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容伽礼语调尚且平静地?问她:“口渴吗?”
路汐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顺着?他的话?点头。
容伽礼见?状拿瓶水给她喝,拧开了瓶盖。
路汐伸手接过,递到唇上抿了一小口,两扇浓睫颤动?,极小幅度地?侧过脸,发现容伽礼还在沉静地?注视着?自己,又轻轻的喝了口。
去往菩南山的一路上,路汐尴尬了就喝水,还真叫她喝完。
等抵达那栋堪比艺术品的白色别墅,夜色愈浓,路灯的光显得清亮,容伽礼先下车,没让秘书替她开车门,亲自绕过了车头为她开。
让堂堂容家掌权人?屈尊来开车门,已经是大跌眼镜的事了。
而保持安静的路汐都没机会高跟鞋沾地?,便让容伽礼从车内抱了下来。
秘书识相地?悄然退场。
眼看着?要走进玄关,路汐再也保持不了安静,心底有?种被当成玻璃易碎品的错觉,压下这股异样情绪,白细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环着?他的脖颈,终于轻声问:“圣心在家吗?”
“不在。”容伽礼无论是抱她,还是用?眼神压她,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反问了句:“在的话?就不让抱了?”
前?脚刚把陈风意给吓死,路汐是怕这会儿又吓死容圣心,抿了抿唇被他问得不吱声。
等容伽礼进了客厅,连灯都懒得开,直接上黑暗宽敞的二楼,意思不言而喻。
这下轮到路汐吓死,心里有?预感,情绪高度紧张地?沉浸在他此刻的怀抱里:“容伽礼——”她想找点话?题聊一下。
“嗯?”
“你这几日……圣心都跟我说了。”
“嗯。”
“那片,两天?两夜,你是有?多大的瘾看了几遍啊?”
路汐问下这句话?时。
恰好容伽礼将?她放到了主卧那一张柔软光滑的真丝大床上,消瘦的身子骨陷在了里面,顷刻间就让属于他的气味所包裹着?,话?断了,余下的半点尾音都被他吞回了唇舌下。
路汐的视线还没适应黑暗,视不见?他俊美?面容的神情,只?知道吻得极重,不容她有?一丝抵抗的余地?,悬在床边的指尖用?力蜷了起来,容伽礼就伸手而来,与她十指紧扣抵在了枕头上。
过了好久。
容伽礼抱着?她一直亲,从唇退开,就往她的眼睫毛,鼻尖和隐在乌黑发丝间的耳朵舔吻,而路汐只?能安静地?承受,彼此长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对话?。
只?是始终安静着?,她晕乎乎的理?智很荒唐想问,怎么还不脱衣服?
不脱衣服就直接做吗?
有?瘾的是他,怎么显得她很急似的,可不问这个,她也想问准备避孕套了没有?。
下一秒,容伽礼扣紧她指尖的手就松了。路汐主动?在黑暗中摸索他的衬衫,面料极滑,微微颤栗着?想找纽扣,却摸到了那枚触感冰凉的鸢尾胸针。
倏地?,容伽礼伸手揿亮了床头柜的一盏灯,暖黄光晕直直照到了她潮红的面颊上。
路汐眼眸含着?湿润的水,被晃了晃,忽然听?到他面无表情地?念出一句:“我不恨你,只?是恨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微微急促的呼吸猛地?停了。
路汐甚至都忘记呼吸这回事,一张无可挑剔精致的脸蛋更是瞬间就雪白起来。
这句电影的台词:
容伽礼说的台词是《生死遗言》这部电影结尾出现的,是让她沉浸在这个角色里后,最痛不欲生的一句话?,困住了她好久,久到一旦到了夜里她就害怕睡眠,怕梦里会出现容伽礼已逝的身影。
后来上一任经纪人?看她杀青完又再次迅速消瘦到只?剩下可怜兮兮的骨架子,毫不在意会减弱这张皮囊颠倒众生的美?丽,甚至像是终于让绝望给打?倒了,状态比上一次剧本杀青时都要严重。
实在看不过去。
上一任经纪人?只?好私底下给她喝的水投放安眠药,使她在白日高强度的工作之下,终于能不知不觉地?安睡几个小时。
那三年以来,轮番在各大剧组拍戏的记忆如海水汹涌地?扑向路汐,她的身子险些摇摇欲坠,却同时有?了那股熟悉的求生本能,指尖鸢尾胸针滑了下来,无意识地?去推开容伽礼,想要下床。
“今时今日,你想跑哪去?”
