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梨灯
“……咳、咳咳,”左渔嚼着一口烤肠差点被噎死,“你说什么?”
“我开个玩笑,”秋摇笑着给她递纸巾,“你这么大反应?”
左渔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我前几天、不小心打了他一巴掌……”
“你说什么?!”
“……”
那嗓音几乎让周围人的目光都飘了过来。
秋摇仰着后颈看她:“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左渔点点头,然而听见秋摇戏谑地调侃:“然后你还活着?”
“那不然他会打死我吗?”左渔一本正经地问。
“那倒也不至于,咱新晋校草不会那么小气。”
“……”
吃完饭后两个人一起回了学校。
快到期末,各科老师留的作业特别多,教室黑板上写满了周末需要完成的作业。
左渔花了一下午,写完作业后又提前开始复习,抓紧时间查漏补缺,因为理科薄弱,她花了点时间做错题集。
第二天傍晚,秋摇正拿着她的错题集兴致勃勃地研究,班上却突然传出了消息,说熊韦谦在校外篮球场被人打了,伤势不明,已经被好心的路人送去了医院。
孙益刚冲完澡,从宿舍回来,作为班上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一脸痛心疾首:“啊——我昨天就提醒过灰熊,说他最近会有血光之灾,让他小心点,他不听!”
第7章 酒窝星球7
对于熊韦谦被打一事,校园内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他得罪了社会上的小混混,有人说是他在街上打野球不守规矩,还有种说法是那帮人想打的不是他,而是许肆周。
什么样的说法都有,秋摇哪一种都不相信,只是偷偷把手机藏在课桌底下,等着熊韦谦回消息。
似乎是太担心了,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左渔有些不忍心,拉了拉她的校服袖子问:“现在怎么样了?”
秋摇抿唇,很小声地说:“还在医院,不过人没事,只是打了几圈绷带,这两天在家养着了。”
左渔摸了摸她的手背,算是安慰。
到了周一,班里的议论少了,但是熊韦谦被打的真正原因还是没有人知道。
直到傍晚的时候。
左渔早早吃完晚饭准备回教室写作业,大家都还没到,教学楼里很安静,班上只有陈仲远一个人,他手里拿着语文书,但是看着窗外,眼神涣散,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坐着。
左渔看他一眼,觉得有点儿怪,但又不知为何,便默默回了自己座位。
可是她刚埋头写了会儿作业,陈仲远就拿着语文书朝她走来,说是要背诵《滕王阁序》。左渔是小组长之一,她有义务帮他背书,于是点点头说好,同时翻开自己的课文准备校对。
“你开始吧。”她说。
陈仲远站在她桌边,挡住了从窗边延伸进来的夕阳,没什么感情地开口:“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陈仲远整个人的情绪不高,背诵时几乎只是机械性地吐字。左渔看着课文一字一句地听着,直到“砰”的一声传来,教室门被人踢开,两个人同时一愣,朝着噪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来的人是许肆周。
陈仲远最先反应过来,看见许肆周的那一刻,他的后脊明显一僵。
而左渔盯了他两秒才岔开目光。
许肆周休学了,按理是没办法进学校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左渔没敢问,又被他那双大长腿吸引了目光,看着他单手抄兜,一步一步地走近。
始作俑者许肆周一出现就压迫感十足,他带着戾气,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目不斜视地盯着陈仲远,手掌同时抽开左渔前桌的那张凳子。
他比陈仲远高,一手按住陈仲远的后颈,轻轻拍了拍,肌肤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紧张,放松一点。”他的语调看似懒洋洋,实则给人平添无形的压力。
陈仲远整个人缩着没敢动,许肆周轻笑了声,拍了拍他的下颚,问:“在做什么?”
话是对着陈仲远说的,听起来却像是在挑刺,唇边还勾着笑,声音冰冷,周身火红炙烈的霞光都挡不住他的野。
陈仲远嘴角艰难地抽动,半天才回应:“在……在背《滕王阁序》。”
他答得磕磕巴巴,许肆周却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大剌剌地坐在了左渔的正前方。
只有一张课桌的距离,不足半米,左渔能闻到随他而来的那股淡淡的烟味和特殊的柏树香,这阵少年狂野的气场使她连书都拿不稳了。
“嗯?”许肆周尾音刻意拉长,迎着晚霞,他的坐姿慵懒,手肘搭在她桌面摞起的书上,眼神却紧盯着陈仲远不放,瞳孔漆黑,汹涌。
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左渔小心翼翼地捏着书页,等着他发作,可许肆周这时候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一盒橙色的硬糖,是左渔上次见过的,白绿色相间的英文牌子。
他在桌角磕了磕,打开盖子丢了两颗糖进嘴里,撂下一个字:“背。”
陈仲远面色发白,犹犹豫豫地问:“背什么?”
