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大白
将她稳妥放在大床上。
盖好被子。
又点了她平日里喜欢的安眠熏香。
做完这一切,傅聿川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边,借着床头昏黄的睡眠灯光,安静地凝着她姣好的睡颜。
9月30号她盛装出席在南老的寿宴上,他们在半壁江山台阶处相遇。她以旧友的目光笑着与齐特助交谈,以嫂子的身份宠溺地夸傅寒很棒,唯独对着他,她客气又疏离,一句傅总将两人的关系划分成楚河汉界。
那一刻他疼了。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尖锐疼痛感,从皮肤渗入骨血,蔓延全身每个细胞。就好像心口被塞了一块积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她在宴会厅里那些小动作,待在他身旁的局促、不自然、不适应等等,所有细枝末节落入他视线里,都像无形的银针,扎得人泛疼。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人追杀,每天过的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母亲去世后,7岁的他独自在伦敦求生,一路走到现在早就麻木了,不知道疼也不清楚什么是苦。
林浅一个晚上让他重新有了人本该有的感觉。
真苦。
也真疼。
这种孤寂的苦涩与疼痛让他开始退缩,以至于在看见宋衍之与她同框出现,在猜到她的目的那刻,傅聿川破天荒地想把她留在身边。
这是贪婪。
所以会在姻缘寺等了一天,拍到那朵盛开的深红色木芙蓉花发给了她,并且发了那条事后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短信,他在挽留她。
距离林浅回京城已经过去一周,他本来想借着出差这两天冷静一下,没想到拖的时间越长,内心深处的贪欲发疯似地猛涨,他舍不得她。
大家总说他大方。
对兄弟好友丝毫不吝啬,对员工也慷慨。只有傅聿川自己知道,他心底有多自私黑暗,他有好几个瞬间对林浅生出过绝对占有的极端想法。因为她太好了,她会在他照顾所有人,为所有人点餐却忘记自己的时候,悄悄地买一个粉色的蛋糕送给他,她说他也值得被照顾。
就算两人协议离婚,她生气伤心了,还是会亲手去做蛋糕,将培植了两个月的欢乐颂玫瑰花剪裁包装好,折了一大盒精致的千纸鹤向上天许愿给他一个如愿的机会。身份不光彩这样不堪的他,连他自己都瞧不起的他,林浅却视若珍宝。
她会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给他讲月亮的故事。
她会偷偷在背地里麻烦别人给他领路,知道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讲笑话,还会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用威胁的语气警告他傅聿川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她会在他工作的时候趴在书房沙发上玩平板消消乐,不出声,但时不时换个躺的姿势,每次他抬眼看过去,见着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
她会提不动东西,多走一会儿会累,钓鱼钓不到会生气,下棋输三局会不高兴。他会帮她提,会在她累的时候抱她,会帮她骂那些鱼不懂事,会在下第四局的时候让一让她。
……
她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重要的人。
是不可缺少的。
她离开的这四百多天里,傅聿川就算回梨园也只去花房照看她的玫瑰花,打理院内她搭建的小鸟窝以及听她的话吃完了她留在客厅茶几柜子里的水果糖。其余的地方他都没怎么走动,因为这套别墅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方都好像有她的身影。
加上他这一年拼命工作,为了项目参加多个饭局,喝酒的次数也与日俱增,甚至有过喝醉的时候。他怕自己万一哪一天醉了,醉得不省人事,跑去青城找她。
傅聿川站在床边,他悄无声息地弯腰,一点点向她靠近,缓缓地伏低身子,低了头闭上眼,轻吻了她柔软的唇。
-
林浅感受到凉意。
她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主卧的天花板,周围很安静,并没有人。床头的睡眠灯还开着,她仰面躺在床上,将手从被子里探出,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而后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即刻沾上冷下来的水滴。
她坐起身。
掌心朝上仔细盯着食指指腹上那滴水痕。
谁哭了……
第153章 梦境与现实重合
林浅出神了半晌。
她抽回思绪,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32分。她掀开被子下床,就看见毛绒绒的一团窝在她的拖鞋上。芝宝睡眼惺忪,扬起小脑袋冲她软软“喵”了一声,用爪子小小地推了推她的拖鞋,示意让她穿上。
黑夜漫长,小猫会担心主人是否安稳,所以总是会溜上楼看看她。
林浅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穿好拖鞋走出卧室。原本想下楼喝点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芝宝跑到对面书房门口,正在扒拉那扇黑色的铝合金门。
一跃而起。
一双小爪子勾住门把手,利索地将门打开了。
一溜烟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这个点傅聿川应该睡了,想到这里,林浅更改了方向。她没下楼,而是去了对面的书房,学着芝宝进门的样子,轻声推开一条足够她溜进去的门缝,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
他的确睡了。
房间里的照明灯已经熄灭。
办公的区域亮着两盏微亮的射灯,借着灯光,林浅看见他桌上摆放工整的各种文件,笔筒里躺着傅阳从前送他的那支虽不名贵却心意满满的钢笔。
哎。
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一个很可爱的陶瓷熊,很可爱,与他这间黑白冷色调的屋子格格不入。林浅走了过去,拾起桌上的陶瓷熊,端详了数眼,便记得它的出处了。
是去年。
她在等南爷爷来接她离开京城的过程中,去了IFS商场闲逛。她进了那家亲子用品店铺,看见了一家三口的陶瓷摆件,一只小狗,一只白兔子和一只大熊。她当时只买了前面两个,没要那只熊。
她舍弃的陶瓷熊被傅聿川买回来了?
