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梨灯
沈丽姝了解左渔的性子,知道父亲的这一番教育,她肯定是听进去了,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先回房间吧,妈妈等下有话跟你说。”
左渔脸上满是泪,感受到母亲手心的体温,咬着唇,点了点头,正准备回房间,又被爸爸喊住。
“你手机先放我这保管着。”左石林不是不放心左渔,是不放心那男孩。
左渔眼眶里的视线都是模糊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机交给了父亲。
她擦了擦泪水,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妈妈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左渔垂着头坐在床边,沈丽姝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也坐到她旁边,揽了揽她的肩膀。
“渔儿,别哭了。”沈丽姝温柔地?拍拍左渔的手,“你爸爸只?是担心你,所以才发那么大火。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对你很放心的,只?是他这次在隔壁伯伯家听到了关于你的闲言碎语,他就着急。”
左渔抬起?头,眼泪仍然挂在眼角,但表情逐渐平复了一些。
“我知道,妈妈。”左渔轻声回答道。
沈丽姝拉过左渔,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难过了,宝贝。爸爸只?是为了你好,他的担心是出于爱。”
“爸爸为什么不同意,是怕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想着一个人,把?时间都花在那个人身?上,想他也好,跟他出去玩也好,不管跟他做什么,你势必就会分掉一半的时间和精力,那你的学业就不一定能跟上。”
沈丽姝循循善诱。
“本来高中的时间就比较紧张,你爸爸他知道自己拖累了你们,所以一直默默努力,想培养你和弟弟上大学,他一直没跟你说,但他暗中给你们留了一笔储蓄,是做好供你和弟弟读到能读为止的决心。”
“这笔钱,他当时就算被逼迫,被砍掉手指,都没有想要拿出来过。”沈丽姝伸手,将?掉在左渔脸侧的几缕头发挽回她耳后,“这笔钱是他以前做生意赚到的,存了好多?年。”
妈妈的话说得特别温和,左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波涛汹涌的情绪所搅动,鼻腔一酸,默默地?回抱住了母亲。
自从小时候出事后,她爸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还没破产前,左石林很疼她,常常带着她去公园玩,每天都会接她上下学,逢年过节也会带着她去放烟花。
那时候的父女关系温馨又简单,左石林无论去到哪儿都会念着她,除了给她买好吃的回家外?,偶尔路过服装店看到漂亮的碎花小裙子,他也会买给左渔。
但一切都随着当年那件事而改变,那之后的左石林变得冷漠而沉默,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渐渐地?变得少了笑容,多?了疲惫,只?能靠抽烟来排解内心的煎熬和负罪感。
左渔心中隐约明白,那件事对父亲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她尚且忘不掉,而父亲作为亲历者,肯定更难以释怀。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地?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希望爸爸能变回以前的那个爸爸。
但是随着她的长大,父亲与她聊天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左渔以为爸爸没以前那么爱她,但听到妈妈这么说,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错怪父亲了。
父亲之所以变成这样,会不会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呢?
左渔伏在妈妈的怀里,静默无声地?流着泪,忍着哭腔说:“妈妈对不起?,我不怪爸爸,我……我确实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那么不忍启齿的情感,就连秋摇都没敢告诉的话,就这样说出了口。
沈丽姝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女儿内心的纠葛。她总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但不知不觉这个宝贝竟然也到了情窦初开?,为爱烦恼的一天了。
她的心里,是既有喜,也有忧。
女儿正步入青春的年华,开?始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感受到爱情的美好,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然而,同时也担忧她会在感情上会受到伤害,会不会因此分心学业,或者遇到不好的人。
万一那男孩骗她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沈丽姝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宝贝,学业这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还小,还没有足够成熟的心智和阅历,你不知道这个男生是好是坏,万一他把?你骗了呢。”
沈丽姝没把?话说得太直白:“如?果那个男生对你动些什么歪心思?,伤害了你,我们会更加心痛。”
左渔听见这句话,一怔,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些话妈妈没讲,但左渔明白她的意思?,她下意识想说许肆周不是这样的人,可刚要开?口的下一瞬,她却顿住了。
妈妈的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提醒了她许多?她之前没想过的问题,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许肆周对她是很好很好,可是他是个怎样的人,她真的能够看得清吗?