容伽礼却不如她意,一改先前?尊重她什么都不问的姿态,带着?强势者?的压迫感,分毫不留地?将?她困在了这张大到哪里都逃不开的床上,俯下身逐渐靠近,骨感的修长手指将?那裙摆下的脚踝握住:“一问你就跑,你怕我问什么?”
路汐被他的眼神压得越来越紧张,只?能莫名开始落泪,说不出话?。
她的泪,没有?阻止的了容伽礼:“怕我问为什么要偷偷设计出那枚蝴蝶钥匙?”
又一滴泪,从路汐雪白的脸颊无声滑下。
容伽礼冷静的面目下仿佛憋着?冰冷愤怒的情绪,字字清晰:“怕我问你,有?没有?后悔过一刻当年搬出跟赧渊约定好去实现你的演艺梦想借口,狠心抛下我们这段初恋情?还是怕我问,你在上一任经纪公司的那三年里过得怎么样?”
路汐摇摇头,泪眼看着?他的眼神,颤颤地?像是哀求。
别问了。
“每一天?过得很辛苦这几个字不会说?”容伽礼更加靠近,托着?她的脸蛋儿,温度烫人?的指腹将?那些碍眼的斑斑泪痕都一点点抹得干净,仿佛留下会玷污到她似的,最后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
主卧室内是那么静,路汐瑟缩着?的身体猛颤了下,闭着?眼睛企图去回避时,却听?到他嗓音异常沙哑地?问:“你凭什么过得不好?”
“凭什么?”
“回答我。”
“路汐。”
“你凭什么过得不好?”
第39章
“进入演艺圈成为演员前,我曾认下了一笔债务。”
路汐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乌黑的眼眸晃着泪意,望着容伽礼,努力地?想?将他?看清楚些,无法跟人随意宣之于口的情感压了太久,近乎没办法让自己说?出完整的一段话,哑了声重复着说:“那笔债务是我爸爸签字画押欠下的,是用来救我妈妈命的,我必须还。”
“容伽礼。”
“十六岁前,在你还没来?到?宜林岛静养……我妈妈就已经身患癌症晚期了三年,她是靠着我爸爸一笔一笔欠下的债务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三年时间。”路汐提起这些,即便已经很?克制情绪了,还是很?想?哭。
容伽礼此刻却?没有抱她,过于幽沉的双眸除了盯紧她眼圈泛红的脸蛋外,什么都没有。
她保持着静止的跪坐在床上姿势,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说?:“妈妈日日被?病痛折磨撑得很?辛苦,但她痛时?总是笑的,她说?不想?死,死了跟爸爸一世的缘分就尽了……日后跟路潇这个人再也没了任何羁绊,她割舍不下,想?活,爸爸也想?她活,多活一日也好?。”
“妈妈死了。”
“她死后那年立春,宜林岛被?台风登陆,而你同样经历丧母,携那幅有我妈妈背影的油画来?到?了这座岛,我太想?她了,想?多看她一眼,才?经常跑来?你的别墅看这幅画。”
“爸爸他?……爸爸后来?也去找妈妈了,街坊邻居都说?他?为情自尽,但我知道。”路汐将堵在心口的往事?倾诉出来?,垂下了头,眼泪落下来?:“他?还不起那些债务了,又不想?为江树明做事?,更?不愿拿自己的女儿抵债,爸爸他?,他?拿自己的命抵了债。”
室内陷入了短促的寂静。
容伽礼脸色极差,话直接问:“债务多少?”
