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图图
想了半天,就道:“哦,你三姐看起来挺面善的。”
陈永安扫了舍友一眼,“你知道是看起来就好。”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塞到了柜子里,再三把锁给锁上。
他之前想着,要是同学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大家相处会不会好一点,但后来他自己就想明白了,自己家就是这么个条件了,难道还得要刻意装没钱才能和人家交朋友一起玩?还是算了,看看他三姐,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管别人怎么想呢,合不来拉倒。
再说, 他在穿着打扮上已经很朴素了。
还是姚锐好,早就知道他家的条件了,没主动要过他的东西,那些吃的还是他硬塞的,现在姚锐挣了钱,说等暑假再请他吃饭。
就是,这样的朋友太少了啊。
“那个,咱们班和胡菲菲他们班要一起办活动,你去不去?”
“不去。”陈永安直接就给拒绝了,然后拎起水桶出门去洗澡。
宿舍里的几个舍友互相对视,然后都撇嘴或是耸肩,反正他们把消息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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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今这星期都在找人搜集资料呢,百优服装厂的资料就是聂荣给她搜集出来的。带去办公室闲着没事的时候看,正好被何老师瞥到了一眼,其中“百优服装厂”几个字太大,一下子就被看了去。
百优服装厂是榕市人的老牌子,尤其是何老师他们这辈人,对百优服装厂是最熟悉的。平时没看到想不起来,但是乍一看到,就发现现在已经见不到百优服装厂的衣服了,难免又引起感慨。
陈今就趁势问了不少何老师对百优服装厂的印象。
常老师也能插上几句,因为第一次带对象去买衣服,买的就是百优服装厂的新款。一条波点的红色连衣裙,在当时的榕市很火热,争着抢,甚至一度卖到断货,厂里的缝纫机踩出火星子都不够卖的。
何老师深有感触,勾起往事也说得多了些。忽然觉得不对劲。
“哎,陈老师,你打听百优服装厂的事情做什么?”
常老师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也很好奇,“是啊,你了解这个做什么?话说,有好几年都没看到百优的衣服了,估计早就没了吧。榕市的老牌子差不多都这个数,基本都挡不住改革浪潮。”
哪怕不是厂子里的人,但身边不少亲友是国营厂的,说倒闭就倒闭,说来也是唏嘘。
“哦,我不是准备晚上去进修学习吗,打算学点经济、管理相关的,好奇,就找资料来看看。”陈今把资料合起来,里头可夹了不少她做的笔记,这些不想给别人看到。
大家都没觉得奇怪,毕竟,现在何老师和周定都打算考夜大的会计班了,争取把会计证给考下来。上夜大进修学习这事还是陈今先提起的,所以,她现在找资料学习,太正常了。
他们文学院辅导员办公室的学习氛围最近愈发浓厚,大家暂时都还没有磨灭学习的热情。但是,也不妨碍何老师继续说她的那些糟心亲戚的事情。
在她又又又一次提到她的某个侄子时,陈今觉得,何老师还是太闲了。
中午去三食堂吃饭,又在老地方见到了沈百川,都不用打招呼,打好饭菜直接端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这几天够忙的啊,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回来。”陈今从包里给他拿了一瓶饮料,自己拿另一瓶开了咕噜咕噜几口。
再扫一眼他的脸,要不是有眼镜挡一挡,眼睛底下的黑圈更明显。
沈百川无奈地叹了声气,笑道:“也就辛苦这段时间了,很快就有结果了。你最近找孔教授有事?”
“有点事情, 找孔教授给顺一顺脑子,有个想法,还没完全定下来。”陈今说完,觉得好笑,道:“大概是被你们这些人刺激的,我脑子现在长事业心了。”
个个都有自己的事业,个个风风火火地往前冲,说起自己的工作时闪闪发光,多少有点羡慕,顺便唾弃下自己的懒惰。
“说明你自己本来就有想法,就差个时机而已。”他可不信陈今是无缘无故就想着要搞事业,她再气上头都还是有理智的,不过就是开玩笑调侃罢了。
有些好奇陈今会想去做什么,有些期待。
见她拿起饮料,他也拧开了盖子,凑过去碰了下饮料瓶,“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啦。”陈今心情好得很,跟着也过去和他碰了下。
虽不知前路,但看看身后的朋友、家人们,大可从心地往前探一探。
这周里,陈今也就这一天和沈百川在食堂遇上,他要去吵他的“架”,她也要去做好她的准备。
俩人好像有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再等一等,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大概是已经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大一的那帮学生很少来找上她帮忙协调些小矛盾。又因为上次派出所捞人事件,开会时没少被她骂,幺蛾子少了不少。
周五下班时,陈今还感慨了句:“孩子懂事了啊。”
然后就是招呼周定和他朋友明天在西门等她,一起去聚春园吃饭。
周六早上,她带大橘出门的时候,隔壁家的车位已经没有车子了。她昨晚睡得早,也不知道他是没回来还是一大早又出门去了。
“真忙啊,以后我也这么忙,你这只小猫怎么办哦?你也得跟我去工作……习院长、宋教授早!”
