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小又
因为没有旁人，所以沈一一也没掩饰自己的真实反应。
顾弘越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意思。
但他却说：“百善孝为先，奶奶的心愿也不难实现。”
沈一一愣了下。
听他这语气，怎么倒像是她自私自利，由于怕麻烦，就拒绝奶奶的好意？
她成了恶人？
顾弘越见她眸中闪过几分黯然，又道：“不管从哪里招人，只要这个人本身有问题，就会出问题。”
沈一一的眸光又是一阵闪烁。
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不嫌弃？
“又不是所有姓顾的人都是好人。”说完这句，顾弘越突然好像没了说话的兴致，展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沈一一在心里感叹这人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恰好眼波一转，正好瞥见躺着的小葡萄俏皮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被沈一一撞破，小家伙还存在侥幸心理，马上又把眼睛闭了起来，在心里默念：妈妈没看见，妈妈没看见……
“现在就喜欢醒着装睡，听爸爸妈妈聊天，是么？”沈一一故意在掌心哈了口气，准备挠沈繁星的咯吱窝。
小姑娘立马笑逐颜开，打着滚求抱抱，并且开启无限话痨模式。
“爸爸妈妈都回来了，说明哥哥们都没事了吧？”
“他们两个好过分哦，生病都约着一起！”
“小姑奶奶不准我出门，太爷爷也不准我出门，我这么可爱的宝宝，既见不到爸爸妈妈，又见不到哥哥，真的很孤独呢！”
“做梦都梦见是哥哥们商量好了，故意欺负我呢！”
“而且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生病！他们就是怕我太受大家喜欢，所以故意扮成柔弱的样子！”
“小男孩子的心机好深哦！肯定是幼儿园老师给他们出的主意！”
“爸爸你可以考虑给他们换一家幼儿园啦！”
沈繁星稚气又假扮成熟的样子，最是惹人喜欢。
沈一一揪了揪她可爱的圆鼻头，忍俊不禁，“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妈妈都插不上话。”
“爸爸说话的时候，妈妈不也插不上话么，你怎么不去揪他的鼻头？”沈繁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刚才，只有爸爸说话的份，妈妈一个字都没吭呢。”
“那不一样。”顾弘越纠正女儿，“妈妈不回答你，是因为你说话太密，但她不回答我，是因为她不想回答我。”
沈一一即刻瞪他。
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沈繁星又一次抢过话头，这次却是望着顾弘越，一板一眼地说：“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想回答你？你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第661章 豪门泣血往事
沈一一哭笑不得。
除了顾老爷子，敢这么教训顾弘越的人，屈指可数！
他会不会生气啊？
沈一一连忙抱紧女儿。
这时，却听见顾弘越认真回答道：“嗯，我反省。”
沈一一：“……”
好一个女儿奴。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就会忍不住猜想：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女孩的话，将来岂不是会被宠上天？
而且，生在顾家这样的家庭，不是男孩为好。
已经有诺诺、澄澄两个男孩子了，再来一个男孩，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为了争夺唯一的继承人之位，而出现骨肉相残的事情？
在利益这块巨大的蛋糕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也是因为抛开工作在家休养，沈一一忽然对顾弘越小时候的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家长里短的小事，不值得去打扰顾老爷子，所以，沈一一挑了个机会，向顾若瑶问起。
顾若瑶房间里有个特别大的老式壁炉，她天生怕冷，一到冬天，哪怕家里开了全屋供暖，她也还是喜欢坐在壁炉面前，闻着柴火味道，漫无目的地虚度光阴。
见到沈一一来，她给沈一一倒了杯咖啡，然后又窝回自己以百万价格买回来的懒人沙发里，盖上厚厚的毯子，慵懒地反问道：“你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他没和你提过啊？”
“提过一点，但说的不多。”沈一一淡然道。
她脑子里一直记得顾弘越说，人心是坏的，不管姓什么，干出来的事情都是坏的。
当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和痛心。
那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故事，才会有的惨痛总结。
而在顾弘越的人生里，最大的打击莫过于失去双亲。
沈一一曾经在集团听老员工议论过，说顾老爷夫妇英年早逝，就是豪门家族鹬蚌相争的泣血结果。