“六百万。”路汐仍旧是微垂着头,从唇齿间轻轻透露出的这三个字像是无情地?暴露着此刻脆弱的自尊,六百万放在现在能还得轻而易举,但是放在当年是足以摧毁了一个本就掏空积蓄的普通家庭。
“江望岑用这份六百万债务签了你三年?”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从容伽礼口中冷漠地?说?出,路汐有点儿情绪恍惚,凝住眼泪才?敢去看他?,好?一会儿,她回道:“是,是我心甘情愿签下的经纪合约,只有还清,我想?爸爸妈妈才?能在天堂得到?安息。”
是她不愿,不愿跟江家还有这笔债务在中间死死纠缠着。
“江望岑为你量身定制的剧本,也是你自愿演的?”容伽礼问。
成为一名演员的这个梦想?是伴随着她长大?,犹记得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爱看诗集的妈妈会经常带着她和赧渊坐在灯塔下,吹着海风,温柔地?将诗集里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后来?性?格闷又有些忧郁的赧渊,仰起头,乌黑额发很?久没修剪稍稍长了一点,垂在眉际,却?衬得漆黑的瞳孔亮亮地?说?:我长大?后,想?当一名会写故事?的编剧!
她则是小脸蛋儿透着淡淡粉晕,乖巧地?依偎在妈妈怀里,让海风将她稚气的声音,和遥不可及的梦想?都吹向了大?海:我想?当演员。
路汐喜欢倾听妈妈讲述着诗集里的故事?,喜欢故事?里的人物,想?将人物的情感演绎出来?。
她的演员之梦。
被?江望岑从江微的书信中得知,路汐同时?心知不签微品娱乐旗下三年,以江望岑背后的资本可以轻而易举让她哪怕真正踏入了演艺圈,也无戏可拍。
路汐从最无援的困境里抓住了一丝渺茫的机会,而她成名之路不好?走,在独自承受痛苦的整整两千多日夜里,才?被?上天眷顾,终于能有幸见到?容伽礼。
此刻面对他?的问题,唇动了动,却?难以回答出来?。
容伽礼非要逼得她说?似的:“你总爱撒谎骗我,如今又想?瞒多久?”
“剧本是我自愿接的,这三年来?无人强迫我去演……这些角色。”路汐唇上的血色很?少,一丝红都是她生咬出来?的,这股疼痛让她保持清醒理智,不被?哭晕了头脑:“合约期限结束后,我跟江望岑之间债务已清了。”
“清了么?”容伽礼惯于压制本性?,却?在此刻有股凌厉不可预知的杀意浮在了眼底。
他?要找江望岑——
路汐读懂了这层深意,下意识去握住他?冰冷的腕骨:“求你,不要,不要再追究这些事?了。”
她性?子倔得要人命,极少能说?出求这个字。
容伽礼看着路汐的手指,那么细,却?握着他?越紧,如同握住了他?心脏:“你为江望岑求我吗?”
路汐先没有回答,泪眼对视着容伽礼,只觉得他?眼神黑而沉静得厉害,像极那片海岛的深海,涌起了很?深的晦暗情绪,要将她溺亡在了里面。
沉默了很?久,发出的声音一直带着微微颤抖说?:“是。”
容伽礼脸上神情很?淡,笑了。
“债务也好?,私人恩怨也摆,都是我和江望岑之间的事?,我不想?第三者卷入进来?。”路汐逼迫自己狠心点,没有去躲避被?他?凝着的眼神,将脆弱的情绪褪去,又摆出了无懈可击般的清冷姿态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成名在望的演艺生涯,是万众瞩目的当红女明星,又拿下了圈内著名导演电影的女一号角色,名利光环皆不缺。”
他?是第三者?
容伽礼没有听进去她最后强行撑起尊严的一番话,注意力都被?这句给惹得眼底蔓延着血丝,彼此间的气氛再次陡然安静,静得路汐心脏跟着阵阵紧缩,想?弥补一句。
她从未怨过他?了无音讯的这七年。
但是空白的七年是真实?存在的,横亘在了她和容伽礼之间。
容伽礼在她泪眼欲言又止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这张床,压迫感仿佛也随着他?一寸寸地?远离了她周身,抬步到?门口,他?修长手指握住门把转动时?,忽然侧过首对路汐,嗓音比今晚任何时?候都要沉了几个调,落下一句:“你对别人心慈手软,对我倒是毫不留情面的狠心。”
…
一声重?响,主卧的门在眼前关上。
路汐僵硬很?久的身体坐着动不了,有些失神看着这扇门,又看着被?盈盈水波似的灯光照映在墙壁上的纤瘦身影,光影如水,仿佛要将她一起卷入了时?光倒流的错觉之中。
这刻,路汐脑海中掠过曾经时?光里的很?多画面和场景。
其中一帧是容九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