“你这是要出门去?最近看你挺忙,都不好上门去找你了。”宋教授道。
陈今点头,笑道:“是啊,最近有些事情比较忙,都没空去吃刘阿姨做的糕点了。”
看了下手表,就和他们道别,“我约了朋友出去吃饭,习院长、宋教授,我先出门了。”
看着白色的桑塔纳开出小区门口,宋教授笑着摇摇头道:“小今还说只想在家躲懒,你看,待够了就要忙起来了。最近去找孔教授请教管理的经验呢。”
习院长背着手往前走,点点头,“年轻人,就是得上进才好。”
“和你说不着,不上进就不好了?人又不是模板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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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今远远就看到了校门口的陈璐和冯真、周定,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还好不是那个梅望,陈今暗想。
“欣然昨天上完课就回家去了,她自己坐车过去。”陈璐坐到了前面,剩下三个男生坐后面一排。
周定给介绍道:“秦斯明,我大学同学,也是冯真一个研究生宿舍的舍友。陈今,你应该听过的吧?”
陈今乐笑了,“周定,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我的名字很出名啊?读书时候,我们的八卦也传到你们班了是吧?”
“也不是”但别的理由,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周定细想,也笑了起来, 道:“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说穿。”
和陈今认识久了,都能开玩笑了。
“行吧,我也有自知之明的。”陈今一点也不意外别人听说过她的大名,闹一场能在全学院师生记忆里,起码能多留几年印象。趁着等待绿灯的空隙,陈今回头和秦斯明打了个招呼。
他们到聚春园的时候,林欣然和杨茜已经到了,茶水都给安排上了。
“你们两个是真不客气啊,我请客,你们都不等一等我。”
林欣然招呼大家随便坐,“就是因为是你请客才能不客气啊。陈老师,来,您来点。”
和熟人吃饭就是轻松,这桌上就没有不认识的,都省了互相介绍了。陈今把菜单推给周定,“说好专门请你的,你和你朋友点。”
林欣然戳了戳她手臂,“上周怎么突然叫我们出去和你朋友吃饭?”
“多个朋友多条路,想着你们可能需要。下次你们有空再喊你们。”陈今说着,问她们几个暑假的安排。
“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安排。”林欣然摊手,“对面那家来势汹汹,我们的计划也要跟着改了,暑假要去开新的上课点,现在正在筹备招生了。就是想着后面会很忙,今天怎么也得来和你吃个饭,暑假你怕是约不到我们了。”
陈今挑眉,“这么忙啊,那看来只有我最闲了。”
杨茜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谁闲也轮不到你闲,你还三天两头地请假。”
“我可没有三天两头请假,是吧,周定?”
“确实是。”周定不知道咋说,要是认真算,陈今请假次数算是办公室里最多的,因为其他人有事,都是说一声就去办了,都不像她这样,正儿八经地要去找领导请假。何老师说,陈今还是太实诚了。
杨茜:“那你暑假打算做什么?出去旅游?我先说好,我暑假没有空,和商静说好了,要去考察个项目。你和我们一起去?”
“不去,我就在家里待着。”陈今心里叹气,看吧,她这些朋友,一个个的,在事业上忙得都要没空一起吃饭了,一个个都来刺激她。
饭菜上来,陈今就停了话头,认真吃饭。
这里都是自己学院的人,算得上是熟人了,相处起来没什么距离感,让陈今想到了宋教授办的宴会,跟着自己导师来的那些学生,如今再想,不是她融入不了人家高学历的圈子,还是得看人。
下午,周定他们几个男生自己坐车回学校,陈今她们还要继续一起聚会聊天。
林欣然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看向陈今,“你怎么忽然问这么详细?你是打算回家管公司了?”
