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予
宁盼晴的声音消失了。
丛澜在外面听得直皱眉头。
外训这件事她了解过,于谨是教练组的人,虽然是冰舞那边的事情,但他也是过去一起开会了的。
于谨日常也会跟丛澜碎嘴两句,所以当初选人的原因她也知道一二。
高扬情绪缓和了一些,带着点哄:“晴晴,就这样吧,其实在国际上我们半点优势都不占的,国内赛好好比,拿个前三,以后不管是去读书还是做教练,干什么都好。”
宁盼晴沉默。
高扬还在逼逼:“再说了,我妈也不舍得我离家那么远,而且他们出去的那些人,不管去北美还是去日本的,我听说过得都可难了。物价高,吃的不舒心,住的地方也不好,还得学外语,连跟国外教练沟通都是麻烦事儿。”
那是刚去的时候,今年再去,冰舞的两组基本都有一口流利的英语了,去日本的在日常交流方面也没那么大的问题了,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学习能力特别强。
于谨在日常训练里带出来了两个女单的3A,还帮一个日本小男单提升了3A的稳定性,日方教练组很满意,正在跟张简方商量这个双方交流的合作方式可以继续下去。
张简方打算趁明年一月份的冬运会看一看省队的水平,到时候把合适的给送去日本学一年滑行。
洛蓓蓓周妍宁就是第一批,她们现在的滑行长进确实很大。
其实张简方想送10岁左右的孩子出去,但是Novice组的小孩太小了,出去的话工作人员不好照看,要是允许家长跟随的话,由于去日本交流的人比较多,说实话,会变得特别麻烦。
他现在对这个很苦恼,盘算着实在不行的话就针对13岁以下不能参赛的小豆丁们,分下年龄段,4到6岁的、7到10岁的,搞一个什么两月一次的集训营,教一教基础,普及一些易错点,这样的话花费不高,在国内也铺得开,一次一周两周的,请国际上的教练过来也相对方便。
跟之前的类似计划不太一样,更像是一年6~8次的短期集训,冰协报销一部分,家长承担一部分,就在商冰俱乐部举办,也能拓展练冰的基础人数。
算是一个长期的固定短期集训了,能让没到省队里的普通孩子也接触到国际排名前列的教练,频次高还能及时纠正孩子们学冰中的错误,这可比家长送孩子去找名师要靠谱。
就是会很麻烦,协调和经费比较费事儿,计划还在完善中,目前没有展开。
女单因为有丛澜和褚晓彤,现在是风头无两,双人都比不上——主要是丛澜这人太有明星范儿了,成绩又亮眼,现在是实打实的花滑明星,舒傲白俞寒虽然索契拿了银牌,到底是没有金牌——在这种情况下,张简方没有把所有资源拿去堆女单,而是做到尽量看顾到冰舞这么弱势的项目,老实讲,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带花滑部了。
就这种领导拎着你往前跑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运动员怕苦怕累?
问题是,这算苦算累吗?
这不就是你应该做的吗!
舒傲白练捻四被抛得落冰脑震荡的时候,也没见她下一次拒绝练习啊!
俞寒被舒傲白砸到身上手腕骨折,也没见他就不抛舒傲白了啊!
丛澜握拳,觉得手有点痒。
宁盼晴猛然站了起来,因为起的速度有点猛,眼前一片黑,她立刻低头闭眼,手马上扶住了墙壁。
高扬没比她高多少,也就三四厘米左右,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妥协了,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嘟囔着:“晴晴,一个女孩不要那么争强好斗,花滑本质就是个打分项目,看的是国籍。单双人还有跳跃有技术动作,你看我们冰舞有什么?分差特别小,头部常年被欧美霸占,超不过去的。”
宁盼晴张嘴要骂。
“说够了吗?不想比不想拼,懒得争强你来国家队做什么?!真当队里钱多养你不愁啊?女孩不争强好斗,怎么,跪在你脚下夸你上天啊?花滑再打分它也是个竞技运动,冰舞再没有跳跃它也有自己的规则,秦芷贺舒扬被问外训有没有困难,人家两人二话不说表示完全没有,你妈要提高两倍补助还要父母跟队报销全部花费并且给你配翻译,考斯滕冰刀编舞比赛头等舱提了个遍,你说说你是怎么有脸跟张总提这个条件的?你配吗?”
宁盼晴张了张嘴,咦,为什么我声带还没震动但是却有声音冒出?
她懵逼扭头,看见了推开楼道门的丛澜。
女单一姐单手推门,神色不耐地站在那里,一开口就是疯狂输出,喷了高扬一脸。
高扬在丛澜陡然出现的时候就呆住了,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听觉快于视觉,他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下意识地想反驳,结果丛澜压根没给他留气口,半句话都没让他插进去。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高扬在丛澜停下后想反骂回去,刚一句“你他妈”出口,丛澜就反手一下拍他嘴上了。
“骂人也给我放干净点,狗屎就别说出口了。”丛澜半点没给他留面子。
虽然如此,她这句话好像也不怎么干净。
但是没关系,她双标。
宁盼晴惊讶:“澜澜姐……”
丛澜冲她点了点头,见宁盼晴扶着墙,她问:“怎么了?他打你了?”