亦或是说,当天她在IFS的时候,他也在,他一直跟着她。就像她在青城那一年,无数个瞬间感觉到他在不远处。半年前她的癌症忽然恶化的时候,古医生建议中西医结合一起治疗,让人去找适配的骨髓干细胞。
这个建议提出的第三天,她偶然间听见医生与南爷爷谈话,院方说已经找到了适配的骨髓,是个活人,对方答应只要钱给到位,她需要手术的时候就立马捐赠。南爷爷感谢医生,院方说是傅总那边提供的。
好在她顺利度过了恶化期。
身体无恙。
目前按时吃着古医生配的中药,精神还不错,没有不适感。怕就怕二次恶化,古医生说她的癌细胞主要集中在骨软组织,俗称骨癌。她的病比一般的癌症来得蹊跷又会出现很多突发症状,比如第一次恶化就很令人意外,没有半点征兆。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浅也明白了背后的道理。
明天与意外。
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若是后者先到,她也许就没有明天了。也就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堵在喉咙上那口闷气,不甘心不愿先低头,即便猜到傅聿川将他们全部送走的原因,也不想跟他和好。就算知道他经常在远处看她,也不想给他半个眼神。
就是怄气。
你不是说对我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丈夫对妻子的责任吗?那我也不给你好脸色,我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跟你重修旧好。
直至病情恶化。
林浅忽然觉得这些小摩擦、小赌小气都不是大事了。但她还是有着骄傲,想着回到京城,一定要傅聿川先低头,他欠她一个道歉。他的服软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些,按照她了解的他那孤僻少言的性格,想让他说句心里话比登天还难。
可是。
在姻缘寺赏花那天,他破天荒给她发了信息。
再怎么隐忍克制,人还是会臣服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念想。
林浅回过神,她捏了捏手里这只被她故意扔下的陶瓷大熊,握在手里好一会儿,才把东西放回原位。她侧眸,看见他众多文件里夹着一本独特的相册,林浅拿了起来。翻开第一页,就看见那些曾经被她定义为废片,让他拿去扔掉的拍立得相片。
是在榕城海棠树下拍摄的。
那次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拍照,毫无技巧,什么都不会。她让他扔了,他嘴上应着,实则都保留了下来,还放在书房里。
林浅继续往后翻。
是他们一行人去新疆旅游拍的照片,好多她都没见过,比方说她提着裙摆赤脚玩水,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在石头上,怕被人笑话,立马爬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还有她在草原上捡蘑菇,有个菇子比她头还大,她握着蘑菇柄端,将开了伞的菇子举在头顶,你看我像不像童话故事书里下雨的时候,躲在蘑菇底下躲雨的小动物?傅聿川当时听着她的话,认真点头,他说像。
再往后翻就是日常生活照了。
有她在梨园花房修剪玫瑰花的照片,有她在人工湖看住家的司机王叔钓鱼,钓到一条十几斤大的鲶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不停地去帮忙拿大网兜的照片,还有她不知道何时去的傅氏大厦,在他办公室睡沙发睡着了,平板砸到脸的照片……
各种各样的意外丑照。
他什么时候拍的?
竟然还打印了出来,装成了相册。
林浅没再继续看,她把东西合好放回原位,绕过他的办公桌,往黑暗无光的卧室走去。这里面是完全没开灯,借着窗外莹白的月光,林浅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芝宝趴在床头柜上,悬空的尾巴一摇一晃。
猫咪在夜里眼睛很亮。
林浅下意识朝它看了过去,就看见摆在床头的相框。离近了,她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她和他在赛里木湖旁的双人合照。
林浅挪开视线。
将目光放到平躺在床上睡着的傅聿川身上。
他今晚睡得还挺沉,穿着家居服,闭着眼睛倒是很乖巧。林浅轻声在床边坐下,缓缓低下身子朝他靠近,五官长得是真好看,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他的睫毛很长,很少见男人有这么长的睫毛。
有点好奇。
想摸摸看。
林浅伸出手,葱白的指尖还未碰到他的睫毛,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在下,她俯身在上,林浅莫名心虚,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傅聿川却先她一步有了动作。
他握住了她的手。
没有戴眼镜,少了平日里那份伪装,林浅清晰可见他眉宇间的温和,眼眸中的温软。他开口时声音也很轻柔,“风筝放完了吗?”
风筝?
林浅眉心拧起。
这一刻,刚醒来的傅聿川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立马松开她的手,坐起身的同时仔细注视着她,询问道:“是不是身上哪里疼?”
“不怎么疼。”
“刚回梨园睡不着吗?”
“没有。”林浅摇头,道:“喝中药的原因,睡得早,但是夜里总会醒几次。我本来想下楼喝水,看见芝宝开了你的房门溜了进来,我也就跟着进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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