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lacebos
江小嵩饿了,直接拿起三明治吞咽。但眼睛没有离开她。
“把头发染回来了?”
赵予晴望着他的黑发,让他吃慢点。有点想触碰他的发梢,但还可以忍耐。
“发根黑了,索性染回来。”
出于某种微不足道的自尊,江小嵩不想说这是陈铮的命令。
“黑色很好看。”
“白色不好看吗?”
“也好看。”赵予晴往他座位上睨一眼,“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没洗澡。”
“今早不是洗了。”她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江小嵩顺势把拉在下巴的口罩摘了,位置往她那边挪动一些。
桌子底下,藏匿空间的角落,他的手被另一只柔软的手,紧紧握了下。
只一下,她便松开。
江小嵩凝视她,眼睫轻快扇动。另一只正在拿咖啡的手也停了动作。
赵予晴微微倾身,喧闹的咖啡店里,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今晚我要去你家。”
神情赤诚,意气自若。
不是她礼貌使然的疑问句,是出于她最直观的本愿。
江小嵩没办法被她这样注视,想起来咬吸管,用以掩盖过快的心率,但快速点头应下,“我会早点回去。”
赵予晴笑笑说:“不用太早,立垣放学后,过两个小时,我才会去。”
“找我是为了说这个?”
“如果你更想我给你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也可以。”
江小嵩诚实地摇头:“我没有这样想。最好以后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在我面前。”
“那有点浪费油钱。”
“我去找你。”
“对空气质量也不好。”
“我也有自行车。”
“多累呀。”
他从善如流道:“锻炼身体。”
咖啡喝光了,赵予晴拿吸管搅动剩余的空气,唇角漾起弧度。
江小嵩注意到有几个身穿校服的学生过来排队,“还有多少天高考了?”
“四十八天。”
话音一落,赵予晴察觉自己说得太快。哪里不太合适。
江小嵩纠正说:“四十八天半,还要算上今天。”
其实已经很近了,相比之前的几个月。
但,越靠近终点,时间越像弹性不佳的面团,拉扯成一条漫长的细线。焦急地往身边拉扯,却又担心什么时候突然断掉。于是生成恐慌的心理。想,如果停在这里也不错,因为线的那一头跳出来的,不知是鲜花还是猛兽。
中午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只见了十五分钟。
江小嵩吃完饭,赶回去处理医院的许多事务,赵予晴回到图书馆。
心,摇摇摆摆地沉静下来。
不能说完全放松,只是生活总要推着任何人往前走。从不经过谁的准许。
办公室内。同事正在对着手机刷最新上线的网剧。
孙娇娇见她回来,侧躺的姿势也没变,“予晴,你今早怎么又请假啦?”
赵予晴最近请假有点超出她往常的频率。
她把自己官司的事告诉孙娇娇,自然省略孟楠的最后几句话。
孙娇娇再骂了几句孟楠,“这种事情,就应该查清楚再去打小三嘛,哪有她那样做事的。那她查出真小三是谁了吗?”
赵予晴不想跟她展开这个无聊的话题,“不清楚。我和她不熟。”
看她打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孙娇娇也不聊了,“宣传部的人找你签字。放在桌上了。”
赵予晴看到办公桌上的文件,仔细浏览一遍,刚签上自己的名字,有学生敲门而入。
赵予晴抬头望去,是上次偶遇她和江小嵩的那位女生。她说来取签名的文件。
女生进门,打量她一眼,快速走了。
赵予晴觉得她有点怪,连句招呼都不打,没有礼节。但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对方只是个学生。
专注和易卿沟通,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准备接一杯水,对面工位的孙娇娇也象征性地工作。
忽地,她瞪大眼睛,脸往手机上凑,“啊”了一声。
赵予晴问:“怎么了?”