高扬:“我怎么可能……”
丛澜:“没问你,闭嘴。我不跟狗东西说话。”
所有人都在为了花滑努力,丛澜上辈子是花滑夙愿,这辈子有机会了再来一遭,走到现在不容易,可她拿遍了所有荣誉也没有退后,她还在冲着高峰前进。
她的同伴是褚晓彤,是舒傲白俞寒,是梅山雁,是安凝思顾示……是莉莉娅,是娜塔莉,不是高扬这种人。
宁盼晴:“没有,我就是刚才蹲地上起猛了。”
丛澜:“那就行。”
她伸手:“走吧,带你跑步去。”
宁盼晴笑了起来:“好!”
看都没看高扬,丛澜拉着宁盼晴,过去收了自己的电脑,看上面跑了接近49%的数据,先跟宁盼晴把电脑送去宿舍搁书桌上让它自己跑软件,自己则是带着她去外面跑步。
高扬一人在楼道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这个时候知道后怕了。
“丛澜会跟教练说吗?她会不会跟别人说?”他呢喃,“不对,冰舞是两个人的项目,我跟宁盼晴搭档快五年了,顶多就是被批判一顿,没事的。”
安慰着安慰着,他慌乱的心终于是镇定了下来。
蓦地,他又转身:“不行,我还是得给我妈打电话!”
反正他妈妈就租住在不远的小区,让他妈妈来!
而跟着丛澜跑步的宁盼晴,她以为丛澜会跟自己说一下高扬的事情,没想到这一路居然没有任何的苗头。
从宿舍出来,去操场跑步,一个五公里下来,两人跑得大汗淋漓。
又一起走了小半圈缓缓,她俩回去找了地方坐下,丛澜买了两瓶果汁回来。
“给,桃子味儿的,”她说,“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宁盼晴受宠若惊,她跟丛澜的接触不是很多,就是日常训练会遇到,也一起吃过饭一起玩过,但总是不如褚晓彤跟丛澜关系近的。
“对,我喜欢桃子。”她接过,“谢谢澜澜姐。”
丛澜拉开自己的梨子汁:“干杯。”
宁盼晴:“干杯!”
两人坐在这里看夕阳,天色在逐渐转暗,冬天的白日真的很短暂。
“我想换搭档。”忽然,宁盼晴这样说道,“我想换一个新的舞伴,再等待也好,重新磨合也好,我想要一个跟我一样充满野心的舞伴。”
她现在就特别的羡慕秦芷,两人组合的项目真的太考验运气了,能在一开始就找到一个合适的舞伴,太难了。
秦芷贺舒扬是小学同学、小区邻居,两人可以说是一起上冰一起长大。
连学冰都在一个冰场,确定要学冰舞的时候,他俩直接就组上了。
“我们冰舞其实很少有奔着这个项目来的,都是先试女单男单,看能不能跳,10岁出不了难度,要么回家要么转双人或者冰舞,双人还得跳三周,冰舞不用。我当时就出了两个两周跳的难度,但是我好喜欢滑冰啊,教练后来就说,要不然你去学冰舞,就是男伴得等。”宁盼晴说着。
高扬不是她的第一个搭档,应该算是第三个,前俩后来一个不练冰了,一个嫌弃她,换了别的女伴。
宁盼晴:“我跟高扬默契特别好,上冰一天就差不多有感觉了。”
一个月,进步飞快。
后来比国内赛,Jr组他俩初初展露矛头,还拿了个第一。
宁盼晴高兴疯了。
丛澜:“我知道,那场比赛我也在。”
宁盼晴:“对,全锦赛。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想的……澜澜姐,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去外训啊!”
秦芷贺舒扬跟她算是同期,往常还能争个上下,今年她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全锦赛上我们比他们低了有快十五分,我当时看见这个分数,觉得天都要塌了!”
丛澜摸摸她的脑袋。
宁盼晴捂着脸,带着哭腔:“为什么我们不能走到世界前列?为什么我们就一定会是永远的弱势?我死命练,哪怕我没有站上领奖台,只要我能往前进一步,再进一步,我就不信看不到中国冰舞走上国际领奖台的那一天!”
她想说,就算我拿不了第一,我以后当教练我带学生,看着学生拿第一,我也是满足的。
她还想说,她不怕吃苦不怕伤病,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一定会努力的。
可她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丛澜的声音在旁边传来。
“那就换,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丛澜抱住了她。
“不要怕。”
宁盼晴终于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我好怕,我怕我没有了高扬找不到下一个舞伴,我怕我磨合不出来,我怕被退回省队……”
她刚才说想换舞伴是真的,此时坦露的担心也是真的。
丛澜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相信你张总。”
张简方就是万能的!
这都成了他们运动员私下打趣的话了。
宁盼晴也想到了这句,哭声中带了一句笑。
跑了五公里消耗不少的体力,她哭了两分钟就没力气了,于是停了下来。
听见丛澜这么说,她破涕为笑:“好、好的,我,我相信。”
丛澜又摸了摸她脑袋,长叹:“这么好的女伴,好多人抢着来呢,怎么会找不到呢?”
宁盼晴眼角带泪:“哎!”
于谨跟老婆打完电话绕了远路来买东西,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坐在檐下路边的两人。
“大冷天的在外面干啥呢?”他疑惑。
走近了一看,宁盼晴在哭,丛澜好好的。
于谨:“……不是,你还欺负小孩呢?丛澜你够长本事了啊!”
丛澜:“……”
这人都不会好好说话的!