她明明亲眼见过他与其他赌徒为伍,可她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盲目地?任由自己沉溺在青春的甜蜜和悸动里。
那妈妈说的是不是很对?
她还不知道这个男生是好还是坏,就一头沉迷进去。学校里,大家都说许肆周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女朋友,好多?女生都跟他传过绯闻,可是到现在也都像过眼云烟,走?不到终点。
她不过也是其中之一。
左渔的眼泪再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沈丽姝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继续安抚她:“好了,没事,趁着寒假这段时间,放空一下,说不定你跟他的感情只?是头脑一热,妈妈相信你会看清自己,也能放下。”
左渔难受得大口大口地?呼吸,总感觉今天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第52章 酒窝星球52
当天晚上, 除夕夜,家?家?户户喜庆热闹,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左渔收到爸爸妈妈的新年红包和生日红包,一家?人坐在客厅, 陪着外公外婆吃年夜饭。
经?过中午那番不愉快的谈话后, 家?里无论是谁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左渔倚在沙发边缘, 随着新年的倒计时, 一道将自?己?那不该有的小心思深埋在心底。
寒假过得很快,没有了手机, 左渔余出很多时间, 除了陪外公外婆,还会陪爸爸妈妈拜年走亲戚。
假期的卷子很多, 但她没有拖延,不到?年初三就全?部做完了。
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她又自?己?找各种习题集来做,仿佛只要一将时间填充起来, 她就没有空闲的精力?去想许肆周了。
大年初五的时候, 外公外婆去了一趟苏城寺祈福, 她手里提着祈福贡品, 要走时终究忍不住,转身又跑回了佛堂大殿,虔诚地?磕了个头。
她希望许肆周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只要他身体无虞,她就心满意足。
期间有青衣僧人站在殿外, 给来来往往的香客分发平安符,左渔走过去, 求了一个。
僧人慈眉善目,笑着问她想写?什么,左渔默了默,好半天才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名字来。
在那烟熏火燎的银杏树下,佛经?念诵,她听见自?己?哽咽着说出许肆周的名字。
僧人问她这三个字怎么写?,她说,许氏,永远张扬肆意的肆,周而复始的周。
僧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将写?好名字的平安符赠予她。
左渔接过,恭恭敬敬地?道谢,郑重?地?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中?,一步一步地?走去跟外公外婆汇合。
从尺塘回恫山后没多久,春季学期开学了。
回到?学校,左渔先回了宿舍,然后才回的班级。
回校后,她没再戴口罩了,无论走到?哪都引来一片打?量的目光,无论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走过她身边时全?都定定地?看着她。
那些眼神,无一不比以?前更惊艳。
甚至还有人特地?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成群结队地?跑过来看她,尤其是那些高年级的男生。
学校论坛在一夜之间沸腾,热帖标题——知行高中?那个校花回归了,实至名归,妖魔鬼怪统统都得靠边站!
