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雪 第46章

作者:周镜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你真的喝醉了吗?”

  “嗯,很难受。”

  徐行知扣住她后颈将人向后拉,微微眯眼。

  她眼神迷离,神色恍惚,并不是清醒的样子。

  拇指蹭过柔嫩皮肤,徐行知说:“你想回家也行。只是我刚才出来说的是不回去了。如果带着你折返,不知道大哥那里,说不说得清。”

  “毕竟,”他慢慢抚着她秀致的眉眼:“刚才在厨房,差点就被他撞见了。”

  “清央,你敢吗?”

  沈清央掀起了清凌凌的睫毛。

  车厢昏暗,她与徐行知对视,男人五官眉眼轻易与五年前重合,很快又分离开,慢慢烙印成熟。

  “我不敢。”

  脑袋仍旧昏沉,沈清央慢慢靠过去,枕在徐行知肩上,轻声说:“哥,刚才在裴亦那儿,我想了很多。五年前,出尔反尔是我的错,可是你也对我说了很绝情的话。”

  “从小到大,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都记得,其中有一条记得最清楚。”

  任何事,往前看,别走回头路。

  徐行知绕她发尾的动作停了。

  沈清央抬起脸来。

  男人目光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

  “你喝醉了。”他说,“我们明天聊。”

  ……

  车转道,走了回头路。

  沈清央被送回徐家。

  徐行知没下车,车影消失在眼前,她扶着门口那颗银杏树,几乎快要把胆汁吐出来。

  吐完,进门,灯也没开,沈清央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热水兜头而下,她沉沉吐出一口气。

  后半夜,大雨去而复返。

  酒精让她陷入深眠,一夜醒来,头痛不已,拉开窗帘,阳光照到眼皮上的时候,沈清央记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

  七分醉,三分醒。总归,是她平时不会说的话。

  在窗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沈清央转身,在床头拾起自己的手机。

  划过数个小红点,她的目光停在那个灰色头像上。

  没有文字信息,只有一个地址定位,消息来自五分钟前。

  她眼也不错地盯着这个地址,最终,换上衣服出门。

  那是一间开在酒店里的意式餐吧,十点多,提供brunch。

  沈清央刚进去,岑川便迎上来,请她到东南角的位置。

  徐行知坐在那里,松着袖扣,衬衣微卷,一块银色表盘扣于手腕之上,纤尘不染。

  她在他对面坐下。

  他手里翻着文件,眼皮未抬,按了下铃,女侍者端上布里欧修与意式浓缩。

  甜甜的奶香混着咖啡很快飘至鼻尖。

  “酒醒了吗?”徐行知问。

  沈清央“嗯”了一声。

  他翻过一页文件,淡淡道:“尝尝,我还不知道这家餐厅味道如何。”

  她眸光微动,静了片刻,拿起刀叉。

  还没碰到松软的面包,沈清央便知道了徐行知叫她来这里的目的。

  她拿起刀叉的刹那,视线无意识扫过窗边,阴天,并无太阳,玻璃幕墙外飘着大片大片成朵的乌云,可座位上的那对男女依旧相谈甚欢。

  两个人,她都认识。

  喻哲和林竹。

  林竹漂亮,此刻穿得更松弛,丝质衬衫与包臀裙,七厘米的高跟鞋正在桌下有意无意蹭着喻哲的脚踝。

  喻哲表情一如既往,远远看着,还真看不出什么,只是递纸巾时,二人的手无声调情。

  搁在桌上的那束花也挺漂亮,和送她的差不多。

  沈清央动作停了挺久,最终,她收回视线,叉了一小块面包放入口中。

  “好吃吗?”

  她仍旧是一个“嗯”字。

  徐行知合上文件,面色平淡地喝了一口咖啡:“看见了吗。”

  “你调他的行程?”

  “没有。”徐行知抬眸,笑了一声,“偶遇而已。”

  沈清央盯着他。

  徐行知身上有很清晰的烟味,清苦得厉害,他靠在那儿,衬衣干干净净:“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只是他作为高级白领,同时date几个,应该也算不上新鲜事。”

  “几个?”

  “当然不止你同事一个。”

  徐行知用纸巾慢慢擦拭着杯柄上不小心溅到的污渍,漫不经心道:“那束花,挺漂亮的,眼光不错。”

  沈清央有点绷不住地放下刀叉。

  他明明是在说她看走眼。

  布里欧修被切开后一个又一个气孔奶白绵密,沈清央垂眼看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给你提个醒。”

  “还有呢?”

  徐行知动作停了。

  乐台边,有女乐手穿着红裙子开始弹琴,琴声缓缓流出,竟然是披头士的《yesterday》。

  昨日重现。

  他抬眸,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当年的事,你有没有苦衷?”

  沈清央心口一紧:“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行知并不惊讶,低头抚着冰冷的腕表,“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不会跟我走对吗?”

  他仰睫,靠在那儿,想了想,不合时宜地笑了:“从你十八岁,到你大学毕业,三四年的时间,连裴亦的猫你都一直记得,我们的感情,你却能说不要就不要。”

  “干脆利落,在这方面,我真是比不上你。”

  沈清央在钢琴声和他的字字句句里透不过气来。

  蓦地,想起一桩往事。

  那年元旦,其实徐行知来找过她一次。

  彼时,十二月末,兵荒马乱的考研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她与室友出去聚餐吃饭,很晚才回来,到宿舍楼下,忽然止住脚步。

  一道身影,靠在树下等她。

  刚落了雪,冬夜孤寂,他戴着口罩,隐于阴影中,面容不清。

  她走过去。

  数月未见,两相沉默,他先开了口,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她轻点头。

  他盯着她,良久,久到瞳孔泛起血丝,声音轻得像从冰上滑过:“你不问问我吗?”

  她愣住。

  丝丝雪片滴在青年漆黑的睫毛上,他唇角泛起对自己的强烈嘲讽。

  “央央,你够心狠。”

  那次见面的最后,是他转身离去,而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没有挽留。

  从此,天南海北,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而今,沈清央竟然察觉出一丝没来由地相似心慌。

  她动动唇,嗓音晦涩:“徐行知……”

  手腕骤然被灼热掌心扣住。

  她一惊,抬头,对上徐行知沉沉如海面的目光,春秋转了五年,时光到底雕琢了人的心性与脾性,他不再像从前剑拔弩张地与她对峙。

  他看着她,几乎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变化着的细微表情,哑声,“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想听。”

  “如果我,不问过去,只问现在。”

  沈清央脑子里嗡嗡地在闪。

  她试图理智,其实无需理智,她知道徐行知在说什么,他向来不在她面前掩饰。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比如她知道哥哥喜欢自己,知道有事低个头他就肯帮忙,知道无论再有恃无恐,他也肯纵容。

  也知道自他回国那天,就是没有放下。

  重重情绪在心里翻涌,沈清央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这瞬间,她想起很多。

  从小到大得蒙的照顾,这五年的安稳生活,以及这些日子,大哥话里话外隐隐对她的告诫和暗示。

  喉咙像被堵住,片刻的迟疑,演变成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