二楼,有?不少?小众奢牌,他?有?时也会?光顾。
那天?经过珠宝展台时,只是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这条项链。
他?顿时想?到宣宁,半点?没犹豫,便买下?来送给她。
没有?出差,没有?节日,更不是什么纪念日,只是看到珠宝,看到服饰,便想?起宣宁,想?象她穿戴上的样子?。
一切都那么自然,完全?不像曾经的他?会?做的事。
“喜欢吗?”
宣宁仔细地看着珍珠的冷光,轻声道:“喜欢,很好?看,谢谢。”
礼服和项链,都是来自小众奢牌,五位数的价格,是今日的她也完全?买得起的,这种不过分的心意,才最是珍贵。
快一年了。
她想?,他?应该是真的有?点?爱上她了吧?
晚宴的地点?定在四环外的一家极具设计感的五星级酒店,距离这家造型工作室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正值晚高峰,道路拥堵,恐怕得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高架出口处,车流在红绿灯前排着长队,白熠看着灯牌上还?有?整整一分半钟的倒计时,干脆切了停车档。
宣宁刚刚回两两条工作信息,见车完全?停下?,便又整一整身后的长发。
长发的造型不太方便,连坐车也怕压坏了。
白熠见状,伸手替她将一缕头发拢到胸前,说:“今晚,我母亲也会?来。”
车里?静了一下?。
宣宁整理头发的动作顿住。
“什么?”
她好?像没听清,又好?像是听清了,却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白熠重复:“今晚我母亲也会?来。”
接着,侧头看她一眼,仿佛担心她猝不及防之下?要见他?的母亲,会?太过紧张,又安慰说:“她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今晚正好?有?空,便也一起去——别担心,她是个很和善的人,只是见一面打声招呼,别紧张。”
他?说完,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皮肤还?是温热的,只是指尖有?点?发凉,掌心潮湿,被他?握住的时候,还?轻轻颤了下?。
红灯已经进入五秒倒计时,他?切好?档位,按下?自动驻车,趁着启动之前,又转头看她一眼。
她仍旧低着头,方才被拨到胸前的长发刚好?垂在脸侧,挡住他?的大?半视线,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
五秒时间到,红灯转绿,车一辆接着一辆冲出等待线,白熠也顺势跟上。
傍晚的马路上喧嚣极了,车里?却静悄悄的,一种仿佛风雨来临前的沉闷感莫名蔓延开来。
白熠皱了下?眉,一时不太确定她的心不在焉到底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他?轻声问?。
宣宁慢了一拍,才转头冲他?笑一下?:“没事,昨晚没休息好?,现?在好?像有?点?晕车。”
她说了半句实话,这会?儿的确觉得胃里?一阵难言的翻搅,隐着痛意,不太剧烈,却让她心里?一下?一下?地发慌。
白熠看一眼仪表盘,说:“这会?儿堵车,走走停停,确实不太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宣宁摇头:“不用,我还?能坚持住,现?在也不方便休息。”
她指指自己的头发,是卷发棒做的造型,压不得。
“那晚上我们早点?回去——今晚住我那儿好?不好??”白熠向她发出邀请,其实不见得想?做什么,只是忽然记起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和她共度夜晚,哪怕只是依偎在一起也好?。
宣宁扭头看着窗外,随口应了句“好?”。
刚才心跳得有?些快,到现?在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那是白熠的母亲,总有?碰面的一天?,无非是早晚的分别而已。
她这样告诉自己,深吸一口气,半开玩笑道:“要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熠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他?母亲舒淑兰。
“不会?,宁宁,你这么招人喜欢,我母亲一定也喜欢。况且,她对我很好?,只要我喜欢,她就会?喜欢,从小如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没了从前的纨绔公子?模样,倒像个寻常的孩子?,提起自己的母亲,亲近又自豪。
是被爱的人才有?的有?恃无恐。明明只是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罢了。
“真好?啊。”
宣宁有?无法掩饰的羡慕,和无法展露的嫉妒。
路上遇到事故占道,过了整整二十分钟才通行,等到会?场的时候,入口处的筹款名单已经列了长长一条,可见大?多宾客都已经来了。
白熠一边写下?捐赠金额,一边扫一眼旁边的名单,在其中一处停了一下?。
“子?遇哥竟然也来了?”他?有?点?惊讶,转瞬又猜到了,“肯定是季阿姨让他?来的,她和韩会?长是好?朋友。”
宣宁站在他?的身旁,也在名单上扫过一眼,没有?舒淑兰的名字,悄悄松了口气,再听白熠提周子?遇,这才注意到名单上的那个签名。