许肆周没有回答,只默默盯着他。陈仲远被他的眼神一蛰,冷汗涔涔地继续:“物…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滕王阁序》全文773个字,陈仲远就那样站着,声音微微发抖,花了十分钟才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
这过程,许肆周一直默不作声,只是旁若无人地嚼着糖,眼神阴冷,直到陈仲远背出最后一句,他才动了下手指:“继续背。”
陈仲远忙不迭又从头开始背,还是艰难的十分钟,结束后许肆周再次下令:“再背。”
陈仲远即使浑身颤抖,怕许肆周怕得紧,但依旧服从他的命令。
他的话语就像圣旨一般,陈仲远都会照做。
左渔一颗心七上八下,正坐立不安之时,许肆周突然轻笑了一声,眼皮半耷着看她,透出一种不好糊弄的劲:“课代表,我在替你把关呢。”
这一下,左渔怔住,被许肆周这话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陈仲远终于忍不住,声音发抖的说:“阿肆,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肆周闻言瞥了陈仲远一眼,勾唇嗤笑着重复他的话:“不是故意?你是故意还有无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看结果。”
“你就说因为谁,熊韦谦被打成这样?”许肆周冷声发问,站起身拍了拍陈仲远的脸,“嗯?”
陈仲远在班里算高的,但许肆周还是比他高出半个头,气质挺拔,夕阳的余晖被少年割裂出锋利的光影。
陈仲远垂着头,肩膀瑟瑟缩着,牙关紧咬,最后近乎崩溃般,一下全招了出来:“阿肆,我真不是故意的。叶群的前男友知道了元旦晚会的事,一气之下就跟底下的人说要‘通缉’你,我也是真没想到他敢动手……”
“那不就得了,结果还是你出卖了我。”许肆周制住陈仲远,眼神阴鸷发问。
左渔看得心慌,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都说许肆周这个人,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就能和你嬉皮笑脸,可你一旦惹到他,他绝对有本事让你褪一层皮。
“不是的,不是的……”陈仲远一张脸哭丧似的难看,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告诉那群人,你很会打篮球,是他们认错人了,认成了熊韦谦,那天你们打球之后,熊韦谦一个人留在篮球场练习投篮,他们错以为是你。”
“陈仲远,当初是你元旦晚会带人来找我,我当你兄弟,所以你喜欢的人凑到我跟前我都没看一眼,”许肆周一字一顿地出声,“但我可不是什么正直好人。”
左渔一愣。
那天晚上,她也在场,听见了外校女生对他表白。当时她还以为是许肆周高傲,所以才拒绝的那女生。
现在看来,他是知道陈仲远喜欢这女生,所以才不跟这女生接触。
可他这时候放出狠话,代表着他不会再给陈仲远面子。
陈仲远嘴唇发白,哆嗦着提醒他:“可…可是阿肆,他们那群人不好惹的,你动了叶群,他们还是会找你麻烦……”
“阿肆这名字不是你叫的。”许肆周眼睛仍盯着陈仲远,厌弃地抽了抽嘴角,“还有,天王老子来了都动不到我身上,二五仔。”
许肆周说完倏地抽走了他手中的语文书,随手丢在别人的座位上,然后拎着陈仲远的校服领子,将人拎出了教室。
“去…去哪?”陈仲远挣扎着,走得踉踉跄跄。
走廊外,左渔听见许肆周桀骜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像是难得大发善心施舍他一句,语气冷然:“做错事不用道歉?”
……
许肆周把陈仲远提溜走后没多久,教室渐渐有人回来了,晚自习铃声打响之前,班长李栎栎拿着纪律簿登记人数,发现陈仲远缺席,便问他同桌和同宿舍的人有没见过他。
那些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只有蒋科转着笔,不着调的笑:“被许肆周拘走了。”
“许肆周?”李栎栎刚往讲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他为什么要把陈仲远带走?”
蒋科耸着肩,事不关己的模样:“大少爷教训人呗。”
班上突起一阵小骚动,李栎栎大喊了声:“安静!”
全班突然肃静,再没人敢议论。
第一节自修课就这样过去了。
陈仲远是课间的时候回来的,进教室时他的眼神闪躲,不敢看其他同学,脑袋埋进衣服,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晚上左渔回到宿舍,八人间的寝室熄灯了还在夜谈,聊的全都是陈仲远和许肆周之间的恩恩怨怨——
“哎,我听到的消息是,陈仲远是舔狗,他喜欢恫山一中的叶群,叶群你们都不陌生了吧,个高腿长,胸大腰细,长得漂亮,玩得特开,前男友还是混社会的,结果前不久看上了许肆周,元旦晚会那天,还特地跑咱学校来想泡许肆周,让陈仲远给她介绍……”
左渔耳边被这些话题环绕,不能入睡,只能跟着听。
睡她对床的寝室长突然发问:“所以叶群把陈仲远当备胎?”
“对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俩人以前是小学同学,听人说陈仲远从六年级起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说东,陈仲远绝对不敢往西……”
“看不出来呀,陈仲远平时那么老实,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女生?”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女生过来人的语气,“叶群这种声名远播的大美女,把男生勾得五迷三道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话题一旦开了,就止不住了,寝室里一人一句,聊得热火朝天。
“要我说,许肆周今天表现得是真爷们,下午的时候,单枪匹马去找揍熊韦谦的那群人算帐了。”
“我去,真的假的,混社会的人他都敢惹啊?”
“他不动手啊,他靠脑子,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捏着人家的把柄去谈判,最后不仅全身而退,还跟那帮职高的小混混约法三章,不能来咱们这边闹事。”舍友话语里外都是夸赞。
“可是许肆周哪来的那些人的把柄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有自己的手段吧。”她佩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