她也知道这是一个雷，是顾弘越心尖上的一根刺，所以，过去她只是想站在他身边，却没奢望过真正走进他心里，她没敢打听。
现在她胆子愈发大了。
她想把这个人拆开看看，看看他到底是哪种构造，看看他藏在灵魂深处的底色究竟是什么。
于是，这根最尖锐的刺，她就不能忽视。
“我只清楚当年那场车祸是人为导致，而且顾弘越是大难不死。”沈一一坦诚地交出底牌，“除此之外，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是他小叔，也就是我其中一个哥哥做的。”顾若瑶拢了拢毛毯，好像身上这厚度接近一厘米的毯子，都驱散不了她心底腾升起的寒意。
“我这位哥哥，按照外人的话来说，只能算是私生子。他从小就在我爸眼皮子底下长大，但被他养父打得半死，被我爸救下，在医院输血的时候，才意外发现，那竟然是顾家的血脉。
这在当年算一桩丑闻，因为我爸年轻的时候就很在意名声，不乱搞男女关系。可是，我的这个哥哥，确实就是我爸睡了别人的老婆才折腾出来的。”
说完这话，顾若瑶还有点羞臊，很久没红过的脸，居然沁出了晚霞般的颜色。
“我爸知道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吃了很多皮肉苦，从小也生活得不幸福，甚至不如普通人家养的一条狗，所以对他既有亏欠，又有疼惜。”
壁炉里的火光，映在顾若瑶的眸子里，扭动得异常快。
“他身上有很多和我爸年轻时一样的优点，所以深得我爸器重。几乎是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他就已经赢得了大片赞赏，阿越的父亲，我的大哥，在很多方面远远不及这个私生子。”
沈一一默默烧了壶热茶，然后起身用一杯兑好的温开水，换走了顾若瑶喝空的咖啡杯。
“这种情况下，外边的议论声就很多，家里亲戚长辈也各执己见。毕竟也不是过去的旧时代了，血脉对大家而言不是第一重要的，一个庞大的家族，要选一个有能力、有才干的掌权人，才能保证每一代都繁荣鼎盛。
毋庸置疑，在一部分长辈心里，这个人已经超过了我大哥，他将来的前途似乎也在那时候就已经被写好。
我是后来从我妈妈口中知道的，那段时间，爸爸和大哥经常吵架，爸爸觉得大哥在温室中被养得失去了狼性，而大哥觉得，父亲就是这个世上最不讲道理的偏心眼。
而那场该死的车祸，就发生在父亲和大哥一次激烈的争执之后。”
第662章 哪怕活成一个小木头
那也是一个隆冬腊月。
顾弘越不知道缘由，只听他的母亲说，他们打算飞去一个温暖的国度，先捱过这个冬天。
结果，就在去机场的路上，迎面而来的车子，直直撞上他们的车子。
母亲被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脊椎骨断了好几段，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顾弘越满脸是血，他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车祸之后，他就陷入了很长时间的耳鸣，以及严重的呼吸困难。
后来好不容易出了院，但任何味道都可能引发他心绞痛，并伴有头晕、耳鸣、呼吸困难等症状。
他没法相信，那个曾经把他高高举起，让小小的顾弘越骑在他肩头的年轻男人，会是策划一起谋杀案，要夺取他们一家三口性命的刽子手！
车祸发生之前，曾经有人开玩笑说，顾弘越长得更像他那位叔叔。
年幼的他，还为此事而沾沾自喜过。
因为父亲相貌平平，但小叔叔丰神俊朗。
如果自己真的是小叔的儿子，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更完美了。
车祸发生以后，这个幸福的假设，变成了折磨人的鬼怪，一遍遍在深夜无人之时，从顾弘越的回忆里逃出，反复抽打着他的心脏。
“那次大难过后，我爸亲手把我那位哥哥送进了监狱。
当时明明已经开春，可是还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某天早上，监狱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他死了，可能是晚上冻死的。
没有人去计较他真正的死因，可能大家都觉得没有意义吧。”
顾若瑶看起来好像马上就会睡着的样子，她歪着头，不像平常那样大大咧咧的，反而有点小鸟依人的味道。
“沈一一，你知道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顾若瑶忽然问道。
沈一一脑子里没有想法，所以率直地摇摇头。
顾若瑶轻笑，“你猜不到的，你这人心思简单，哪里想得到别人的心有多脏啊。
他们好像生怕这一场打击无法摧毁掉我爸似的，在顾弘越的小叔西去后没多久，外界居然有传言，说大哥他们一家的车祸，根本就是大哥自己策划的。”
沈一一忽然打了个寒噤。
顾若瑶没看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他们说，因为大哥早就知道，以他的本事，他抢不到顾氏集团。所以，为了赢，他必须把他的对手拽进死穴。他们还说，阿越真的投了个好胎，爸妈能力不足，但命足够值钱，他们夫妻俩拼出去了两条命，给阿越换来了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沈一一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
如果这是谣言，那造谣者的心真的好歹毒！
因为这样一来，既中伤了顾老爷，又惋惜了顾家小叔，还嘲讽了顾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