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这是我的名片。”孙劳动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北。
林北视线落在名片上,从回?忆里找出?王晓冬曾和他说?过和平西路有三个难缠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卖墓地的孙劳动,他如今在江安区都能遇到孙劳动,不得不说?他和孙劳动的孽缘不浅。
孙劳动的视线乱飘,飘到一把把面包抛湖里,拿起泡泡棒递给林北的小孩身上,他眼睛一亮,把包塞到腋下,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带着诱惑道:“小朋友,你想不想上托儿?所??托儿?所?里有和你一样的小朋友,你们一起做游戏,玩滑滑梯,文化宫单位托儿?所?的老师组织小朋友春游、秋游,给你们发小红帽,带你们野炊,文化宫内有露天游泳池,夏天老师教?你们游泳,还?有一个大的室内体育馆,老师带你们在体育馆里玩耍,到了春天,体育局选拔运动员,基本上运动员从你们中间选出?来,如果你们有能力,未来能够进入省队,参加青少年比赛,或许能被国家队看中,从而进入国家队,你们将代表国家参加世锦赛、奥运会,在全世界人民面前扬名。”
林聪歪头:“叔叔,什么是托儿?所??”
孙劳动克制住搓脸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跟林聪解释什么是托儿?所?。
林聪说?了声?谢谢,拿着泡泡棒跑到草地上吹泡泡。
孙劳动:“……”
他对上林北的视线,干笑两声?:“林老板,你不吃商品粮,也不是城市户口,你家小孩上不了托儿?所?,以后也上不了学。你别以为我夸大其词,我说?的是真的,就算你拿钱买入学名额,你也买不到。”
“农村教?育永远赶不上城市教?育,我要是有孩子,只要有一成?希望,我死也要努力一把,把孩子弄到城市上学。”孙劳动不错眼盯着林北,观察林北脸上的神色。
林北不了解这些?,问?道:“假如我在淮市办工厂,聪聪也不能在这里上学吗?”
“托儿?所?、学校跟单位挂钩,你不是单位员工,聪聪就上不了学。”孙劳动肯定道。
林北若有所?思点?头。
孙劳动再接再厉说?:“我父母在文化宫工作,一个下年十月份退休,一个下下年元旦退休,如果你从我手里买八个墓地,我可以想办法把聪聪的户口迁到我父母户头上,他明年春天就能够上托儿?所?。”
“我怎么确定我买了墓地,聪聪就能上学?”林北拧眉道。
孙劳动急切说?:“有一对外地小夫妻在淮大对面开饭店,他俩从我手里买了一块墓地,我给他俩的孩子弄到我父母名下,他俩的小孩现在就在文化宫单位托儿?所?。”
林北似笑非笑看他,孙劳动迷茫一瞬间,瞬间意识到自己嘴贱说?漏嘴了,要不是顾忌到自己一张脸,只有嘴巴完好无缺,他一定狂扇自己嘴巴。
林北把名片装兜里,拿着泡泡棒站起来,拽着余好好找林聪。
一家三口到鹅卵石上走一趟,林北骑车带他俩回?店里。
林聪拿着泡泡棒在店门口玩,余好好倚在门上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和那个谁讲价,咱买一块墓地,让他帮聪聪迁户口,我估计能成?。”
“也不知道他应了多?少人买墓地迁户口。如果他应的人少,聪聪能够迁户口,如果他应的人多?,大概率迁不了户口。”林北说?出?自己的顾虑。
孙劳动说?如果他有一成?机会,他也要尝试争取一下。余好好当时的想法就是争取一下,不太明白林北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就离开,现在远离了孙劳动,又听了林北的分析,余好好猛然冷静下来,回?头想想孙劳动确实不靠谱。
她看着林聪追泡泡的背影说?:“聪聪还?小,不着急入学。”
林北点?头。
这时,桑超英跳下公交车,插兜走过来,仰头吹泡泡,泡泡缓缓上升,撞到瓦楞砰一下裂开,林聪低头拔出?泡泡棒,吹出?一串泡泡,朝桑超英咧嘴笑,桑超英挑眉吹着泡泡走到店门口,林聪捣着小短腿追他。
林北笑着看他俩。
陆江河推自行车出?门,锁上店门,眼尾余光瞥见一群人聚在礼品店门口,他骑上自行车喊:“喂,我听到消息,咱们区区政府和市政府聚集了一堆人,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咋回?事??”
桑超英吆喝道:“我刚从市政府回?来。”
陆江河朝他向下竖大拇指,马上骑车离开。
林北揉了揉林聪的脑袋问?:“出?了什么事??”