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李植便将座位表打?印了出来,张贴在黑板上,随后进行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新学期动员演讲,课室里一张张青春张扬的脸庞,但不见许肆周。
下课后,全?班调整座位,左渔位置没有变动,默默坐在原位,周围充斥着刺耳的声响,桌椅磕磕碰碰,拖拽地?面,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知道许肆周人不在,沈卓和蒋科帮忙将他的座椅移到?左渔的旁边。
那之后的整个二月,左渔旁边的座位冷清寂寥。她的同桌就只有从窗沿外映入的日光。
班上人人都知道许肆周回北京养伤,但没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对于大家?来说,许肆周就像是一段神秘而短暂的经?历。虽然他曾经?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了一段印记,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并不属于这里。他就像一阵风匆匆而过,留下的只是一抹淡淡的回忆。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萧条,仿佛失去了一份特别的存在。然而,生活还在继续,大家?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开始重?新适应班级的新常态。
班主任李植在某一次课堂宣布,本次数学竞赛的唯一名额确定下来了,由陈仲远代表高二年级参赛,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左渔跟着鼓掌,思?绪里却?有种不真实感,总感觉许肆周教训陈仲远,逼着他背《滕王阁序》,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般历历在目。
二月底,学校组织了一场年级篮球赛,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6班偏偏再次对上了13班。
没有许肆周在,班上的男生打?得很艰难。
眼见自?己?班处于优势,13班有球员挑事,故意刺激沈卓,趾高气扬地?说了句:“哟,现在抱不了转学生的大腿,就成一盘散沙了?”
沈卓气不打?一处来,攥着拳头,被熊韦谦拉住,最后到?底是化?悲愤为力?量,彼此团结协作,一点一点绝地?翻盘。
比赛最后是赢了,但左渔站在场下,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手心几乎抓出汗。
她看着场上挥洒汗水,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心里却?想起那个少年,想起当初在陈师傅石锅鱼饭店,她答应好的,要给许肆周送运动饮料。
我来兑现承诺了,可是你?呢?
你?现在还好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左渔以?为她不会再见到?许肆周了,但谁都没有想到?,他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突然回来了。
春潮繁花,大地?复苏,万物生长,课室吵吵闹闹,沸反盈天,一群男生将他团团围住,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兴奋和生动,甚至比篮球赛赢下13班时更深更热烈。
一个月没见,他身形依旧挺拔修长,眉宇间依旧清晰疏冷,看起来完好无恙,肩宽腿长,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讲坛旁,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硬糖,一如往常,甚至气质更帅了。
“许神,你?回来了!”
“兄弟,妈的,想死你?了!”蒋科重?重?的拍他的肩膀,“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我靠,我天天都在想你?。”
“滚。”他嘴上回着蒋科,腔调冷淡地?吐字,眼光却?往左渔的方向扫,嘴角勾着,“肉麻。”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早春料峭,他只穿一件短袖,露出的手臂依旧好看,骨骼线条清瘦修劲,青筋微现,充满少年感,脸上痞气,嘴唇薄薄的,但气血很足,丝毫看不出来那晚在摩天轮上的羸弱感。
男生们一声又一声地?喊他“许神”,听起来不可谓不情?深意切,左渔却?在他的目光中?,慌张地?低下了头,鼻子一酸。
他回来了,他是真的回来了。
她第一次心动的少年回来了。
还安然无恙,依旧青春热烈,依旧又酷又拽。
左渔笔尖不经?意地?在试卷上划过一道,墨水在纸面晕开一片。她迅速用手擦拭了一下,但指尖上留下了一团黑色的印记。
上课铃打?响,旁边空了整整一个月的椅子被人拉开,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神,目不斜视地?拿起了课本。
突然,面前的桌面横着伸过来一条糖果,左渔柔软的眼睫毛一颤,顺着视线看见男生修剪整齐的指缘,然后是明晰冷白的手指。
她假装没看到?,继续埋头翻自?己?的书,可紧接着,他不知道又从口袋哪儿翻出越来越多的零食和糖果,一样接一样地?放到?她的桌面。
左渔红着眼眶,不忍去看,可很快,她的桌面就被Q.Q糖、旺仔牛奶、棒棒糖和果冻摆满了一片。
班上很多同学都在看她,看着许肆周明晃晃地?给她投喂,明晃晃地?哄她。
左渔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这些示好的零食推了回去,可就在她要抽回手的下一瞬,许肆周从课桌底下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不由得害怕极了,生怕被老师和同学看见了,但她正?要挣扎,许肆周突然温柔地?反扣住她的手指,就这么放在课桌底下,轻轻地?揉了揉,又捏了捏她的指腹。
“动什么。”他像是猜透她在想什么似的,“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