像个鲜明的标记,他?的捐款金额远比前面进去的高,而在他?之后到来的宾客,似乎也一下?变慷慨了——BST的继承人都亲自来了,还?捐了不少?,其他?人自然懂了他?的意思,跟上脚步。
不知?为何,看到周子?遇的名字,她感到内里?的那种虚空感减轻了一分。
这个承载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的人也在,好?像有?了一个可以安放秘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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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内,周子?遇才来了不过十分钟,就已经有?不下?十个人过来同他?打招呼。
其实大?都与他?暂时没有?业务往来,从前只有?过点?头之交,但他?们这个圈层就是如此,谁也不会?放过结交“朋友”的机会?。
周子?遇自然也不会?。
他?是优秀的商人,不会?因为旁人做的是“小生意”就轻视,态度虽不热络,但也算彬彬有?礼。
一圈交际下?来,已经收到了两个明确的投资邀请。
只是,今晚到底不是为工作来的。
他?从侍应生手中接过鸡尾酒杯饮了一口,目光往入口的方向看去。
身边还?围着三五个人说话,他?却已经看了三次。
这一次,进来的终于是熟悉的人。
微卷的长发,粉银的纱裙,还?有?精致动人的妆容,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宣宁盛装打扮的样子?。
平时的她似乎不爱化妆,穿着也多以简单舒适为主,那样便已经够出挑,如今这样打扮过后,越发美得引人注目。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时没法移开。
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她也抬眼朝这边看来。
酒店的会?场很大?,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目光交错一瞬,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但周子?遇却莫名觉得她好?像在找什么人,看到他?的时候,仿佛定了一定。
“周总,是见到熟人了?”
身边有?人见他?朝别处张望,也跟着看过去。
“那是——星云的小白总?”
都听说过周子?遇和白熠交好?,几人见状,都识趣地不再拉着周子?遇说话。
他?得了空,自然地冲几人点?头,说了声“失陪”,便往那边去。
那边白熠也已看到他?,带着宣宁迎上来:“哥!没想?到你也来了。”
他?心情不错,抬手冲远处几个熟识的朋友打招呼,又冲周子?遇笑:“是不是季阿姨的主意?”
“嗯,”周子?遇点?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落到宣宁身上,“母亲赶不回来,便让我替她露个面。”
宣宁接触到周子?遇的视线,也冲他?笑笑:“子?遇哥。”
他?点?头,移开视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就这么两眼,他?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是一种藏在笑脸下?的紧张和恍惚,很像那晚他?在路上看见她夜跑回去时的样子?,只是藏得更深。可看白熠的谈笑自若,又完全?不像吵架的样子?。
两人闲谈之间,往会?场内走了几步,其他?朋友已到近前,众人一一问?候,其中有?年长一些的,以疑惑的目光落到宣宁身上:“阿熠,这位是?”
他?们同白熠都算熟悉,知?道他?过去爱玩,但也只在风月场上闹一闹,像这样正式一些的社交场合,他?从来不会?带那些莺莺燕燕出席。
“我女朋友,”白熠笑着揽住宣宁,冲大?家介绍,“宣宁。”
周子?遇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额角猛跳两下?,快速移开视线。
问?话的那人了然,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一圈,正要笑着说什么,身边却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只见原本被周子?遇托在掌间的那只高脚酒杯骤然碎裂,深色的酒液洒出来,混着被玻璃渣划出来的鲜血,大?半自指缝间流出,顺着他?的手掌流淌过手腕,沿着小臂,汇聚于肘关节处,滴滴答答落在铺了绒毯的地上。
“周总!”
身旁的几人惊了惊,赶忙唤服务生来,这次晚宴的东道主韩会?长也闻声赶来:“实在不好?意思,这玻璃酒杯没有?一一检查,给您添麻烦了!”
那边已有?人在问?需不需要紧急医疗服务,周子?遇摆手拒绝,只在服务生的帮忙下?,以瓶装的纯净水洗了手,抹上消毒的碘伏。
“刚才可能用力过度,捏碎了杯子?,没什么大?事,大?家不必太担心。”
众人见状,这才放下?心来,慢慢散开,各自说话。
白熠站在原处没动,看着抹过碘伏后颜色变深的伤口,说:“哥也有?这么不小心的时候,伤在右手虎口,岂不是最近吃饭也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