孙娇娇不可置信地看看赵予晴,又看看手机,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与震惊:“我……看到了个特别离谱的帖子。”
手机震动,是易卿发来一串修改建议,赵予晴还没明白孙娇娇在说什么,听她干笑两声,“呵呵,有人说你和江小嵩在一起了。什么啊,这都是。谁脑回路这么清奇……”
敲击键盘的手指一抖,文档上跳出意义不明的错别字。
赵予晴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孙娇娇的手机屏幕上。
首先看到的照片,是他们坐在江小嵩的车里,两个人互相对视。
不太明亮的霓虹灯下,男生和女人的侧脸线条弧度优美,忽略年龄,在不认识他们的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情侣一样。
即使他们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目光却将藏在心底那些雾雾霭霭的绵绵情意尽数曝光。
赵予晴想起来,这是江小嵩向她告白的那晚。
第64章
这间办公室采光极好,午后阳光铺陈,照得办公桌上的含钱金蟾熠熠生辉。
办公桌后,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无奈中略带怜悯,怜悯中带点烦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站姿比任何时候都要笔挺,其他人汇报工作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拘谨地握在身前,她不会。
无论面对的是谁,她的姿态永远是从容自在的。也因此,招惹了些许叵测的凝视。
今日,或许因为事态的严重性,她给人的印象不同以往,有点紧绷,好像进入战斗模式。
也对,这个岁数,哪个已婚已育的女人愿意被污蔑和一个岁数不大的男学生有婚外丑闻呢。
办公室略有空旷,而赵予晴的声音坚定有力地充斥其中——
“我不知道这个年代,坐在对方副驾驶说笑几句,就能被编造故事。和他住同一个小区,就会让人产生其他方面的猜测。”
“我和江同学的母亲认识,他也在给我儿子补习,顺路送我回家,是很正常的。”
“他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是我儿子的朋友。我一直把他当孩子看。作为长辈,我和他还算熟悉,但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这样的造谣,我认为,不论是对江同学,还是对我,都很……”
赵予晴眉心拢起,眼睫低垂,看上去,好像对这件事相当排斥,终于,她找到一个精准的形容词,“……龌龊。”
只是说到最后,高昂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有些耻辱。
领导
知道她,几乎从不说脏话,也不会对任何人恶语相向。
他吹着保温杯里的茶叶沫子,“小赵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谣言太过离谱,说得有模有样。
说什么,赵予晴每晚都去江小嵩的家里,早上上班才会出门,俩人做了什么不言自明,总不会是整晚探讨学术?偶尔,他们也在学校和医院约会,东躲西藏地见面。
但终究,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谣言的男女主连最起码的牵手都没有,只是氛围看起来亲近而已。
就像赵予晴所说的,她与男学生相熟,说说笑笑是常有的事。
也是有了上一次赵予晴被污蔑插足别人的婚姻的事,领导这一次,没有轻信谣言,态度和蔼了许多。
并且,他自认为了解赵予晴和她的神外科医生丈夫,他们感情一直不错,生活也很稳定。
儿子快高考了,她不可能在这个节点跑去和小男生谈恋爱。
虽说也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但这不适用于赵予晴。
然而,这事,发生一次还好,每学期都要来这么一遭,作为领导也会心烦。
员工因私德造成的事件,也是需要妥善处理的。一不小心,就要冲上热搜,引发舆情。
“不管得罪什么人,没发生的事就是没发生。”赵予晴望定虚空中的某一点,再次声明,“总之,这件事跟江同学完全没有关系。”
相应的,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领导当然没有想到另一层含义。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予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
她鲜少会愤怒。
“这当然。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害他。小赵你先回去。”
赵予晴颔首,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工作而道歉,“不好意思,我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分心。”
领导看她态度不错,笑呵呵地说没事,可以理解,让她专心工作,帖子的事,已经让人去处理,只要别闹到热搜上,还有挽回的余地。
关了门,走廊一片寂静。
偶尔有喜鹊的清脆叫声,好像宣告这件事的终结。
走到一半,轻柔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赵予晴强撑的背脊终于松懈下来,靠在墙上,好像虚脱。心脏还在狂跳,手心攥出冰凉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