陈今白了她一眼,“我都说了,我家没有公司。开公司的是我舅家里。我是不去亲戚家里的公司上班的。”
“那你是想自己开个公司啊?”林欣然开玩笑道。她是真的没想着陈今会去开公司,因为她觉得陈今每天懒洋洋的,也挺享受的。而且,陈今从来没表露过这些想法出来。
“看你们说得,好奇嘛。我多了解一点,下次有话题和你们聊。”陈今往后靠,侧头看向旁边的假花。
嘿,还挺逼真的,想着自己家里没点花装饰,确实是少了不少色彩,就去找服务员打听店里的假花是在哪儿买的。
林欣然心道:看来还真是就问问啊。转头又去找别的乐子去了,布置家里都花了不少心思……
只有陈璐多看了陈今好几眼,她觉得陈今不可能是随便问问。
“干嘛?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画的妆很好看?”陈今见陈璐在打量她,直接把脸凑过去让她细看,“我上周去了美容院,顺道去隔壁化妆品店买了不少新东西,没白花钱吧?”
“好看。”陈璐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陈今可能就是闲着无聊了随便问问。
“哼,敷衍。”
陈今端起杯子喝饮料,垂下眸,把眼里狡黠的笑意都给挡住了。
周天早上,沈百川还是在她出门前就走了,又碰上宋教授,听到宋教授嘀咕:“一个两个最近都不容易啊”
陈今把大橘给放副驾驶位上,拍拍它小脑袋,道:“走了,咱们今天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一路开到了百优服装厂门口。
说来也是巧合,百优服装厂离她买的那块地皮还挺近的。
百优服装厂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破烂一些,大铁门勉强挂个大锁,但多了不少被砸过的凹陷和弯折,站在门口往里看,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的门卫室里也没人在。
这可糟糕,她还想找那位门卫大爷打听情况呢,这没一个人在,想打听也打听不了。
站在门口想了许久,又边开车边找人问百优服装厂的家属院是在哪里。
“百优服装厂的家属院啊?你消息落后了,现在改成南盛服装厂家属院了,人家厂子都被买走了,名字都挂上新牌了。”
“被买了?!”
陈今赶忙把车停到旁边,从车里给答话的婶子拿了瓶饮料,“婶,我就是听说百优服装厂要卖出去,过来了解情况的。这厂子周二的时候还没卖出去呢,这几天就卖出去了?”
得了一瓶饮料,婶子笑容更深了些,也耐心回她的话,“不是,人家买的是原来百优服装厂准备扩建的新厂子。两年前百优服装厂眼看着又要起来了,还建了新厂,买了新生产线,谁知道说倒就倒了。人家把新厂和生产线都买走了,原来厂子的人都发了钱,百优服装厂就剩老厂一个空壳子了。里头旧的机器也全卖了。”
“那头,你从那边开过来就知道了,现在就剩旧厂一个空壳,还有一个招牌。人家想把百优的牌子一起买了,那个小厂长死活不同意,但留着个牌子顶什么用哦?剩个空壳,人也没有了,还能干什么?”
“前几天有个老板想把旧厂买下来,听说小厂长搞砸了,没卖成。人家都放话说,超过十万都不要了唉,我家隔壁邻居的大伯原来就是旧厂看门的门卫,天天在家里骂厂里后调来的领导,还去给人家门口泼狗血。那小厂长原来也是有本事的,谁知道,后来来那么几个狗东西。你说说”
陈今一把子找到了重点,“所以,现在要卖的,就剩个老厂和百优的牌子了?”
“是啊,那小厂长的要求多着呢。这不卖,那不卖的。我看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厂里是不欠钱了,但有些人盯着这笔钱呢,卖出去了还能给辞退的员工分一分。大家也不容易,小厂长的心是好的,可普通人也是要过日子的你说是不是?就算卖出去十万,也能分不少了。”
“谢谢您啊,我大概了解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婶子,谢谢啊。”
“哎,哎哎哎,不是,姑娘,你等等,你是不是想买厂子啊?你要买的话,我给你找找小厂长的电话,我隔壁邻居他大伯是厂里的门卫,能找到电话。”
陈今摆摆手,笑道:“不用,我改天再联系耿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