“没出?啥事?,就是今天上午举行了开土仪式,一建开始动工打地基,争取年前打好地基,有市民跑到现场看,发现工人俱乐部建的地方特别偏,他们回?来跟亲友说?工人俱乐部周围特别荒凉,卡车进入工地,车轮上黏了特别厚的黄泥,轮胎还?打滑,最后出?动三辆拖拉机拉,才把拖拉机拉到柏油马路上。”桑超英伸了一个懒腰,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说?,“市民们不乐意了,聚集到咱们区区政府和市政府抗议,要求上面把工人俱乐部建到市里面。”
林北去过现场,留意到那里是一片黄泥地,只要黄泥地里积了水,人走在上面,不到一会儿?,鞋上就沾满黄泥,力气小的人根本无法走路,一建的建筑师傅应该有这一方面的经验,在打地基前应该先?修一条路。
“我以为抗议的人夸张了,和益民到现场看,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夸张,现在一建的人全聚在柏油马路上,机器也搁在柏油马路上,他们压根进不了施工地,现场特别乱。”桑超英摇头。
“他们为什么不修路?”林北纳闷道。
“接手这个项目的头头是一个草包,他靠关系才爬上那个位置。”桑超英撇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老样子,自己是草包,还?不听别人提的意见,我看一建不把草包撤下来,换一个有能力的人顶上去,市民抗议没让这个项目黄掉,也被草包折腾黄掉。”
“你认识他?”林北问?。
“我俩是高中同学。”桑超英不屑说?,“他分不清蔬菜,分不清五谷,只会整天掉书袋,学习好有个屁用。”
“他叫什么?”林北问?。
“关小鑫。”桑超英。
林北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黄益民骑车回?来了。
三人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林北骑车载母子俩回?淮大上课。
他们上了一节大课,张旭进来收教?材费,张旭离开,物理老师进来上课。
今天是周五,周日晚上还?有一节课,下节课就是下周三,所?以余好好没有回?老家,周六一整天和林聪待在市图书馆看书。
到了周日,余好好和林聪待在宿舍看书,林北回?店里处理事?情?。
傍晚,林北骑车回?淮大,接母子俩前往干部俱乐部。
在干部俱乐部门口,林北看到了孔国贤一家三口。
林北把自行车停到车棚,和余好好牵着林聪走过去。
孔国贤带他们进入中餐厅,跟一家三口介绍这里的饭菜是自取的,孔宋晨不耐烦听他爸唠叨,眼珠子四处溜达,他眼睛忽地一亮,脱离队伍奔向烤羊排窗口,林聪发现好朋友跑了,他从爸爸手里抽出?手,跑去追好朋友。
林北视线追逐小小的身影,看到孔宋晨狂吞咽口水,林聪嘴巴张张合合,孔宋晨震惊寻找林聪的身体,他本来不开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朝师傅比划两根手指头,最后他如愿端两盘羊排离开,林聪小跑追他。
孔国贤寻着林北的视线望过去,口中分泌津液说?:“今天咱们来的真巧,居然有羊排。”
他比较矜持,没有像爱人那样拽着余好好跑过去端两份羊排离开,而是跟林北边聊天边往那边走,到了地方,羊排已经没了。
孔国贤悄悄咽了咽口水,带林北拿盘子到其他地方取菜。
孔国贤拿勺子舀一勺红烧肉,把勺子递给林北,说?:“工人俱乐部刚动土,就发生这么多?事?,我担心它预示着工人俱乐部建不起来。”
“好事?多?磨。”林北舀了一个狮子头。
“……或许吧。”孔国贤叹息说?。
两人取好了菜,朝餐桌那个区域走去,发现两个小孩和宋晴、余好好在双人桌用餐,他们只好找一个双人桌吃饭。
孔国贤拌着米饭吃一口红烧肉:“以前这里周日供应红烧肉,只供应半个小时,现在周三、周日全天供应红烧肉,从这上面可以看到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生活变好了,大家是不是快加工资了?”林北好奇问?。
孔国贤差点?被红烧肉噎住,他喝一口西红柿蛋汤,说?:“我暂时没有听到消息。”
“现在出?现了私人工厂,还?有个体户,近五六年,税收逐年增加,咱们市财政应该不缺钱吧,就没想给你们加工资?给老师加工资?”林北困惑道。
孔国贤笑着摇头:“税收收的多?,花出?去的也多?,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加工资。”
说?到税收,孔国贤想起来一件事?:“进货单和发||票你都要收好,到时候报税,可以抵扣一些?税。”
“好。”林北应下。
“你中秋节销售礼盒销售的那么火爆,在税务部门挂了号,今年他们肯定重点?查礼品店的账。”孔国贤提醒道。
林北表情?凝重说?:“我做了账,账本没有问?题。”他心里计划好抽时间到税务局走一趟。
孔国贤让他放松,他俩又聊了其他事?情?。
这顿饭两人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宋晴催孔国贤回?家,说?孔宋晨明天上学,孔国贤才和林北结束谈话,带着宋晴、孔宋晨回?家。
林北骑车载母子俩回?宿舍。
第?二天,余好好带着林聪回?老家参加方菊孩子满月酒,林北让余好好把工程队队员中秋节大合照送给乡里一份,林志昆一份,小学校长一份。
余好好带着大合照、一个银锁,牵着林聪登上了回?县里的公交车。
林北回?到店里,继续琢磨徽章。
晚上,他给黄益民、桑超英看终稿,两人对图纸上的画稿不敏感,看不出?好坏。
林北把画稿装包里:“我找赵康想做两枚徽章,咱们看看徽章有没有不妥,再改一下细节。”
“这个好。”黄益民、桑超英异口同声?说?。
“我打算顺路找周航订玻璃瓶和软木塞,白酒只有十万斤,也只能装十万瓶酒,但是咱们打算弄二十万份礼盒,所?以我打算再订十万斤白酒,全部酿桂花酒,这回?我找周航订十六万个玻璃瓶,二十万个软木塞,超英,你再弄一批干桂花,尽量弄今年新桂花。”林北思忖道。
黄益民刚想说?玻璃瓶数量不对,突然想到上回?多?订了四万个玻璃瓶,玻璃瓶的总量正好对上了。
黄益民都想到了,比黄益民精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桑超英自然也想到了。桑超英比划了一个手指,示意没有问?题。
林北给了黄益□□市永兴酒厂的地址:“你跑一趟珠市采购白酒。”
“北哥,我在当地留了人,给他打一个电话,对方就会帮我收集干桂花,所?以我想和益民一起去珠市,行吗?”桑超英一脸渴望问?。
“可以。”林北一口应下。
三人商量好各自要干的事?,各自找地方休息。
次日,林北到信用社?取钱,给了两人白酒百分之二十五的预付款,两人拿到钱,顿感肩上担子重,只付百分之二十五预付款,这单生意不好谈呀。
“你们到珠市直接找王子城,就说?当初他和我签单,你俩只认他。”林北嘱咐道。
两人不太明白林北的意思,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他们拿了钱,回?家收拾衣服乘坐火车前往珠市。
林北则拎着一包钱到腾飞玻璃厂,找周航订玻璃瓶和软木塞。
周航给了林北他们当初约定的价格,林北走的时候,他还?送给林北一块海鸥手表,林北把表还?给周航,周航不要,绕到桌子上,打开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排了五块手表:“你说?的真没错,市里出?现好多?大饭店,他们打听到丽皇从外省采购的玻璃杯,也派人到外省采购玻璃杯,后来你提醒我和丽皇谈合作,我壮着胆找康玉泉谈合作,嘿,没想到我真的谈下来了,大饭店老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找我采购玻璃杯,还?给我送表送茶叶。”
“这块手表是你的,你就拿着吧。”周航神采奕奕说?。
林北没有继续推拒,把表装兜里,骑车离开,到轧钢厂找赵康。
赵康在腾飞玻璃厂占了不小的股份,托林北的福,腾飞玻璃厂赚了钱,他看拿到林北,就跟看到财神爷一样,不管林北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直到林北说?明来意,赵康嘴角的笑意散去,端着茶缸来回?踱步。
“我知道徽章太小了,厂里做徽章大材小用了。”林北说?,“我没有这块人脉,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做徽章的厂?”
林北话音刚落,赵康就用负心汉的眼神看林北。
林北:“……”
赵康放下茶缸,指尖敲击桌面说?:“你有图纸吗?”
林北掏出?图纸,把图纸放到书桌上。
赵康拿起图纸细致看:“我们厂倒不是不能做,但是我们厂为了做徽章,还?要专门调制机器,价格方面嘛,肯定不能太低。”他太了解林北了,这家伙压价的本领一流,为了防止林北压价,他逼不得已在林北面前演戏,顺势堵住林北压价的路。
“制作徽章也不是新工艺,就算你们厂需要调试机器,也不能管我要一毛钱吧。”林北钻漏洞堵住赵康的嘴。
赵康惊呼一声?连连摆手:“这也太低了,我们厂肯定做不了。”
“那你给我介绍其他厂,我自己找他们谈。”林北理直气壮说?。
赵康在心里骂他,面上却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咬牙说?:“行,一毛钱一枚徽章。”
“你先?给我做两枚徽章,我要看一下成?品。”林北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